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恆擦了擦額上的汗,將腰彎得更深了。
我走出營帳,今日的風有些大了。
但陽光挺好的,能讓人看清楚很多東西。
到軍中這幾個月,我幹了不少事。
砍了不少北漠軍中的蛀蟲。
包括當今皇後母家的胞弟。
北漠軍駐扎地中央那幾具被禿鷲啄得隻剩白骨的遺體,就有他。
這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08
四月初,北漠接連幾次突襲失敗後,率先支撐不住了。
北漠派了將軍來求和。
他們說願意與大燕結為同盟,願意將北漠稀有的香料賣給大燕。
說話間,完全不將我看在眼裡。
就算拓跋恆再三強調營帳中的主事人是我也沒用。
隻和一旁站著的拓跋恆說話。
仿佛隻要拓跋恆點頭這件事便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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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將軍還說:「我們還能每年給大燕進貢十名貌美舞娘,將軍,這是我們的誠意。」
拓跋恆完全不敢說話。
北漠將軍皺眉,語氣桀骜中帶著不屑:「將軍,你不同意是因為這個女人?
「在我們北漠,女人不過就是些玩物,都上不了桌面,讓一個女人做決定,難道你們大燕是沒男人了?
「還是說,將軍你怕,這個女人晚上不讓你爬床不成?」
話語間,帶著些下流的鄙視,還有對我最大惡意的揣測。
就好像,一個女人一定得是依附其他人才能有權力。
拓跋恆額上冷汗不斷。
「砰」的一聲。
碎片濺起,劃破北漠將軍的臉。
我笑盈盈道:「看來北漠將軍的官話說得還有些不利索,還是要我幫幫你啊!」
北漠將軍沒有聽懂我的言下之意,眼中帶著些調戲:「你想怎麼幫我,難道是想到床上幫我……」
話音未落,便被截斷。
一團帶著熾熱的血肉被丟到地上。
我用幹淨的帕子擦拭匕首上殘留的血跡。
溫和地對拓跋恆道:「將這條舌頭給北漠送回去,讓他們下一個使節帶著來!我想,有兩條舌頭的話,應該就學會怎麼說了吧。」
拓跋恆打了寒顫,拖著躺在地上的人,趕緊走了。
北漠本來也就沒有想過一次就能將事情談妥。
但他們沒想到,這次大燕會這麼硬氣。
直接將羞辱我的將軍繳了舌頭。
畢竟往日,大燕給人的印象一直是以和為貴。
是以,他們毫無顧忌。
我這次的下馬威,讓他們在之後的幾次和談中多了幾分謹慎與小心。
直到五月底,兩方都還在僵持中。
打破這個僵局的是來自北漠王庭的一把火。
我趁著北漠和大燕和談之際,帶著一隻輕騎直搗王庭。
直接攻破了大漠王城。
09
我單腳蜷縮著,坐在大漠王庭的王座上。
手中提著剛剛砍下的北漠王的頭顱。
北漠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迷茫。
仿佛都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些什麼。
被俘虜的北漠王室們痛聲罵我卑鄙。
我毫不在意地抖抖腿:「兵不厭詐,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不懂嗎?」
