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崩了。
他的遺詔是要所有嫔妃為他殉葬。
可她們一個個的機靈的很,短短數日用各種方法詐死後偷偷出宮。
隻有我,沒詐好。
真死了......
黃泉之下,皇帝緊緊摟住我,「過去是朕識人不清,原來愛妃才是大師口中愛朕如命的天賜良緣啊!」
「呃...」
我抿緊唇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啊...誰說不是呢...」
1
喝下鸩酒後,我躺在地上望著四四方方的天空傻笑。
等藥效起了,我便可逃出這困了我十年的皇宮。
我能解脫,都是託狗皇帝的福,
正值壯年的他,突然駕崩。
這廝,人死了還是很缺德,遺詔是讓所有妃嫔殉葬。
前日,皇帝曾經最寵愛的舒嫔來找我,悄摸的塞給了我一包藥。
她神秘兮兮的附在我耳邊,「這是假死藥,到時候你提前服下,我找了人接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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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臉錯愕的盯著自己下意識攥緊的手。
緊接著她又說,「寧妃和安嫔,她們兩個吃了假死藥,尋了個借口假死出宮。」
我說呢......
皇帝遺詔,他駕崩後,除了皇後之外的所有妃嫔,五日送一位愛妃去陪他。
隻是這才短短一月不到,宮裡已經離奇死了十個妃子。
原來都是詐死!
「這真的不會被發現嗎?」我有些猶豫。
舒嫔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難不成你還真想去地底下陪那個狗皇帝啊!」
也對,我自然是不想二十幾歲就見閻王,生前生後都和這個男人綁在一起。
這好歹是個辦法,搏一搏,萬一草鞋變棉靴呢。
我將假死藥藏在手心裡,在太監給我端來鸩酒之前,借著用手帕抹淚的瞬間吞了下去。
舒嫔告訴我,隻需要安心睡一覺就好。
待到藥效散去,我會在京郊的農戶家醒來,她甚至還貼心的給我準備了些金銀細軟。
想到離宮後自由的生活,
我帶著笑容,迫不及待的接過太監遞過來的鸩酒,一飲而盡。
太監驚了,哐的一聲跪在我旁邊,帶著哭腔,「主子,願您和先帝早日相見!」
我躺在地下,死死繃住嘴角,努力的抑制住唇畔溢出的笑容。
狗皇帝,再也不見了!
然而意識模糊之際,我卻聽見舒嫔悲愴的哭聲。
「虞蟬!你喝錯了啊!」
2
詐死失敗。
因為我真死了。
黑白無常來接我的時候,惋惜的搖著頭。
「你這姑娘,怎的就搶了別人的鸩酒喝了呢,唉......」
於是,我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身被太監們用草席裹著放進棺材,運往皇陵。
我竟然,喝錯了酒!
原來舒嫔買通太監把我的鸩酒換成了清水。
當時太監端著我和另一個妃子的酒,隻是還未給我使眼色,我就迫不及待的幹了整杯。
怪不得,他哭的那麼傷心,還說些奇怪的話。
想來是以為我和皇帝是真愛。
我垂頭喪腦的跟著黑白無常來到了地府。
白無常說,所有的靈魂都在在此接受審判。
黑無常看出了我忐忑,安慰我,
「你的陽壽未盡命不該絕,情況特殊,我們帶你去見過閻王後再做決定。」
?
我個無名小卒還能見到閻王爺!
這種安慰倒也不必。 ??????????????????????????????????????
畫本子裡的閻王爺可是兇神惡煞的緊,害怕......
穿過曲折的黃泉路,我來到了莊嚴肅穆的地府審判大廳。
靈魂們正排著隊等待審判。
在大廳高臺之上,有個穿著黑金色長袍的男人。
此刻正襟危坐,表情冷峻。
如果細看,還是能發現,他的手指正在默默地扣弄袖口的金線。
這一切我太熟了。
很明顯,面對靈魂們滔滔不絕的控訴聲,他有些不耐煩。
狗皇帝......
我伸手指了指他,問黑無常,「你不要告訴我,這是閻王爺?」
黑白無常對視,都沒說話,隻是默默點頭。
蒼天不公!
都是下地府,憑什麼他還是高高在上的掌權者!
我被帶到了閻王面前,使勁的垂著頭,試圖將自己埋起來。
黑無常拿著名簿面無表情的述說著我的生平。
「虞蟬,二十六歲,生於元德三十年,卒於玄凌十年。死因:飲下鸩酒暴斃而亡。」
高臺之上的皇帝聽見我的名字毫無波瀾。
也是,入宮十年,我一直是虞常在,後面晉位分還是沾了別人的光捎帶手的。
他怎麼可能記得我的全名。
不過我並不難過。
此刻他不記得我反而是好事一樁。
說不定我就這麼混過去了。
然而,白無常恭敬的在旁邊又補了一句,「大人,這虞蟬生前是皇帝的妃嫔,殉葬而死,陽壽未盡,您看......」
大好人我謝謝你多嘴。
果然,臺上的皇帝突然撩起袍子跑了下來。
他站在我面前,打量了我兩眼。
在我看來,他似乎是在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妃子。
時間靜止了幾秒鍾。
他緊緊地將我擁在懷裡,激動地快要哭出來。
「愛妃,朕等了許久,終於等來你了。」
凌玄的身材高大,肩膀寬闊又安全感。
他這樣的擁抱將我整個人深深的嵌在他懷裡,我有些喘不過氣。
這狗皇帝搞什麼幺蛾子, 什麼叫終於等來我了。
在我之前,難道一個死的都沒有?
難不成所有人都詐死成功了!
就我一個人...
真死了??
