燕兒剛入府時排場很大,大婚後她的風頭更Ťù⁺是直逼我這個正室夫人。
所以僕人婢女們都捧著她。
可是從新婚夜開始,她就被莫玉臨冷落了,這府裡的種種聲音便鑽了出來。
「不過是個採珠女罷了,出身甚至還不如我們,也妄圖想要爺的寵愛。」
「低賤之人就是心思多,那日將夫人燙得快脫了層皮。夫人不愧曾經是世家女,不計前嫌為她準備了三書六禮,她也配?」
「夫人便是家道中落了,也是她遠遠及不上的。」
燕兒快氣瘋了,摔了一套瓷器後,紅著眼睛出了府。
也不知她做了什麼,真的將莫玉臨勾了回來。
連著一個月,莫玉臨歇在她院中,日日夜夜與她胡鬧。
沒邊兒地寵她。
她想吃魚生,便讓人用冰鎮著從海邊送來。
她看不慣這府裡的女人,他便為她遣散了大半妾室。
大概是骨子的多情在作祟,還是留了些人。
這麼多年,我還未見過他這般瘋狂地ṱúₓ寵愛一人。
「你還不管嗎?」
「再這樣下去,下次被趕走的就會是你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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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煙也瘋了。
她那熬了八個時辰的鹿茸烏雞湯,剛被燕兒的婢女搶了去。
這湯一碗要消耗上百隻雞,配以新鮮鹿茸,慢慢熬制,滋補得很。
是莫玉臨親自為她買的方子。
柳玉煙作為這府裡的老人,雖然早就沒了寵愛。
可因著她郡守之女的身份,這府裡也無人敢慢待她。
如今真的快被氣死了。
我將手中的書一合,不緊不慢地道:
「怎麼管呢?」
「我不過是個被等著下堂的婦人罷了。」
府中盛傳莫玉臨愛極了燕兒,不日便會將我休棄。
那些奴婢們都在私下裡賭,我哪日會被下堂。
無人看見的地方。
我合上的那頁書中,赫然寫著:鮫人善魅惑,若以鮫珠為引,可亂人心智。
我無所謂的態度,刺激得玉煙眼紅,咬牙切齒。
「你明明知道,不論他有再多女人,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
「隻有你。」
她的聲音隱隱帶著憤恨。
初入府時,柳玉煙為了大夫人的位置,用了許ŧŭ⁵多手段。
最後卻被莫玉臨警告,不管他有多少女人,莫夫人的位置隻會是我。
那又如何呢?
這種「唯一」我一點也不稀罕。
怒到極點後,柳玉煙反而冷靜了下來,拋出誘餌:
「你不就是想要那條魚的心嗎?」
「我會盡快幫你實現。」
我瞳孔緊縮,猛然抬頭看向她,聲音凜冽:
「你怎會知道?」
9
又是一月過去。
莫玉臨帶著燕兒去東郡採珠。
消息傳了回來,燕兒採了顆百年難遇的血元珠。
那珠子一面世,便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最後是莫玉臨做主,將那珠子送往皇城,進獻給皇帝。
帝心大悅。
認為燕兒祥瑞在身,不應隻做一個妾,下旨將她賜為平妻。
聖旨傳回來的那日,柳玉煙嫉妒得眼睛發紅。
「憑什麼?」
「我等了這麼久……她一個紙片人憑什麼?」
我很想回懟她,你愛的不也是個紙片人嗎?
同為囚犯,她竟這麼愛莫玉臨,著實有些異常了。
可我卻不想探究,隻想回家。
那日她說也來自現代,知曉鮫人之事,其他的她不願再說了。
這個世界算是個監獄,我猜她也是同我一樣,犯了事的人。
還好快了。
莫玉臨回來的那日,我在府門口迎他。
許久未見。
他原本如冠玉一般的面龐,變得越發細嫩。
容顏竟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時。
有枯木逢春之效。
我的腦海裡不禁浮現起:鮫血有回春駐顏之功效。
鮫人還真是全身都是寶啊!
