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後身邊的侍女，在後宮打遍天下無敵手。

下到宮女上到貴妃，誰惹我家娘娘，我就扇誰。

某天皇帝來訪。

我一個沒控制住一巴掌打到了皇帝臉上。

……

完了，吾命休矣。

1

我被小姐從街上撿回來那年九歲。

父母都被流寇所殺，我往臉上抹了幾把血靠著裝死活了下來。

逃到一座廟附近，正巧遇上了來禮佛的小姐。

我實在餓得受不了，趁她不在的工夫鑽進她家馬車想要偷些吃的。

結果一轉頭被她抓了個正著。

我正要逃竄，卻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噓！」

小姐把我扯到了她在廟中暫時落腳的房間。

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食盒放到我面前，她笑眯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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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

我餓了太久，直接上手就抓，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

小姐就一直在旁邊看著我，還給我倒了杯水。

「還好你上的是我的馬車，不然要是被別人抓到了，佛門重地，可饒不了你。

「你就自己一個人？」

我滿嘴渣子，狼狽地點頭。

「之前在我身邊服侍的姐姐嫁人了，我這剛好缺個人。

「不如你跟我回去，此後也好有個安身之地。」

直到跟著小姐回府，我才知道她不是普通的有錢人家姑娘。

相府嫡女，琴棋書畫樣樣俱佳，是名副其實的京都第一才女。

就是身體差了點，常年泡在藥罐子裡。

我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還得了個新名字。

我以前常聽爹娘說，京城裡的有錢人都是吃人的，像我這種鄉下丫頭更是要被他們瞧不起。

我想我是幸運的，因為小姐從不擺主子架子。

她做衣服有餘料，就會給我也做一身。

她讀書寫字，我也可以在一邊旁聽。

京中新盛行的小吃，隻要小姐吃得到的，必然也有我一口。

夫人總是搖著扇子打趣，說我倆不像主僕，倒像是姐妹。

不過我並不是讀書的料，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想睡覺。

後來小姐念書，我就在院子裡揮拳。

夫人看我有兩下子，特意給我找了個習武師父。

「好好練，練成了給連溪請侍衛的錢都省了。」

夫人拍拍我的肩給我比了個大拇指，轉頭吃著西瓜乘涼去了。

我在府裡待了五年。

小姐及笄禮剛過，聖旨緊跟著就送進府裡。

月中十五，迎沈家長女為後，入主中宮。

我把小姐的衣服一件件收拾起來，越想越不爽。

「後宮之中整日勾心鬥角，哪有在外頭自在？」

「我與他少年約定，待他登基便娶我為後。」

小姐撐腮笑眯眯地看著我。

「再說不是還有你嗎，這宮中誰能欺負了我去？」

我被誇得飄飄然，心情一下子就順暢了。

入宮前一天晚上，夫人把我喚進屋裡。

「錦繡，連溪在宮中還得你多照應著。

「她身子不好，有什麼事你多幫她擔待。不用放不開手腳，畢竟咱們沈府在朝廷上還是說得上話的。」

這意思我懂，就是無論做什麼沈府都能給兜著。

小姐出嫁那天整個京都鋪了正紅，全城相送新後入宮。

我成了一等大宮女，算是下人裡頭級位最高的。

更別提還有陛下賞的特權。

不管是誰，隻要主意打到皇後頭上，不論高低貴賤，就算是貴妃我也打得。

一個字，爽。

2

請安第一天，正得盛寵的淑妃姍姍來遲。

小姐寬容，隻問她是否身體不適，若有需要可喚太醫。

誰知道這淑妃傲慢極了，慵懶地往椅背上一靠，直接迎著光開始欣賞手上的首飾。

滿頭珠翠隨著她的動作哗啦啦地搖晃，吵得我耳朵生疼。

「早聽聞皇後娘娘閨中體弱，原以為今早不必請安呢，這才來遲了。

「我看娘娘主持請安甚是疲累，不如就取消了這規矩，娘娘既能好好休息，諸位姐妹也不必天天跑這一趟。

「兩全其美的好事，大家說是不是？」

小姐從小順風順水，哪受過這種委屈。

我見她咳得滿臉通紅，趕緊湊過去給她順氣。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小姐畢竟是皇後，她礙於面子不好直接動手。

我不一樣，我沒有臉，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我背著手走到淑妃面前，她抬眸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正要開口。

我看準時機轉了轉手腕，一巴掌甩到她臉上。

淑妃的頭沒有任何防備地歪到一邊，滿頭珠翠隨著發髻松散，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原本白皙的臉上瞬間多了個紅色的巴掌印。