「過去是朕識人不清,原來愛妃才是大師口中愛朕如命的天賜良緣啊!」
皇帝全然不顧自己已是閻王爺的偉岸形象,一個六尺男兒抱著我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但我顧不上安慰他。
因為我還沉浸在別人全活我獨死的悲傷之中。
3
凌玄挽著我的手在地府散步。
入宮十年,這還是我頭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呢。
隻可惜,我不是自願的。
看著被攥的發紅的手,我深呼了好幾口氣,抿緊唇。
忍,忍一忍吧虞嬋。
活著的時候他是皇帝你惹不起,死了之後他成閻王爺了你更惹不起。
凌玄眼眶此時還有些泛紅,那雙湿漉漉的眼專注的盯著我看。
必須承認,他的確是有幾分姿色。
要給一般女人看見這種小眼神,早就心軟了。
「早知道愛妃對我用情至深,當初在宮裡朕就該多多寵幸你。」
他語氣裡盡是惋惜之意。
可哪有那麼多的早知道。
況且我也不稀罕。
他又說,「不過無礙,以後在這地府,朕...本王會好好寵愛你,彌補你。」
我使了點勁兒將手從凌玄手中抽出,努力扯出一個看起來還算溫柔的笑容。
嗓音甜膩膩的開口,「陛下,可是白無常告訴臣妾,每個靈魂來到這裡都是要接受審判的,那臣妾接下來...」
我這輩子雖說沒積多少功德,但是我沒做過壞事啊
我幹幹淨淨!
甚至我臨死前還挽救了一個可憐妃嫔的性命。
我可是,主動的!喝了屬於她的鸩酒呢。
皇帝這種自己死了還得找一堆人墊背的的人死了都能當上閻王爺。
我好歹也是個貴人,總能混個一官半職的當當吧。
凌玄搖頭,笑的人畜無害。
「你是為本王而來的,自然不需要下什麼地獄。」
「這些時日本王覺得這地府也頗有趣味,不比人間差。往後你便安穩的呆在本王身邊,配幾個侍女伺候你。」
他的話讓我虎軀一震。
我迅速抓住凌玄的衣袖,順勢哐的一聲跪在地上。
「陛下!臣妾不想過那麼輕松的日子。」
我盡量讓自己說的很委婉。
呆在你身邊,你還不如就地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入宮十年每天無聊的在宮裡數磚頭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和一群莫名其妙的女人宮鬥下毒墮孩子的日子我更是不屑一顧。
前世的二十六年,我活著的每一刻都是為了家族、為了榮耀、為了他們的性命。
可我的性命,卻都由不得自己決定。
凌玄聽到我的話,下颌緊繃,空氣中的塵埃仿佛都靜止一般。
這是他即將生氣的表現,我的話令他龍顏不悅了。
我趕緊垂下頭,努力的擠出來兩滴淚,挑選了個精心設計的角度緩緩抬起頭定格住。
而後,直勾勾的盯著他,讓我的眼淚珠子從臉頰撲簌簌的滾落下來。
這種楚楚動人的哭法,還是我觀摩當初貴妃爭寵時學下來的。
若想起到效果,還需要再加點料。
「從前陛下您還是皇帝的時候,勤勉政事,國家在您的治理之下日漸繁榮,百姓安居樂業無不稱贊你。如今你當上閻王爺,依舊是耐心聆聽靈魂們的控訴,看的臣妾好生感動。」
「臣妾能再次見到您,喜不自勝。更不願做被豢養的雀鳥等著人來喂食,臣妾想向您一樣,做點實事,為地府的靈魂們謀福祉。」
看著凌玄的嘴角一點點的往上揚,我心安了幾分。
我晃著他的衣袖,輕輕咬住唇,「好不好嘛,陛下。」
他瞬時開懷大笑,反握住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扶起來。
穩了。
「沒想到朕的愛妃竟也有如此雄心壯志,果然是我的天賜良緣。」
我順勢依偎在他懷裡,手指在他胸口畫起了圈圈。
「陛下讓臣妾跟著黑白無常試試好不好,臣妾覺得這地府也頗為新奇。」
凌玄應允。
既然無法逃離這個鬼地方,我隻好一邊應付著凌玄,一邊把自己的事業做大做強。
4
我成為了收魂組的一員。
顧名思義,將散落在人間的靈魂收回地府,讓他接受審判後去該去的地方。
凌玄開始是不允的。
因為收魂組能夠探訪人間,他怕我不舍得世間繁華,扔下他獨自快活。
我又抱著他哭了一場。
說我在人間爹不疼後娘虐待,入宮後十年不受寵,最後隻能殉葬追隨他而死。
他動容了,摟著我安慰到後半夜,雖然後面安慰到床榻之上。
但好歹,奏效了。
從前看那些鬼怪雜談,我還以為收魂就是黑白無常的事。
接觸差事後我才知道,黑白無常根本忙不過來,他們的背後還有收魂組的存在。
在收魂組工作的第一天,我就鬧出了笑話。
勾魂過程中,由於我操作不當,導致本該跟隨我去地府的靈魂,附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這個靈魂的主人,是一位清貧書生,寒窗苦讀十幾哉都未能考取功名。
在寒冷的冬日裡,用家人借錢為他買來的炭火,燒炭自盡。
令人唏噓。
被他的靈魂附體後,我的魂魄被禁錮在身體裡,我可以聽見看見他的所作所為,卻無法幹預阻止。
我眼睜睜看著這書生用我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喝了一壺酒後坐在審判大廳裡。
當著成百數千的靈魂面,又哭又笑,而後醉的不省人事。
是高臺之上的凌玄看不下去,幫我驅走了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