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那群記者之後,我先是順著他們的話題聊,等話題自然而然地過渡到家庭和學校這邊的時候,我才不緊不慢地說出原本的打算。
「今天之所以同時接受這麼多採訪,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想當著全國人的面,跟我的父母和姐姐斷絕關系。」
我一邊說,一邊拿出自己這些年被丟在老房子裡一個人生活、被斷掉生活費,還有初三暑假被趕出家門的錄音……
「我無法理解父母這種偏心到覺得自己隻有一個女兒的行為。
「這些年,你們花在我身上的錢,我早就已經還給你們了,但仍舊阻止不了你們對我的傷害……
「是你們早早地單方面拋棄了我,從十歲開始,我就學會了自己養自己,幸好我還是長大了,那麼今後我也不需要你們了。」
我的一番話出來以後,現場一片哗然。
大概是理解不了,為什麼世界上有父母可以絕情和偏心到這種程度吧。
「你放心,今天的採訪,我們一定會如實報道出去。」
有記者特地跟我保證道。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開啟了第二個話題。
「三年前,我被同學汙蔑偷竊,背上了一個處分。
「曾經無數次想要辯解,最後的結果仍舊是所有人都不願睜眼看一看真相,所以我承受了長達兩年的汙名和羞辱……
「既然學校還不了我一個清白,那麼就讓所有人來幫我斷一斷孰是孰非吧。」
我拿出了這些年被欺負的證據,也拿出了當年走廊裡的監控,和在教導主任辦公室裡的錄音。
這三年以來,我曾無數次想要直接公開這些,是現實一次次地勸我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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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翼未豐,我鬥不過他們。
能在這所私立學校上學的,大多數都是非富即貴,沒有萬全的準備,最後隻會不了了之。
高考的熱度,是我唯一能利用的機會。
「原來好學生也會被汙蔑嗎?」
有記者聽完錄音之後,不可置信地問我。
我扯了扯嘴角,笑容諷刺:「不僅會被汙蔑,還會被孤立羞辱呢。」
有人忍不住陰謀論,懷疑我錄音的動機:「當時還沒有出處罰結果,但你已經偷偷錄音了,所以你是從一開始,就確定他們都不會相信你了嗎?」
我聳聳肩,坦誠回復:「錄音隻是我的一個習慣,原諒我從小生長在這樣畸形的家庭,有點被迫害妄想症也正常吧?」
提問的人被我這句話給噎住了。
他瞪了我好半晌,都沒能再如願挑出刺來。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直接做結束語。
臨到分別的時候,我才不疾不徐地又說了一句:
「對了,奉送你們一個大新聞,我的親姐姐是寧熙媛,主導汙蔑我的人也是她。」
8
「寧熙媛是你姐姐?」
「可她不是對外宣稱自己是獨生女嗎?」
「你為什麼會特地提到她?其中真的沒有蓄意報復的意圖嗎?」
無數話筒重新擠到我的面前。
所有人都是一副吃了驚天大瓜的表情,迫切地希望再從我的嘴裡聽到一點信息。
但我卻適時地停住了分享欲。
畢竟,聽別人說來的,哪有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挖出來的信息令人振奮呢?
感謝我的好姐姐,以她現在的熱度,這些媒體是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的。
我期待真相被挖掘出來的那一天。
至此,今日的採訪才徹底結束。
我果斷地起身離開辦公室。
從紛擾的採訪環境離開以後,我馬不停蹄地撥了稅務局放在官網上的電話,實名舉報寧家開的公司偷稅漏稅。
我要報復的,從來都ƭű⁰不止是一個人。
而是完完整整的這一家三口。
曾經,我沒想過要這麼極端地復仇,甚至也同情寧熙媛被父母掌控和支配的命運。
可是她回報我的是什麼呢?