我居高臨下,將劍刃抵在北漠王世子脖頸上,道:
「降或死,你選一個。」
北漠王世子滿臉憋屈。
最終選擇了生,我「切」了一聲,擺手道:「我還以為,你們北漠男人的骨頭有多硬呢?也不過如此。」
我用強硬的手段,讓北漠打開了與大燕的茶馬古道。
本來北漠王世子是不服的,但是我打了他一頓。
他服了。
他尚且稚嫩的眼中滿是野心。
我有些不開心地拍了拍他的臉。
「你最好給我收起你這副țù⁴樣子,茶馬古道,是我們大燕施舍給你們北漠的,而不是我們求著你們開的,懂嗎?」
北漠王世子迫於武力壓制隻能在投降書上籤字。
從此北漠歸屬於大燕所有,北漠王世子成為駐守北漠的侯爺。
我將這些功績寫好,讓我的海東青送往大長公主手中。
這隻海東青是我馴服的,可日行三百裡。
平日裡隻對我溫順,其他人接近都要少幾塊肉。
兇猛得很。
在北漠的一年,風沙吹走了我骨子裡的前世。
錘煉出一個全新的我。
北漠後續的內容不需要我留下來處理。
我帶著大部分人回京城論功行賞。
大長公主站在京城門口迎接著我們。
她逆著光,為我牽馬遊街。
城內百姓夾道相迎。
馬走得不快,我卻看不清街上的景。
大長公主的聲音在嘈雜的話語聲中是那樣的明顯。
她道:「黎鳶,你可真是本宮的鷹。」
大長公主為我牽馬,她逆著光,我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我知道,她是開心的。
當年,她收復燕雲十六州回城時,收到的不是夾道歡迎。
而是滿城質疑與謾罵。
因為大長公主女扮男裝去了軍營。
僅此一點就將她所有的功績抹除。
可如今,她在朝堂上爬到了很多人都爬不到的位置上了。
所有人都不敢得罪她,隻敢仰望她。
她為我掃清了朝堂上的障礙。
我回城,迎接到的,是滿城贊譽。
陽光正好,風繾雋地勾起她的衣角。
時隔三年,她再次證明了。
女子領兵,女子掌權,從不是笑話。
馬兒不疾不徐地行駛著。
我想,在北漠幾次瀕臨死亡,為的就是今日。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10
入宮時,我沒有下馬卸甲。
這是陛下給我的恩典。
朝堂之上,陛下坐在王座之上,大長公主垂手立於身側。
我單膝跪地準備受封。
可卻有人突然跳了出來,阻止。
「陛下,臣有要事啟奏,臣要告發,黎將軍欺君之罪!」
那人繼續道,「黎將軍本是,謝連瑜之妻崔氏女,崔弄玉。她假死脫身去了軍營!崔氏女本就是戴罪之身,不可受封。這可是欺君之罪啊陛下,還望陛下三思。」
百官一聽立馬炸鍋了。
被討論的是我,可我卻沒有任何感覺。
大長公主問:「言御史可有證據?空口白牙可不好誣陷有功之臣。」
言御史竟然敢在今天說出這件事,必然是準備萬全。
他直接讓人把證人帶了上來。
我斜眼一瞥。
還真的是故人。
我沒想到,謝連環、謝雲鶯能從那流放途中活下來。
不過他們現在的模樣和前世完全不一樣。
謝連環十指崎嶇,一看便是斷了。
而謝雲鶯瘦得可怕,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言御史滿臉正氣:「陛下,這兩人便是謝家兩兄妹,他們肯定是能認出他們的長嫂的。」
謝氏兄妹當然不用他指使,自發地就開始揭穿我。
所有人都在等我慌,可我卻笑了出來。
言御史問我笑什麼。
我道:「你這話說得未免過於好笑,我隨手拉個人為我作證,你是我兒,難道你便是我兒了嗎?
