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我是個有龍陽之癖的紈绔。
船頭驚鴻一瞥,我便日日登上世子府的門。
世子羞惱,命侍衛對我各種為難,我仍不改笑臉。
後來世子滿臉羞紅,結結巴巴:「你就這麼喜歡我?」
我撓撓腦袋,看向他身後的人:「我喜歡的是他啊。」
世子驚覺,自己在為他人作嫁衣。
1
我是京城裡有名的紈绔。
有顏有錢有權,都算不得什麼。
最有名的,是我有龍陽之癖。
沒錯,我是男子,也愛慕男子,最主要的還是欣賞長得好看的男子。
這日,我在外遊船,一眼便看上對面船頭的男子。
修長的身形,勁瘦的腰身,以及那張俊俏的臉。
不可想象,如果這個男人是我的,我會有多快樂。
不過,我是有道德的人,斷不會做出強搶一事。
隻是在兩船靠近時,作揖行禮。
Advertisement
「在下寧雲景,今日有緣想要結交公子,敢問公子姓名?」
白衣少年剛要應聲,船艙內跑出一老者,在他耳邊嘀咕了兩句,瞬間白衣少年的眼神變得嫌惡。
「陸鈺,將他打發走。」
他轉身進了船艙。
陸珏黑衣執劍作揖:「公子,我家世子讓您離開。」
不認識我的世子,我想了想,鎖定在了剛回京城的長平王世子身上。
已知道他的身份,豈不是來日方長。
「好好好,這就走。小哥,下次見。」
陸鈺沒回我,也進了船艙。
「少爺,好久沒見你這麼喜歡一個人了……」
張容站到我身邊感嘆。
感覺有點怪,又說不上哪裡怪。
我看著漸行漸遠的船隻:「來日方長。」
2
隔天,我便登上了長平王府的門。
接待我的是侍衛陸鈺。
「小哥,你這個主子肯定不好,你看,來客人了都不知道接待。
「如果你委屈,就跟我走,我肯定給你更高的月銀,而且有我一口湯,絕對給你一口肉。」
陸鈺回:「主子待我很好。」
我堅持不懈:「你考慮考慮,跟著世子你隻會被埋沒。」
「主子待我很好。」
一來二去,我嘴都說幹了,他還是那句話。
而一直觀察我們的世子爺嚴銘也現身了。
他氣急敗壞:「寧雲景,你有沒有臉,光明正大挖我的人。」
我突然走近他,將他嚇了一跳:「世子爺,我明明是在用我的真誠打動陸侍衛。」
湊得有些太近,我能明顯感受到他身體都緊繃起來了。
還不等我繼續說什麼,嚴銘吩咐陸鈺。
「陸鈺,把他給我踢出去!」
於是,我剛才苦口婆心的勸說化為泡沫,陸鈺將我從嚴銘身邊拉開,力道之大,讓我猝不及防貼到他身上。
然後被他拎起來,扔出了王府。
「陸鈺,我們剛剛聊了那麼多,怎麼也算有點交情,你就這麼對我?」
他沉默了下,說:「如果沒有這點交情,我可能是直接踢你出去。」
好,很好,這回丟臉丟大了。
3
果然第二天京城就傳遍,我被長平王世子扔出王府的事。
但凡和我有點關系的人,都恨不得來我跟前嘲笑。
大家都說,我碰到了個硬茬,我這個紈绔遭遇滑鐵盧了。
我卻不以為然,掛上笑臉,越戰越勇。
然後就演變成了每日和陸鈺的切磋。
當然,少爺我啊,是被虐的那一個。
看不到的世子,挖不到的牆腳。
4
過了整整三個月,我和陸鈺的感情飆升,終於不用再被他揍了。
真是一個好的開頭。
我們倆坐在樹下,喝著我帶來的上好桃花釀。
「你如此堅持,當真有意義嗎?」
「嗯?我日日來你不開心?」
陸鈺沉默了下:「也不是,自從你來,我覺得我的功夫進步了不少。」
「就隻有這個?」
「也輕松了點。」
他說完,轉頭看著我:「我有時候突然想問你個問題,但又怕僭越。」
我放下酒杯,回看他:「你說。」
「你為什麼會喜歡男人?」
「或許帶著世俗的眼光看,這不是什麼好事,但是我又為什麼要在乎別人的眼光?我生來便是灑脫、不願拘泥於世俗的人。」
他有些愣神,隨後點了點頭:「外頭隻說你紈绔,沒想到說起大道理你也挺有一套。」
「紈绔不代表我不讀書。」
我收回視線,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挺佩服你的,因為喜歡世子,甘願日日來王府找虐,你真的很有毅力。」
酒喝得有點多,一時之間我沒聽清他的話,隻聽到兩句:「我喜歡你,日日來。」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我必定……」
本是想假借醉酒吐真言。
沒想到酒勁太大,我話說半截,倒頭就睡了。
殊不知,這半截話卻被第三個人聽了去。
5
次日一大早,我又登了長平王府的門。
主打一個,一日拐不回去一日不放棄的堅持。
卻沒想到,今日卻見到了世子爺嚴銘。
一身淺藍衣衫,襯上他也算能擔上公子世無雙的名頭。
他向我走了幾步,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香薰。
我有點疑惑,這世子爺今日是有什麼大事嗎?
