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坐在我對面,怒瞪著我,聲音尖利得幾乎能穿透我的耳膜。
聞言,我隻想冷笑。
「說了半天,我到底欠她什麼了?如果有得選擇,我倒還真不願意出生在這個家裡!」
此言一出,媽媽立刻憤怒地站起來,似乎是又想打我。
被爸爸攔了一下。
爸爸按著我的肩膀,端著一副自以為親切公正的態度勸說我:
「你姐姐中考失利,現在沒高中可上,我們找了晶鳴那邊的校領導才知道,你也去了這個學校。
「寧致,從小到大,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姐姐給的,所以現在你也應該懂事一些,對不對?」
聽完他的話,我隻覺得惡心。
因為心肝女兒沒學上了,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來要求另一個女兒讓名額?
我失望地看著眼前這對不合格的父母,冷冷地質問他們:「你們提要求之前,有沒有想過我讓了之後,我也會沒學上?
「合著,你們隻有一個女兒是吧?
「口口聲聲我欠了她,可供養子女本來就是你們的職責,是你們不稱職,才把這份責任轉移給了她,憑什麼要我來承擔代價?」
媽媽瞪大了眼睛,指著我的鼻子罵:「死丫頭,從小到大我們沒短過你吃喝,你現在反倒是來質問起我們來了?」
爸爸則皺緊了眉頭。
這個一向在家庭中扮演沉默和消失的角色,此刻突然湧現出濃烈的「責任心」和說教欲。
Advertisement
他嘆著氣,一副「你是在大驚小怪」的口吻呵斥道:「寧致,不要鑽牛角尖,等你退掉這邊的名額之後,我們會給你安排一所更好的學校。」
「多好?」
我反問他。
然後不等他回答,就譏诮著諷刺:「既然你說得這麼好,姐姐為什麼不去上?
「該不會你們所謂的『好學校』,就是隨便哪個技校吧?」
5
看到他們齊刷刷變了的臉色,我就知道自己說中了真相。
可能是從小到大積累了太多的失望。
這一瞬間給我的感覺,竟然還沒有他們進門時,我猝不及防就受到兩耳光時讓我覺得憤怒。
對於這對自私又奇葩的父母,我真的是連生氣都懶得生了。
現在跟他們多說一句,好像都是在浪費我的口舌。
之後,我不再激烈地與他們爭執。
隻是抱著胳膊,平靜地欣賞他們的「表演」。
看著他們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從一開始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到最後破防罵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聽到他們罵我惡毒,說我就是嫉妒姐姐的時候,我隻是扯扯嘴角。
最後,他們讓我滾出這個家。
我麻溜滾了。
我迅速起身進了房間,從床底下拖出行李箱,收拾了為數不多的行李,直接滾去參加 A 大數學系辦的夏令營活動。
為了避免他們接連不斷的騷擾,我不僅將他們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還在接下來的一整個暑假裡,都保持著關機的狀態,專心課業研討。
至於他們搞小動作這一點,我倒是也有考慮過。
但我覺得他們的能力,應該還不足以動搖晶鳴這邊校領導的決定。
畢竟,我上這所學校,靠的是實力而不是走後門。
……
再次見到父母,是在開學那天。
不知道他們塞了多少錢,最終還是如願把姐姐塞進了晶鳴的藝術班。
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帶著直播團隊,聲勢浩大地在校園裡穿行,引得不少同學駐足觀看和討論。
姐姐如今在娛樂圈已經算得上有名有姓了,跟我同齡的,認出她的同學也很多。
看到她被一群人前呼後擁的模樣,有人鄙夷也有人羨慕。
我站在人群之外,平靜地與她對視。
然後,彼此默契地轉開了視線。
我抱著厚厚的一沓學習資料,快步越過他們走進了教學樓。
這一眼的相交,並未在我的生活中激起任何漣漪。
我就讀的清北班,跟藝術班之間隔著一棟樓,之後再碰面的概率應該也很低了。