「大膽賤婢！

「我有哪磕了碰了陛下都心疼，你竟然敢打我？」

站在淑妃身後的侍女此刻也終於反應過來，衝到我面前想把我拉開。

我單手攔住她，從腰間拽下那塊皇上親筆寫的牌子。

「鐵扇？」

我滿意地哼了一聲，重新把令牌掛回腰間。

「聖上親令，皇後做不了的事都由奴婢代勞，淑妃娘娘，今日打你的可不是宮女，而是皇後娘娘本人。

「之前您在宮中是一家獨大，但如今皇後進宮，該有的分寸禮數您可得記好了，下次千萬別犯。」

淑妃怒目圓睜，死死地瞪著我。

然後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你今日還是太輕率了。」

遣散一眾妃嫔之後，小姐拿了瓶藥膏擱在我旁邊。

「下次勁兒小點，不然傷敵一千也得自損八百。」

3

鳳鸞宮一事，我一戰成名。

人人都知道皇後身邊那個宮女不是好惹的主。

但知道了不代表不敢犯，後宮平靜了沒一個月，底下那些暗流又開始蠢蠢欲動。

五月初十，安貴人和純嫔爭寵，大半夜鬧到鳳鸞宮，驚擾娘娘休息。

我送了她們一人一腳。

八月初八，樂常在被發現在宮裡扎小人，其中有娘娘的一份。

我連夜殺到冷宮，搶了御前太監手中白綾，請她上了天堂。

十月二十四，熙嫔召集幾個妃嫔小聚，抱著孩子說娘娘是下不出蛋的母雞。

好巧不巧我正捧著從制衣局取的衣服路過她宮門，銀鈴一般的笑聲頓時傳進我耳朵。

第二天熙嫔宮門修繕的消息在宮中不脛而走。

十一月初一，娘娘參宴的衣服破了個大洞，竟是鳳鸞宮中出了內鬼。

我一路拽著那宮女耳朵進了悅妃宮裡。

三日後宮宴，悅妃以身子不爽為由缺席宴會，並送上一對金镯子給皇後賠罪。

二月十五，淑妃升貴妃，覺得自己又行了，花枝招展地來鳳鸞宮門口晃悠。

我扶著娘娘從御花園闲逛回來，就看見她跟隻孔雀一樣立在宮門口。

「姐姐進宮，我原以為晉升無望，沒想到陛下還是封了臣妾做貴妃。

「哎呀，看來姐姐與陛下青梅竹馬的情誼還是沒那麼深厚。」

娘娘看都沒看她一眼，抬腳進了鳳鸞宮，留下我和淑貴妃大眼瞪小眼。

我嘿嘿一笑，嚇得淑貴妃一哆嗦。

「貴妃娘娘莫怕，這次奴婢輕點。」

淑貴妃捂著臉，說她以後一定洗心革面，唯皇後娘娘馬首是瞻。

還要給我起個诨號。

「鐵扇閻羅？」

娘娘手裡拿著淑貴妃送來的停戰書，笑得花枝亂顫。

四月十九，我給娘娘鋪好床，好不容易等到她入睡，吹了燈打著哈欠往偏殿走。

剛邁出一步，撕拉一聲，皇後寢殿的窗戶破了個大洞。

我眯著眼輕手輕腳埋伏到窗邊。

沒過多久，一個黑影扶著窗框就要往裡爬。

我看準時機，用盡全身力氣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撲通一聲，那黑影栽了出去。

「怎麼了？」

「有人捅破了窗戶紙想進來，這宮中守備森嚴，怎會進了刺客而沒有半點動靜？」

我伸手扶過娘娘帶她到窗邊站定，那團黑影正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

我點燃蠟燭，柔和的光穿破黑暗，我聽見娘娘輕輕叫了一聲。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刺客頂著一張我無比熟悉的臉。

