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墳被盜這件事,可大可小。
畢竟沒有成功,隻看怎麼處理了。
謝大爺冷哼道:「把這幾個盜墓賊就地正法吧。」
一聽這個懲罰地上的兩人臉色瞬間白了。
謝母捏著佛珠勸和道;「瑜兒才去幾日,還是不要動殺孽了,就當是為了瑜兒積福罷了。」
我在邊上哭得不能自已,一副完全沒有主見的樣子。
謝連環、謝雲鶯則是有些害怕地ƭůₕ躲在一旁。
但其他謝家人可不是這麼想的。
畢竟謝家祖墳葬的可不止謝連瑜一人。
若是輕拿輕放,豈不是讓那些盜墓賊毫無顧忌了。
再說因著謝連瑜的事兒受到牽連的可不少,謝家沒什麼人賣謝母這個面子。
謝大爺沉聲道:「老三媳婦,你這話說得不對了,連瑜連造反的事兒都敢幹了,怎麼的還怕幾個殺孽?葬入祖墳,也隻不過是看在他人死了,人死事消的分上才讓他進了祖墳。」
這話說得已經很不客氣了。
謝母臉上有些掛不住。
地上那兩個人倒是忠心,眼見要死了,也沒什麼反應。
就在這時候,我開口了,語氣中帶著些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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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爺,你這話說得未免有些過了。」
我語氣有些咄咄逼人,「你說是看在人死道消的份上讓少爺進了祖墳。可據我所知,祖墳每夜都有人巡邏,京城人都知謝家祖墳看守嚴格。
可為何今日,卻讓這些盜墓賊進了祖墳,不早不晚,剛剛好找到了今日剛下葬的連瑜的墳墓,這未免有些太巧了。
我看這不是什麼天災,而是人禍吧。」
而負責祖墳事宜的歷來都是謝大爺一房。
我紅腫著眼,目光一寸寸地掃過在場所有謝家人的臉。
謝大爺在官海沉浮多年,他自然是聽懂了我的言下之意。
他語氣有些不好:「你的意思是,是我故意放人進來的?」
我隻是說了聲不敢。
但誰都能聽得出來,我就是在說反話。
謝大爺沉著臉把所有巡邏隊的僕從們叫了過來。
謝母有些坐不住了。
若是一一排查,總有人認得這兩人的臉的。
可她要是現在改口,直接就地正法兩個盜墓賊,就太可疑了。
謝母眼睛一翻,眼見就要暈過去了。
「母親,你怎麼了?母親,快叫大夫過來!快叫大夫過來!」
站在不遠處的我眼尖直接扶住了她,死命地掐她的人中。
謝母人中都被掐青了。
依舊還沒醒。
好戲才剛剛開始,我怎麼可能讓主要人物退場呢?
我直接從頭上拔下簪子,插進她的人中。
再用點力,我估計都能直接刺穿了。
她才悠悠轉醒。
雪地裡的審問還在繼續。
沒人承認有泄露出去過任何巡邏時辰的消息。
可有一人卻說,他在謝家曾見過這兩人。
我依偎在謝母身邊,清晰地感受到她汗水浸透的後背。
我無聲地勾起嘴角。
這場戲終於快到高潮了。
凡事發生必定會有留痕。
05
地上兩人的身份終於被揭穿。
他們曾是謝連瑜身邊的小廝。
謝大爺冷哼,視線轉移到謝母身上。
謝母現在倒是鎮定,矢口否認見過這兩人。
我半垂著眼,掩蓋淡漠的神情。
她當然不能承認見過。
如果她承認,那她該如何解釋,這兩人出現在祖墳的目的是什麼?