然而,我想得還是太單純了。
開學不到一周,她就帶著一幫人堵到了我們班門口。
不過才一周不見,她已經跟開學時我見到的樣子判若兩人了。
如今,她染了頭發,化著濃妝,校服底下是一條短得堪堪蓋住腿根的超短裙,打扮得像個小太妹一樣。
她堵在教室門口,故意提高嗓音,大喇喇地質問我:
「寧致,你欠我的錢,打算什麼時候還?這都幾年了,你該不會想賴賬吧?」
班裡的同學聞言,都詫異地望著我。
既是不敢相信我們之間有交集,也驚訝我居然是個欠錢不還的人。
我坐在位置上,和她隔空對視,從她長長的睫毛下看見了未曾掩飾的惡意和挑釁。
這個眼神,讓我想起了幾年前,那個讓我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她。
我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從書包裡拿出那張從未使用過的銀行卡和記賬本,走到她面前。
「這裡面,是這些年我花的你們的錢的所有賬目記錄,既然你收了,那就代表我跟你們兩清了。」
面對我遞過去的銀行卡,她的表情十分不可置信。
「你逗我呢吧?你哪來的這麼多錢?」
面對她懷疑的目光,我隻是扯扯嘴角。
「賺錢罷了,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你會。」
說完,我直接把卡塞到她手裡,冷聲提醒:「這下,我們徹底兩清了,我不欠你什麼了。」
6
那天,姐姐離開的時候,臉色都是鐵青的。
就在我以為這件事情該就此告一段落的時候,學校裡突然傳出我偷竊的傳聞。
而這隻是一個開始。
不過短短半個月。
什麼白眼狼,因為嫉妒父母偏心就玩離家出走,初中的時候仗著成績好就欺負同學……等等謠言,迅速傳遍了學校。
班裡曾經跟我走得比較近的同學,都默默疏遠了我。
我本來就獨來獨往慣了,加上對學習的專注,讓這些微末的議論和疏遠顯得是那麼不堪一擊。
可這份沉默和無視,換來的不是惡作劇偃旗息鼓,而是某些人的變本加厲。
同學被偷的錢包從我抽屜裡被翻出來的時候,我隻覺得荒誕又可笑。
主導這次偷竊事件的人,得是有多恨我,才會用這樣的手段來汙蔑我。
被請進教導主任辦公室的時候,我仍舊堅持。
「我沒有偷他的錢包,他丟東西的時候,我都不在教室,教室門口的監控也可以證明這一點,機器不會說謊,那麼錢包憑空出現在我的抽屜裡,隻有一個原因,是有人想陷害我!」
「寧致,把你的態度放端正點!」
大概是因為最近那些謠言,讓教導主任先入為主地認定了我有前科。
所以我據理力爭的否認和辯解,在她看來,就成了狡辯。
她陰沉著臉,不悅地警告我。
「原本我念在你一直品學兼優的份上,隻要你認個錯,就揭過這件事,結果現在人證物證都擺在眼前了,你還要繼續嘴硬,那也別怪老師不客氣了哈!」
看著她「自信」且固執的嘴臉,我隻覺得失望。
學校明明該是教書育人的地方,為什麼身為老師,卻連最基本的正視事實,和還以真相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
最後我問她:「老師,你為什麼不願意睜眼看一看事實呢?」
教導主任覺得受到了諷刺,臉色鐵青地拍桌呵斥:
「寧致,你跟老師說話這是什麼態度?現在的事實就是有人看見你偷東西了!既然你一再嘴硬,那就直接領處分吧!」
她直接拍板,用一個全校通報的處分,將偷竊的罪名徹底安到了我身上。
那天,我在辦公室跟她爭執了一下午。
可是結果並沒有任何改變。
也是從那天起,我成了全校聞名的「小偷」。
曾經那些隻是背地裡的悄悄議論,變成了明目張膽的諷刺和針對。
「你能不能離我們遠點?你這個小偷!」
「一個上午你都偷偷往這邊看了三次了,你是不是也想偷我的錢包?」
「我的項鏈不見了,肯定是寧致偷的,畢竟她有前科……」
「老師,我不想跟寧致這種品行不端的人做同桌!」
……
盡管我拼命地說服自己,這些都是小醜的把戲,跟他們計較我就輸了。
可是……同齡人的惡作劇總是層出不窮。
那些刺耳的聲音與層出不窮的汙蔑,成了我高中生涯裡抹不去的一段黑色符號。
6