「言御史可不要紅口白牙汙蔑啊。」
他被我說的話噎住,直接跪下。
想要像幾年前控告大長公主那般,控告我。
可惜,他預估錯了。
如今不是三年前,如今的掌權者也不再是皇帝。
大長公主滿臉笑意,眼底卻滿是淡漠,道:「言御史怕是老糊塗了,見人都眼花了,黎將軍是本宮一手提拔的,她是誰,本宮難道不知嗎?」
我看見,我的父親,我的兄長,都跪了下來。
他們都說,我是黎鳶,不是崔弄玉。
所以啊,這個世界上沒有是非黑白之分,隻要你爬到了一定的高度,所有規則都會為你讓步。若是他人用你僅是個女子,試圖抹滅你的功績時,你大可大手一揮,他便再也沒了說話的權利。
11
那天我被封為了護國將軍。
而謝連環、謝雲鶯則是被大長公主送進了我的府中。
我知道,這是大長公主送我的禮物。
謝氏兩兄妹任憑我如何處理。
可惜我對他們根本不感興趣了。
他們被我趕出去的時候,還跪在地上哭著求我。
謝雲鶯癲狂地嘶吼著:「不對,這不對,我應該是三王妃的!嫂嫂,我是雲鶯啊,嫂嫂……」
我沒有猶豫直接關上了門。
被困在前世那場夢中的隻有他們,不是我。
後來我聽說,謝家兄妹不見了。
似乎是被其他人帶走了。
我想, 最後一條大魚也要被釣出來了。
臨平十四年冬,大長公主病重。
草原進犯。
他們似乎知道大燕是如何布局一般, 長驅直入, 直接攻入了京城。
在紫禁城中我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三王爺、先太子, 以及崔雲鶯、崔連環。
崔雲鶯依偎在先太子身邊, 對被綁著的我道:「嫂嫂, 重生前的你鬥不過我, 重生後的你也鬥不過我。」
她滿臉得意,「嫂嫂,你啊,還是太心軟了, 若是當初, 你殺了我, 那可就沒有我了。」
她自顧自地說著。
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昨晚連夜看話本子, 今天有點困了。
謝雲鶯看見我這個樣子情緒有些控制不住。
我幽幽嘆了一口氣。
「謝雲鶯啊,你知不知道,你們這個綁法是綁不住人的。」
我輕輕一掙脫,手就出來了。
他們如臨大敵。
我有些無奈:「殿下,你看夠戲了,便該出來了吧。」
不過我更無奈的是,謝雲鶯和大長公主想得一樣。
到現在都還沒有看出這是一場局。
想到賭約中的三百兩。
我就有些牙疼。
每次和大長公主賭我都輸, 屢輸屢賭,越戰越勇。
導致我的私房錢縮水嚴重。
我嘖了聲,把門口駐守的守衛都叫了進來:「雲鶯啊,你不蒸饅頭爭口氣, 到底多動動腦子啊。你們一路下來, 完全沒人發現,你以為是你記憶好嗎?是我在給你打掩護啊。」
當初聽到謝雲鶯那段話時, 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和大長公主商量後,我們故意將她放跑了。
我了解謝雲鶯的性格。
她肯定會將所有的事告訴謝連環。
他們不會甘於現狀。
最有可能的是按照上輩子的軌跡, 去找先太子,然後攻入大燕。
謝雲鶯憑借著上輩子的記憶為先太子他們獲得了不少好處。
他們對謝雲鶯深信不疑。
今年本就是前世大長公主的死亡節點。
所以在大長公主府一放出自己病重的消息時,他們便坐不住了。
可惜啊, 在我重生那刻起, 大長公主的命運早就改變了。
我很早之前就想除掉先太子了,可惜先太子就像是老鼠的兒子, 實在是太能藏了。
草原又實在是太大。
沒辦法,我們隻能設了這個局。
謝雲鶯滿眼通紅憎恨地望著我。
我似乎想到了什麼繼續道:「對了,你也別想著城外那些伏兵了,我早就派人解決去了。」
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就到。
漠北侯,滿身血跡回來復命。
他道:「城外三千騎兵, 已全數解決。」
就這樣, 先太子、三王爺、謝連環、謝雲鶯, 徹底在世界上消失了。
而皇帝陛下,當然是因為這些反賊的驚嚇, 一不小心撕掉了啊。
在百官的百般懇求之下,大長公主隻能繼位了。
我哈氣暖了暖手。
我可憐巴巴對大長公主道:「殿下,臣太窮了, 三百兩賭約能作廢嗎?」
大長公主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笑來。
吐出的卻是冰冷無比的字眼:「不可以。」
殿外飄著漫天大雪,厚實的雪掩蓋住青瓦。
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真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