不過如今倒是有個現成的借口。
謝母等人要流放,小廝們想偷些陪葬品倒賣換些銀錢。
這也說得過去。
可如果是這樣謝大爺便不會對這兩小廝下輕手。
畢竟,剛剛我可是直接置疑是謝大爺故意放了人進來,毀壞謝連瑜的墳墓。
謝大爺決計不會輕易放過。
這是個死結。
謝母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好的借口幫那倆小廝脫身了。
謝大爺滿眼怒火,直接下令,把那倆小廝的家人給捆了過來。
他道:「直接將這些吃裡爬外的東西都給我杖殺,我倒要看看,往後還有誰敢再犯這種事。「
那倆小廝剛成婚,上有老母下有幼兒。
我知道,能讓人賣命的方式不過兩種。
一種是以重金高位誘之。
另一種則是保其家人榮華富貴。
現在,兩者都沒了。
那倆小廝,可不會再為了謝母賣命了。
「謝大爺饒命,我們都是聽謝老夫人的話,來救連瑜少爺的,求你饒了我們吧。
「其實連瑜少爺根本沒有死,他如今還在棺椁中活著。
「我們隻不過是聽從命令,將少爺救出來而已,求求你,饒了我們的家人吧。」
小廝倒豆子一樣把所有話都說了出來。
可還不等謝母開口,我就搶先開口。
「夠了,謝大爺,我敬重您是連瑜的長輩才叫您一聲大爺,可你竟然為了陷連瑜不忠不義、不孝不悌之地竟然這麼不擇手段。
「先是讓巡邏隊故意抓住他們,後面又假模假樣審訊巡邏隊。
「您可還真是煞費苦心。」
我直接將這一口大黑鍋扣在謝大爺身上。
謝大爺氣得胡須都在抖,他指著謝連環的棺椁的手直顫。
「開棺驗屍!」
謝母則是快暈了。
這次是真的要暈了。
謝連瑜造反本就是對君的不忠。
若是他真的是假死,那他對先太子則是不義。
假死拋棄母親,那就是對謝母的不忠。
舍棄年幼的弟妹那便是不悌。
沒有人能夠背負這些罪名。
就算是後來謝連瑜能夠脫身,他也不能再以謝連瑜這個身份活著了。
若是謝母等人是知曉謝連瑜假死的。
那謝母等人則是欺君罔上了。
這是一場死局。
針對謝母、謝連環、謝雲鶯的死局。
謝連環和他們,隻能活一方。
06
「我看今日誰敢動吾兒!」
謝母一下子跳了起來,趴在謝連瑜的棺椁之上,聲聲泣血,「吾兒今日才入土,你們便想將開棺,這是想讓吾兒死無全屍不成?」
謝大爺一定要開棺。
謝母拼死不讓。
我算了算時間。
現在棺椁中的謝連瑜應該已經恢復意識了吧。
棺椁中的空氣隻夠他呼吸一盞茶時間。
親耳聽見自己母親放棄自己,這滋味估計不好受吧。
我的視線透過人群望向遠方。
不知道,我今天給大長公主送上的這出戲,她喜不喜歡。
謝連環和謝雲鶯被嚇得小臉蒼白,藏在角落中瑟瑟發抖。
我抬眉,輕勾嘴角。
現在才剛剛開始,他們就這麼害怕了。
往後流浪三千裡那可怎麼熬得過去。
畫人畫皮畫骨,難畫心。
比起苦難更可怕的是人心。
接下來的拉扯,已然沒了我的戲份。
畢竟作為柔弱的小女子,我已經暈倒了。
那天的最後,謝連瑜的棺椁還是被打開了。
據說,打開時,棺椁內全是帶血的抓痕。
而謝連瑜十指血肉模糊指甲斷裂。
遺體似乎還尚有餘溫。
傳聞,謝連瑜是被活活憋死在了棺材中。
不過這些都是民間的小道消息。
具體是什麼情況,隻有當日在場的謝家人知曉。
還有一件震驚京城的事件。
謝連瑜的妻子崔氏,為跟隨亡夫,殉情了。
鬧得整個這兩件事鬧得整個京城沸反盈天。
不過那時,我已經踏上了去往漠北的徵途。
謝家的事告一段落時。
大長公主給了我兩個選擇。
一是她為我與謝連瑜和離,讓我獲得自由身,跟在她身邊當個幕僚。
二是我假死,她給我偽造一個全新的身份,讓我去往漠北在那群男人手裡搶下一份兵權。
我沒有絲毫猶豫選擇了二。
大長公主對我的選擇並不意外。
她道:「黎鳶,不要讓我失望啊~」
她用折扇擋住自己下半張臉,顯得額間那顆朱砂痣愈發妖冶。
黎鳶是她給我的新名字。
黎代表著明日,是希望。
而鳶的本意則是鷹。
我接過她手中的那把折扇,深深一跪。
「臣,必然不負殿下所託。」
隻有手中掌握的權力,你才有說話的權利。
這是我在飄蕩的數百年中明白的道理。