後來,汙蔑我偷竊的人光明正大地跟在了姐姐的屁股後面,成了她最忠實的一條舔狗。
也是從那時起,我才徹底醒悟。
原來,僅僅隻是把欠他們的還回去,並不足以兩清啊。
那麼,就再選一個更激烈的方式了斷我跟這一家人之間的糾葛吧。
……
我的高中生活,雖然從一開始就被迫帶上了各種各樣的爭議與醜聞。
但數競方面的天賦,卻不是誰潑一兩次髒水就能掩蓋的。
我依舊拼命地學習,在每一次考試中,都以與第二名斷層的分數,穩坐全校第一的位置。
忙碌的學習,也讓我跟周圍人隔出了一層距離。
經過我高一一年堅持不懈的努力爭取,終於讓我如願以償,成為了那位數學大佬的關門弟子。
從高二開始,我重新回到了數競的賽場。
省賽,國賽……
不斷斬獲的冠軍,一座比一座份量更重的獎杯,終於讓學校裡那些對我窮追不舍的爭議徹底銷聲匿跡。
我被人冠以天才之名,讓整個晶鳴都跟著聞名全國。
曾經當面叫我小偷,嘲笑過我的那些人,又重新以正面形象活躍在了我的周圍。
他們默契地不再提我的過去。
以為隻要對那件事保持沉默,這一切就都可以被當做不曾發生過。
看著那一張張虛情假意的面孔,我不由得想到了從前無意間看到的一句話——
當你的實力足以碾壓所有人的時候,你身邊就沒有壞人了。
A 大保送名額下來那天,教導主任特地讓我去了一趟她的辦公室。
不過兩年多的時間,這個曾經強硬給我處分的中年教師,也換了一副嘴臉,笑眯眯的好似一切都是一場錯覺。
我拒絕了保送的名額,執意決定參加幾個月後的高考。
校領導雖然對我的決定表示了一定的惋惜,但更多的還是欣喜。
因為隻要不出意外,我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學,而晶鳴也能憑我的成績再度名聲大噪。
這本來就是他們一開始招我入學的目的。
不過拒絕保送的消息一傳出去,還是引起了同學們的熱議。
「為什麼啊?你拿著全國冠軍的Ţú⁺獎牌,拒絕保送也太可惜了吧?」
有人直接當面問我。
我隻是微微一笑,敷衍回答:「高考對我很重要。」
畢竟,我也需要借助一個熱度和話題都不缺的時機,徹底揭開你們的真面目,徹底跟寧家人做個了斷啊。
誰也不知道我的打算。
拒絕保送的消息傳到姐姐耳中後,她又一次破防,衝到了我的面前。
「你故意的對不對?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是不是?」
她像是瘋了一樣揪著我的衣領。
那張過分精致的臉,因為情緒激烈,此刻已經變得有些猙獰醜惡了。
我皺著眉拂開她的撕扯,淡淡道:「我又沒針對你,你到底又在破防些什麼啊?」
思忖兩秒,我才試探著問她:「你這兩年一直暗中讓人針對我,不會是因為他們告訴你,是我搶佔了你的入學名額,害得你差點沒學上吧?」
「難道不是嗎?!」
她兩Ţū́₅眼冒火地瞪著我。
埋在心底兩年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我隻覺得搞笑。
「寧熙媛,你是完全不會思考嗎?就憑我的成績搶佔你一個中考兩百分的人的入學名額?你要不要聽聽這個笑話有多好笑?」
姐姐臉色微變,下意識否定:「不可能,你騙我,爸媽明明說過都是因為你……」
我無語地打斷她:「嘖,你這光滑的大腦、奇葩的腦回路和聯想能力,你們真不愧是一家人啊,起碼智商也很般配。」
一家三個人都湊不出一個正常的腦子,真是沒救了。
7
我無語地搖搖頭,直接開門準備走人。
誰知她突然暴起,憤怒地推了我一把之後,哭著怒吼:「寧致,你為什麼要出生?要是你一開始就直接夭折就好了!你知不道我有多恨你?」
「???」
你一次次給我使絆子,我都還沒找你清算呢,你反倒是先怪上我了?
我請問呢,這算哪門子道理?!
可惜她已經跑遠了,我也隻能暗道一聲「晦氣」。
之後一直到高考,她都沒再來我跟前找過事。
高考成績出來了,我以接近滿分的成績拿下省理科狀元。
A 大招生辦打來電話的第二天,就有一群媒體記者找去了學校,希望對我進行採訪。
這本來就是我一心想走高考的原因之一,我自然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