穿得怪立整的。
他見我在原地愣神,鼓著勁又上前了幾步。
不知道怎的,他面色通紅,說話也結結巴巴。
「你……你昨日說的話,我……我也聽到了。」
我昨天說什麼了?好像說了我紈绔不代表不讀書?
喝大了,忘了……
「你……你就這麼喜歡我?」
他這句話說出來,我更不明白了。
難道我昨天喝醉後胡言亂語,被他誤會了?
沒等我回話,他又自顧自說起來。
「雖然你是長公主之子,但我們長平王府也是豪門貴族,所以你以後不能再拈花惹草,隻能愛我一個,你能做到嗎?」
我撓撓腦袋,露出一個抱歉的笑。
「世子,你好像誤會了,我喜歡的是陸侍衛啊。」
嚴銘的表情瞬間呆住,轉頭看向身後的陸鈺。
我也看過去。
陸鈺明顯驚訝,但似乎驚訝下也暗藏一絲欣喜……
6
「那你說什麼,一日不見,思之如狂?我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我覺得可以接受你了,你竟然又說喜歡的不是我?」
嚴銘像是被戲耍了一般,語氣又急又怒。
「啊,我昨天喝多了,有點記不清了。」
接收的信息突然有點大,我啥時候說喜歡這個小世子了?
難道真的是醉酒胡說八道被誤會了?
陸鈺說:「我昨日說,我挺佩服你的,因為喜歡世子,甘願日日來王府找虐,你真的很有毅力,然後你便說了那句詩。」
經過陸鈺提醒,我想起來了一點兒。
隻不過似乎誤會的是我。
「我昨日聽到的是陸鈺說喜歡我,讓我日日來……」
我越說聲音越小,眼見著嚴銘臉都氣紅了。
「寧雲景,你不僅在職業上想挖我的侍衛,更是想在感情上撬他!我告訴你,隻要我在,小陸就不可能跟你走。
「陸鈺,你要離這個浪子遠一些,都說女子危險,這男子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似乎有些精神不好,說話都有些癲狂。
但我卻似乎聽到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像被碾過的石塊,都是渣……
7
嚴銘開始對我日防夜防,王府更是進不成了。
可憐我的小哥,這麼多天沒有人虐,手會不會痒痒的。
但好在我也並非真的草包。
我會翻牆!