我從沈府到宮中，每天晚上都要在心裡問候他八百遍，這個搶走小姐真心還坐擁佳麗三千的負心漢。

但我現在罵不出來了，我對上他臉上那巨大的巴掌印和望過來的目光，腦袋嗡嗡作響。

不小心打了皇帝怎麼辦，我現在去挑一塊死後可以上天堂的墓地還來得及嗎？

4

四月二十，我沒死成，早上例行請安。

我低著頭偷偷摸摸地混在等著進鳳鸞宮的隊伍最後面。

結果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前頭的憐答應。

憐答應往前一個踉跄，又撲倒了她前面的愉常在。

在皇後宮前失儀，我們仨整整齊齊地跪在鳳鸞宮正殿中央。

「皇後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是憐答應推了臣妾！」

愉常在聲聲泣淚，哭得梨花帶雨。

「皇後娘娘明鑑，臣妾位分低，每日都站最後一個。

「原本站得好好的，誰知道今日鐵扇閻羅突然就出現在臣妾身後，還撞了臣妾一下。

「臣妾沒站穩，這才推倒了愉常在。」

憐答應眼睛通紅，主打一個我見猶憐。

「我……」

迎著滿宮妃嫔的目光，我面不改色地隨口胡謅：

「宮中寂寞難免憂思，我心中鬱結。」

淑貴妃：「說人話。」

「我有病。」

娘娘實在看不下去，叫我們都起來。

淑貴妃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問道：

「之前鐵扇閻羅不是日日跟在皇後娘娘身邊嗎，怎麼今日混進請安隊伍了？」

我臉上一熱，跟火燒了一樣。

好在娘娘還是知道替我解釋的。

隻見鳳座上的皇後娘娘氣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緩緩開口：

「哦，昨夜皇上封了錦繡為柔答應。

「日後大家都是姐妹，多照拂些。」

5

我愧疚。

眾妃帶著異樣的目光散去之後，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我向娘娘發誓，此前從未有過想要勾引皇上背叛娘娘的想法，以後也不會有。

「我天天偷摸罵陛下，娘娘您也是知道的。」

娘娘嘆了口氣把我拽起來：「你從小跟著我，我怎會不知你的忠心？」

「皇上封你另有緣由，你先起來。」

我借著娘娘手上的力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一個我恨得牙痒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朕剛剛聽見有人說自己在宮裡天天罵朕，皇宮裡居然還有如此大膽之人。」

我腳下一滑，咚的一聲摔回地上。

罪魁禍首從正門踏進來，快步湊到娘娘身邊，搭上娘娘的手腕故意在我面前嘚瑟地晃了晃。

「呦，柔答應怎麼摔了？

「在宮裡不小心摔跤是常事，朕昨日也摔了，摔得還怪疼的。」

狗皇帝邊說邊把手往娘娘腰上挪。

「要皇後親親才能好。」

御膳房的人送來今天的早膳，我懶得再理幼稚鬼皇帝，左右他暫時不會對我動真格。

我的娘娘不餓肚子才是大事。

我一碟一碟地把盤子擺好，正要如同往常一樣退一步站在娘娘身後服侍，卻被娘娘攔下了。

「擔驚受怕一晚上了，坐下來好好歇歇。

「我與陛下都不是心腸狹隘之人，今日菜色不錯，你也嘗嘗。」

我僵硬地挪動身體坐在桌子旁邊，愣是一筷子也沒敢動。

娘娘實在看不下去，用手肘懟了一下吃得正歡的皇帝。

「陛下封人也該給人家個理由不是？錦繡是個老實人，你別再嚇唬她了。」

皇帝擱下筷子：「我近些日子政務繁忙……」

皇帝政務繁忙，每天看完文書都熬到很晚，頭疼欲裂，後宮來的都少了。

「朕難受，但朕想連溪想得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不知道隔了多少個秋了。」

但娘娘關心皇上身體不願讓他來，於是堂堂一國之君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選擇了偷偷翻窗會情人。

月黑風高夜，情人沒見成，反而挨了一巴掌。

我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皇帝：「我讓你笑了嗎？」

「挨打的那瞬間我腦袋嗡嗡作響，但等緩過神來的時候居然清明了不少，連帶著以前那點陣痛都消失了。」

皇帝摸著下巴，朝我看了一眼。

「倒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

「再加上你照顧皇後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因此朕決定給你點賞賜。」

「所以你就給我封了個答應？」

皇帝好像會錯了意，拍桌而起：

「答應怎麼了？位分再低也是主子，這可是階級跨越，你不要瞧不起人！」

6

我和皇帝之間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我倆應該算得上是冤家。

從前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和小姐在河邊約會，我就坐在一旁的樹上一邊啃桃子一邊望風。

結果手上的桃核沒拿住，咕嚕滾了下去，正好砸到太子頭上。

太子約小姐釣魚，我撲通一聲栽進水裡。

太子約小姐吃飯，我偷偷在他碗裡加料。

太子約小姐逛街，我強忍著惡心擠進他倆中間。

直到我第無數次打斷他和小姐的好事，太子再也顧不得顏面，拽著我的衣領把我按到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