莫玉臨眉宇間神清氣爽,一見我眼底滿是歡喜,快步上前將我扶起。
「夫人,怎麼來了?」
「可別著了涼。」
我低眉順眼回道:
「接到聖旨那日,妾身已將主院騰了出來,還請燕兒妹妹搬進去和爺同住。」
燕兒眼裡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出口的話卻有些違心。
「姐姐不要折煞我了,我怎麼能搶姐姐的院子?」
莫玉臨面色陡然變冷,眼裡的喜意淡了不少。
「我竟不知你如此大度?」
「既然騰出來了,那也別浪費了。」
「你就搬去清風院吧。」
此話一出,燕兒控制不住差點笑出聲。
清風院是府裡最偏遠、最小的院子,被趕去清風院,不啻被打入冷宮。
我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低聲應是。
去了清風院後,我開始夜夜磨刀。
雲湘認為我受了冷落,有些失常,擔憂地看著我。
「夫人,為何要……」
我放下刀,輕輕一笑。
「我不過是想練練怎麼殺魚罷了。」
條件已經快成了。
隻剩下……
《志怪傳》:鮫人動情至極,以心頭血煉制血珠。
10
就在這府中所有人都認為,我已失勢時。
我讓雲湘為莫玉臨送去了一碗梨湯。
雲湘欣喜地回來復命。
「夫人,爺吩咐了,讓燕夫人搬走,讓您回主院。」
一切如我的預料。
柳玉煙掩下眼中的嫉恨,勾唇一笑。
「隻要你攔住爺不讓他見燕兒,其他的自然由我來做。」
這湯是我對他的服軟。
莫玉臨早年間浪蕩不堪,常常流轉於青樓酒館中。
脾肺和嗓子都有些問題,一到冬日便會咳嗽。
這梨湯是我親自去宮裡翻閱古籍習得的。
我們婚後,我日日都會為他備上一碗。
可自柳玉煙入府後,我再沒做過了。
去年他喝得爛醉回來,紅著雙眼求我給他做碗梨湯。
可我隻是放下書,提筆寫下方子。
「妾身已經不會做了,這是方子。」
「想這後院的妹妹們,都願搶著為爺做這碗湯。」
他臉色鐵青,眼神如冷刀子般,搶過那紙撕成碎片。
「如今你就隻是莫夫人,一點華苓的影子都沒了嗎?」
空氣一片死寂,他眼中閃過糾結、掙扎。
最後歸於平靜,輕聲說:
「你就這般怨我嗎?」
不是怨,是心死。
我知曉他是愛我的,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隻是他抵擋不了誘惑。
生於這個時代,男子享受一切權柄,他無法理解我追求的平等,也不願放下自己手中的權力。
一生一世一雙人,從始至終不過是個笑話。
這些年,後院中的大半妾室,都是他為了氣我而納。
隻餘下那兩三是他真心想要,就如我妝奁中的珠子一般。
他想要的是我妥協。
我心知肚明,若我屈服了,他會一如既往地愛我。
他會同這時代中的所有男子一般,即便擁有三妻四妾,也會給我這個正妻最大的尊榮。
可我並不想要,我這一生和人分享了太多東西。
不是獨屬於我的。
我寧願不要。
11
撿起了我最厭惡的演技。
這段日子,我和莫玉臨仿佛回到了剛成親的時候。
回到了我們之間沒有龃龉的日子。
久違地,他又帶著我逛起了金陵城。
我已經很久沒出過莫府了,就像是一隻被囚在籠子裡的鳥。
主人高興了,就放出來逗ẗū₌逗。
我意興闌珊地看著外面鮮活的一切。
直到去了金陵最大的酒樓醉月樓,聽說書人講起了故事。
「三皇子是出了名的有情人,滿京都是他的紅顏知己,直到他遇到一名女子。」
「這女子是孤女,她與三皇子兩情相悅,兩人掙脫了世俗才走一起。婚後兩人過了一段美滿時光,直到三皇子想納妾……」
「三皇子愛她,可也想坐擁美人在懷。」
「女子想和離,可是三皇子怎麼會答應,強行將她留了下來。這一留,便留出了一場悲劇……」
「最後她一劍殺了三皇子。」
是個狗血的故事,隻是結局得莫名其妙。
聽到這裡,下面已經有不少人反對。