接受了我還回去的那些錢,卻親手主導了一場陷害我的惡作劇。
我承受了洗不幹淨的汙蔑,承受了兩年裡變本加厲的孤立羞辱,背負上了「小偷」的綽號。
既然大家都想當壞人,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
在我接受採訪後的半個小時裡,兩段採訪視頻就被幾大媒體粗剪好,放到了網上。
因為寧熙媛的誤入,讓這場「復仇」的討論徹底登上了高潮。
多年前,那段被網友無意間放到網上的「一家四口」的視頻,被無所不能的網友挖了出來。
這些年,她和父母一起對外宣稱隻有她一個孩子之類的話,也被人一帧一帧地剪輯了出來。
隨著熱度的發酵,越來越多寧熙媛跟我小時候的信息被人挖了出來。
也有正義的網友主動站出來替我說話。
「我跟寧致和她姐都是小學同學,親眼見過她父母偏心時的樣子。學校開家長會,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我們的家長中間,所有人如果看過那個畫面,都會心疼她。當時跟我們隻隔著十米的教室裡,她的父母帶著一幫團隊,正在給她姐開家長會。」
「我是她的初中同學,我記得寧致以前說過,她之所以那麼拼命地學習,到處去參加數學競賽,就是為了拿獎金,因為沒有獎金她是真的會被餓死!」
「寧熙媛從小穿戴的是奢侈品,住的是高檔別墅,吃的是三星米其林!她妹妹呢?有父母卻跟死了沒什麼卻別,十來歲就開始為了活著而掙扎。」
「淚目了,寧熙媛和她爸媽,真的不配為人!」
……
很快,「不配為人」這個話題就被人頂上了熱搜。
越來越多心懷正義的人站出來替我說話。
也有很多過去跟我其實不熟的同學,都在這時候選擇站了出來,頂著壓力幫我揭開那層捂了近十年的遮羞布。
輿論的力量是強大無比的。
之前在熱搜下面無腦維護寧熙媛,對我進行辱罵的粉絲,最後全都被淹沒在了這場聲勢浩大的輿論洪潮之中。
現在的熱度,已經不是他們想壓、想轉移,就能輕易揭過去的了。
9
接到爸爸打來的電話時,我一點都不意外。
不過稍稍讓我覺得驚訝的,是他這次居然不跟以前那樣假惺惺裝好人了。
一開口就是直截了當的質問。
「寧致,你瘋了是不是?你把這些醜事鬧得這麼大,毀了你姐姐,對你有什麼好處?!」
聞言,我冷笑了一聲,不疾不徐地回答:「原來,你們也知道這些是醜事啊?
「既然做了,還一做就是這麼多年,為什麼又要怕別人說呢?
「毀了寧熙媛對我有什麼好處?那好處可就多了去了,還有我可不隻是針對她,我的矛頭一直指著你們,誰也別想逃過去!」
說完,我沒等他再開口,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我就在熱搜上看見了寧家的服裝公司被查的消息。
緊跟著而來的,是接連跟寧熙媛解約的代言。
那些原本已經籤了合同的影視劇組,也紛紛站出來表態,說會重新審查女演員的履歷,品行不端者拒用。
寧熙媛和寧家則選擇了裝死。
事件發酵到第三天,本地的稅務局公開發表聲明,證實了寧熙媛和寧家的服裝公司偷稅漏稅數額過億的新聞。
這條聲明發布不過半個小時,網上再度曝光出一則醜聞。
醜聞內容是有人站出來指責寧熙媛當小三被金主包養。
打小三的人不僅寫出了時間線,也貼出了所有證據,徹底把人捶到了坑底。
那些僅剩的還在維護她的粉絲看見這則新聞,也紛紛粉轉黑,曝出了更多踩她的黑料。
什麼劇組一霸、拍戲期間頻繁請假出組談戀愛、抽煙喝酒、未成年就頻繁出入聲色場所等等消息。
這一切就好像一團打結的毛線團。
一旦找到了根源之後,就會開始迅速坍塌。
不過一周的時間,他們這一家三口已經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般的存在。
寧熙媛身為公眾人物偷稅漏稅,這次直接被當成了典型,繳納的罰款按三倍計算。
同時被永久性地封殺,從前的影視資源全平臺下架,今後也禁止在任何公共平臺露臉。
這個處罰結果,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大快人心了。
我從網上得知寧家現在正在到處湊錢補稅的時候,隻覺得心底痛快。
我忍了這麼多年,痛苦了這麼多年,現在總算輪到他們不好過了。
他們過得不如意,我就開心了。
……
再次見到寧熙媛,已經是大一開學以後了。
她的高考成績一塌糊塗,又接連發生那麼多醜聞被娛樂圈封殺,直接堵死了後路,如今連大學都沒得上。
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得知我在 A 大,直接找到了數學院這邊。
一看見我,她眼底便壓抑不住地迸發出憤怒的火苗。
「你現在過得倒是稱心如意了。」
我微笑反問:「怎麼,你嫉妒了?」
寧熙媛沉默,細瘦的手指緊緊攥著咖啡,過了好半晌才重新開口: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也恨爸媽,可你大概不知道,其實我也很羨慕你、恨你!畢竟被他們討厭隻是過得慘一點,被喜歡的代價卻是……生不如死!」
她話音突然停頓,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緊緊攥著杯子,十分激動地端起來猛灌了好幾口,才譏诮著說完剩下的話。
「被他們喜歡的代價,卻是被他們下藥之後,親手送上那些畜生的床!