若是我有足夠的權利,那我便不用汲汲營營、精心算計,隻為自己尋一個公道。
我大可大手一揮,將那些人挫骨揚灰。
這便是掌握權力的好處。
07
一毛不拔的漠北沒有京城的繁華。
這裡一眼望去便是無邊無際的漫天黃沙,站在黃沙之中,我隻有小小的一個黑點。
想要建功立業的男兒幾乎都要被荒涼吞噬。
作為女子,我在這裡活得更加艱難。
北漠之大,竟沒有我的立錐之地。
駐守北漠的拓跋恆,見我的第一眼,他喝得醉醺醺的。
他手裡抱著一個身著輕紗異域舞娘道:「大長公主派來的小娘長得可真好看,大長公主派你來,是要讓你犒賞三軍嗎?」
他說話的語氣並不尊重。
對我,對大長公主都是。
僅僅因為我們是女子。
所以他就將我們放在天平較輕的一端,自覺高我們一等。
倘若今日來漠北的駐守的命官是男子,他大概已然稱兄道弟,把酒言歡,定然不敢這般輕慢。
他滿眼挑釁。
我一抬手,一柄匕首擦著拓跋恆的脖頸沒入椅背。
漠北悽涼的晚風挾著肅殺血腥吹散了滿營帳的旖旎風情。
大長公Ṭū́⁽主特地指給我的十名死士控制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我輕聲道:「拓跋將軍,軍令第十三條,軍中禁酒。你該不會是忘了吧?」
我闲庭漫步拾階而上,將拓跋恆身後的匕首拔出。
寒光乍現,拓跋恆的頭發斷了一截。
我漫不經心地掃視一圈已經酒醒的其他人。
「各位都是漠北營中的老人了,應該都不用在下為你們重新復述一遍行軍禁令吧?」
在我展示武力之前,所有人都看輕我。
可當我展示出自己的雷霆手段時,他們便都乖巧聽話了。
所以,這便是權力的好處。
真正的掌權者其實是無性別的。
我覺得這句話是不錯的。
我沒有拓跋恆那樣子出眾的武力,但我有他們都沒有的東西。
那就是謀略。
拓跋恆能一隻手打死十個我。
但一百個拓跋恆心智加在一塊都不夠我玩的。
我走出營帳前,突然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道:
「我聽說北漠水源稀少,若是北蠻部落的水源都汙染了,靠著僅存的水,也不知道能堅持幾日。」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很快就知曉了。
農歷三月末,天氣已經轉暖。
北漠部落中的水源大多被人丟了腐敗的動物汙染了。
喝了這些水的人都染上了病。
尤其是幼兒老人。
北漠缺藥缺醫,一旦染病就和等死差不多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我還在營帳中喝茶。
而拓跋恆則是向我匯報,北漠將軍派人來求和,希望我們資助他們一些藥材以及大夫。
我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問他:「然後呢?他們說求和我們就求和,天下哪有這麼多好事。」
拓跋恆被我問得一懵。
我看到他這個蠢樣子有點頭疼,指尖敲了敲桌面。
「我們又不急,該急的是他們才對。」
三月末的風不冷,帶著些夏日的燥。
我喃喃自語道:「夏日快到了吧,夏日動物遺骸爛得更快些。你說,要是我們夏日用擲石車將這些動物遺骸丟到部落裡面去,會怎麼樣?」
拓跋恆被我問得滿頭冷汗,看向我的眼神都變了。
帶著些敬畏還有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忌憚。
看見他這副樣子,我笑了:「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就是在和你開玩笑。再說了,我又不是些什麼惡人,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朝廷命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