「三皇子納個妾怎麼了,這女子真真不識好歹!」
「世間的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你這故事也太難聽了。」
「一介庶民,也敢殺皇子,不怕被誅九族嗎?」
客人們紛紛不買賬。
一旁的莫玉臨卻聽得津津有味。
他臉上綻出一抹溫柔的笑,帶著醉意的眸子閉了閉,不經意地問:
「夫人,若你是那女子,你會如何?」
「作為莫夫人,我會替夫君將心愛之人接回來。」
「後院多個妹妹,不好嗎?」
隻是作為華苓,我不會要他。
髒了的東西,是洗不幹淨的。
莫玉臨直直盯了我一會兒,開始仰頭大笑。
笑得眼淚都出來,大口大口地喝酒。
徹底醉倒前,神色復雜地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話。
「若是你能一直騙我。」
「就好了。」
12
莫玉臨已經多日沒去看過燕兒了。
甚至燕兒鬧去了他書房,他也不見。
聽說她那院裡,滿是碎瓷片,三天兩頭便要換一回。
直到傳來她有孕的消息。
我看著院中枯黃的落葉,又彈了一夜的琴。
隻是這次的曲子,滿是殺伐之意。
第二日,我不出意外地又染了風寒。
隻是這次我沒有再聽醫囑,雲湘為我端來的藥,全倒在了窗外。
莫玉臨來看我,可我卻不讓他進屋。
最後他一腳將門踹開,眼裡全是怒火。
可是在觸到床上面色慘白,氣息微弱的我時,那火一下便滅了。
他無奈地開口:
「你到底想要如何?」
「你說過不論你有多少妾室,你的孩子隻會從我肚子裡出來。」
那是他想納妾時哄我的話,如今也成了我的利器。
「這是意外,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有了。」
這麼多年,這院裡沒有過一個孩子。
隻因為他寵幸過的女人,皆會喂下一碗絕子湯。
而唯一能生的人,卻不願生下他的孩子。
直到燕兒出現,她雖也喝了湯。
可她是鮫人,這藥難以對她起效。
「莫玉臨,那孩子和我,你隻能選一個。」
他看懂了我眼裡的決絕,苦笑著離開。
第二日,便傳來燕兒落胎的消息。
我笑著修剪海棠的枝丫。
《志怪傳》:鮫人失子,由愛生恨,空間之力會達到最強,此時捏碎鮫心,便可逆轉時空。
13
可還沒等到我去殺她。
她就先來找我了。
鮫人的體魄果然強橫,剛小產完,她像沒事人一樣。
她神色陰沉,眼中的恨意如狂風暴雨,瞳孔隱隱泛黑。
「華苓,看來是我小看了你。」
她的頭發開始變藍,頸邊有鱗片浮現,手上凝出了水汽。
看來是不打算隱藏身份了。
「人類果然狡猾,你害死我的孩子,我要讓你償命。」
「莫玉臨呢?」
提及莫玉臨,燕兒的眼中閃過殺意,隨即又變為糾結與憤恨。
「我那麼愛他,愛到不惜以心頭血來供養他,想與他分享這永恆的生命。」
「可他怎麼對我的,隻為了你一句話,便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鮫人有孕不易,這可能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
她邊笑邊哭,淚水落地化為一顆顆珍珠,撒了滿地。
又露出陰狠的神色。
「既然他不願做我的愛人。」
「那我會斷了他的經脈,將他帶回海裡,讓他永生永世都隻能做我的僕人。」
看來這條魚是個戀愛腦。
到這種地步,都舍不得殺莫玉臨。
燕兒手中的水團凝成長箭,也在所有人眼前,徹底化成魚尾人身。
「怪……怪物!」雲湘大喊著將我護在身後。
長箭對準我的眉心,高高揚起。
「華苓,你去……死……」
……
她施法前搖太長。
我隻好抬手打斷。
「咻」的破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