陸鈺的警惕性很強,我幾乎剛進門就被他反制住雙手,壓在桌子上。
手勁很大,腕骨都要折了。
「陸鈺,松手。」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連忙松手:「寧公子?」
我揉了揉手腕:「夜會情郎差點變成案發現場。」
他的耳朵立刻紅了:「你……你真的喜歡我?」
「不然我半夜翻牆找你幹嗎?」
我坐下斟了杯水,語氣有些悲觀:「過幾天我就要出徵了,我們可能要好久見不到面,特意來跟你告別。」
他有點詫異:「出徵?」
「別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好嗎,我厲害著呢。
「我十三歲就跟我爹出過徵,隻不過這些年名聲不好,將我那些往事覆蓋了。」
「寧雲景,你喜歡過多少男人?」
「大多都是欣賞,論喜歡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啊,好巧。」
我聽他這話,換上邪笑:「難不成我也是你喜歡的第一個?」
他沒理我,抓住我的手往外走。
他帶著我從王府一路穿梭回到將軍府屋頂。
「出徵帶上我吧,我擔心你。」
「戰場兇險,我怕……」
「沒關系,我們一起。」
平靜的一段話,卻讓我的心平靜不了。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但很快我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那世子殿下那呢?你是他的侍衛。」
「我有辦法。」
他輕輕將我擁進懷裡:「寧雲景,以後我是你的。」
此刻我的第一想法是:【嘿嘿!終於拐到手了!】
8
庭院幽靜,月亮高懸,我闲步於廊和娘差點撞個滿懷。
「這是多高興啊,都不看路了。」
聽到娘的揶揄,我明白屋頂那一幕怕是被娘親看去了。
「我拐到了心愛的小哥,自然是高興。」
「長平王府的小侍衛?」
我點點頭。
「我上次宴會見到他了,模樣確實好,隻不過總覺得他長得像誰。」
娘想了一會放棄了。
「年齡大了,想不起來了。」
「我倒是覺得是娘見過的美男太多了,在您那他們都是大眾臉。」
「臭小子,反過來揶揄你娘?」
「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疾步而來的爹立馬站在娘身後,給她當堅實的後盾。
「還愣著幹嗎,你爹都來了,快點回去睡覺吧,別打擾我倆。
「你要是孤單,就接著翻牆回去找你的小侍衛。」
娘挽著爹的胳膊走了。
果然在他倆之間,我就是個外人。
9
出徵那日,我才見到陸鈺,跟他一起的是嚴銘。
嚴銘咬牙切齒:「寧雲景你個小人,明著不行,暗地裡把小陸撬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既然你都撬到手了,我就讓小陸跟著你,免得你個草包在戰場上沒人收屍。」
小世子口是心非,我主動求和。
「嘿嘿,多謝世子寬宏大量。
「等我回來,我帶你去全城最棒的酒樓喝酒!」
「誰要跟你去……」
他嘀咕的聲音被出發的號角聲吞沒。
我翻身上馬:「世子,說好了哈。」
直到我走出幾米,才聽到嚴銘的聲音:「寧雲景,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陸鈺和我騎馬並行。
「世子殿下很關心你。
「他就是有點口是心非,人還是挺好的。
「你不好奇,我跟他說了什麼,他才願意讓我跟你一起走嗎?」
「不好奇,你現在是我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陸鈺沉默了一會:「嗯,我是你的。」
突來的怪異感讓我有點別扭。
正想說什麼,陸鈺自己就轉移了話題。
氣氛又重新融洽。
我也不好再說,可能就是一時錯覺。
10
玉門關內,不復往日繁華,滿是荒涼。
大批的難民縮在各個角落,眼神無措。
戰爭帶給百姓的,除了恐懼還有無盡的苦難。
陸鈺感受到我的情緒,拍了拍我的肩。
無言的安撫,我回了他一個放心的笑。
褴褸的老丐顫顫巍巍走了過來,他說:「軍爺,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啊?」
我翻身下馬:「就快了,朝廷將我們派來,就是打跑那些胡人,替你們奪回家的。」
老丐搖搖頭走了。