「所以啊,我的一生不是被你毀了,是被他們毀了,到頭來是你拯救了我,我還該謝謝你呢。」
10
寧熙媛苦笑著說完這些,轉身離開。
可我卻僵愣愣地坐在原位,盯著桌上那杯已經被喝完的咖啡,想著她剛剛說的那些話,有些回不過神來。
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對寧熙媛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
這樣一來,從高中開始就層出不窮的針對,好像都有了解釋。
無法反抗父母的她, 最終隻能把所有的怨恨集中到我這個「局外人」身上。
這讓我還怎麼恨她呢?
我幽幽地嘆了口氣, 垂眸看著手中的 U 盤,想起她臨走之前留給我的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他們就是兩隻披著人皮的禽獸, 你讓他們栽了這麼大的跟鬥,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這個 U 盤裡,裝著他們違法犯罪的所有證據,你那麼勇敢,也替我復仇一次吧。」
我用力攥緊了 U 盤, 無聲呢喃:「不是替你, 是替我們!」
……
半個月後, 寧家旗下的產業一一被查封。
他們底價購入含有有毒物質的材料生產衣服和布偶玩具,致使數位孩童患上白血病的新聞, 被曝光在了網上。
我那對禽獸不如的黑心父母,也被警察帶走。
等待他們的, 是十幾二十年的牢獄懲罰。
被關在看守所裡,等待開庭的那段時間裡, 他們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幾次三番地通過律師聯系我,企圖說服我幫他們。
為了博取我的同情, 他們不惜在鏡頭前下跪,痛哭流涕地跟我道歉認錯,把過去對我的種種傷害都推卸到了寧熙媛身上。
對此,我隻想冷笑。
我反手就把這段用針孔攝像頭偷拍出來的視頻,舉報給了當地看守所。
那個幫他們帶話的律師直接被派出所傳喚去問話。
嚴重的話,極有可能連他的律師資格證都保不住。
失去了這個一心一意想幫他們做脫罪辯護的律師,之後的庭審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兩個人都被判了無期。
接下來的牢獄生涯,才是真正的噩夢。
他們被轉移到監獄快半年,我才去探了一次監。
曾經給我造成無數傷害的兩個人,如今不過是半年的牢獄磨礪, 已經滄桑得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我們隔著鐵窗和玻璃對視,從彼此眼中看見了相同的恨意。
「你個不孝女,白眼狼, 你會不得好死的!」
媽媽尖利地咒罵著我, 即使落入此境, 還是習慣性地想揚胳膊打我。
可惜這一次, 有人會教育她了。
站在她身後的獄警直接將警棍抡在了她的胳膊上,抽得她痛叫連連。
看著她倒在地上痛哭打滾的模樣,我心底最後的那點恨意終於也隨之消散了。
之後等來了爸爸。
這個慣常以面具示人的男人如今倒是不掩飾了。
一雙通紅的眸子死死地瞪著我,說出了跟妻子一模一樣的話。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混賬, 你會不得好死的!」
可惜,這樣的詛咒我早就免疫了。
我十分平靜地告訴了他真相。
「其實扳倒你們的證據,是寧熙媛給我的, 所以你們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怪不得別人,都是活該!」
他大概是沒想到最「心愛」的大女兒居然會背叛他。
那一瞬間,他驚懼地瞪大了Ṭũ₉眼睛。
然後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後來,聽說是中風了, 連正常進食都成了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不過,再慘也跟我沒有關系了。
從這一天開始,我徹底跟過去劃清了界限。
至於寧熙媛。
隻盼她有新的未來。
但是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