「就快了,上次,上上次都是這麼說的,可是我弟弟我兒子我孫子都死了,這仗還是沒打完。」
氣氛凝重而悲戚。
「京城繁華瀟灑,邊外卻是這番景象。若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是同一個國家的兩座城池。」
陸鈺下了馬,走到我身邊。
「陸鈺,這一仗我們肯定能贏的。」
「感覺你剛到這就和在京城不一樣了,但你說得對,我們肯定能贏的。」
11
這一仗打得艱難。
我早已收斂在京城中紈绔的性子。
專心研究兵書,想著對策,如何速戰速決。
陸鈺為我舒展眉頭:「你如今的沉穩模樣倒是讓我有些不認識了。」
「在什麼位置做什麼事,京中我毫無用處,可以當紈绔的公子哥。可現在,無數的百姓等我替他們奪回家園。」
「阿景,以後有我在,你不用活這麼累。」
溢於言表的心疼。
為了緩和氣氛,我同他開玩笑說:「有小陸侍衛心疼我,不累我也得說累了。」
「小陸侍衛看我這麼累的分上,要不要給我暖暖被窩?」
陸鈺沒說話,轉身走了。
隻不過通紅的耳尖出賣了他。
怪可愛的。
12
第二日早上,我剛到議事營帳,發覺氣氛十分沉重。
我不解,詢問父親。
「昨日晚上你那小侍衛,孤身挑了對方大帳,雖說贏了,但他去追胡將時失蹤了。
「我派了人去找,隻找到胡將的屍體。」
昨晚他還在我身邊,還被我逗紅了耳尖。
怎麼今天就失蹤了……
我跑出營帳也集結了士兵去找,可是找了一天一夜,直至力竭也沒能找到。
「他們失蹤的附近有流沙,還有野狼出沒,兇多吉少。
「雲景,你要振作,現在的我們不能讓百姓失望。」
父親寬慰了兩句,嘆氣走了。
陸鈺,你為什麼要孤身去闖敵方大營呢……
帳篷外似乎有人駐足,被折射出影子。
可當我出去,除了巡邏的士兵再沒旁人。
剛有一瞬間錯覺,那影子是陸鈺的……
13
這一仗最終還是打下來了。
至少能換幾十年的太平盛世。
家園重建,再現繁華。
那日剛入城時遇到的老乞一眼認出了我。
「軍爺,陪在你身邊的那位軍爺呢?」
「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陸鈺還是沒有找到。
可我不相信他死了。
老乞沒有追問我,隻是嘆了口氣,走了。
無言勝有言。
14
回到京城,我第一個見的便是嚴銘。
他曾是陸鈺的主子,他把人交給我了,我理應給他個交代。
就像走前我答應的那樣,我們去了京城最棒的酒樓,點了最好的酒。
「寧雲景,你怎麼回事?出去一趟還變沉穩了。」
「陸鈺失蹤了。對不起,你把他交給我,我沒能把他帶回來。」
嚴銘自顧自喝了杯酒:「你可別怪我無情啊,如果你確定他失蹤的話,那你可以放心了,陸鈺絕對死不了。」
我疑惑看他。
「陸鈺,那是長平王府的第一暗衛。打我有記憶開始,他就跟在我爹身邊了,多少次明槍暗箭,多少次救我爹於水火。
「我估計,他是有緊急的要事,又怕你不同意,所以想辦法遁了。」
嚴銘說得有理有據。
「嘁,照你說的,他都不和我交底,還談什麼喜歡。」
其實我並不相信嚴銘的話,但萬一呢,他說的是真的?
「陸鈺,你最好出現在我面前解釋清楚,害我為你擔驚受怕。」
我喝了半壺酒。
都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我好像真看到了陸鈺。
但一覺醒來,依舊什麼都沒有。
醉酒後看到的陸鈺,就是一場夢。
15
我又成了京中的紈绔。
整日裡流連京城中的南風館。
聽男伶撫琴唱曲。
時不時地遊船江上,結交美貌男子。
說書人說,即使功勳在身,但喜好男色,龍陽之癖,便是自己斷了自己的路。
一些世家朋友勸我:「以前玩玩就算了,你現在要為前途考慮,你還擔著將軍府的重任呢。」
可是少爺我啊,不聽。
依舊自顧自地玩樂。
漸漸地,京城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風評也變了。
「寧雲景哪像個會打仗的樣子,怕不是搶了其他人的功勞。」
「什麼不在乎前途,看他這玩樂的樣子,無非就是草包紈绔。」
「估計他自己都心虛吧……」
娘親愁容滿面:「兒啊,你怪娘嗎?」
「樹大招風,收斂鋒芒,我知道的。我有您這樣尊重我的娘親我已經很慶幸了,何來責怪?」
「雲景,你是真的喜歡那個小侍衛?還是一時興起?」
娘沒來由的一句,但事關陸鈺,我還是鄭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