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這天,我等來了陸朝安失憶的消息。
匆匆趕到醫院時,卻聽見陸朝安說:
「28 歲的陸朝安喜歡低賤的女秘書,18 歲的陸朝安卻永遠喜歡黎願。」
黎願縮在他懷裡,眼眶通紅:
「可是她追了你八年,你都答應跟她結婚了。」
陸朝安短暫的愣怔之後,將她抱進懷裡:
「放心,我不治了,那個混蛋再也回不來了。」
1
我衝進醫院的時候,膝蓋上還沾著泥沙。
滂沱大雨將我澆得狼狽至極。
手機上是陸朝安兄弟發來的消息。
「江棠,證領不成了。」
「陸哥出了車禍,躺在醫院。」
「快點過來。」
因為著急,來的路上我摔了一跤。
血粘在新裙子上,蹭得哪哪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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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顧不得疼,問清房間號後,一瘸一拐地衝向病房。
陸朝安的兄弟攔住我,嘆了口氣。
「嫂子,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他失憶了,完全不記得你了。」
話落,伴隨著玻璃杯砸在門口,陸朝安冰冷的聲音飄出來。
全然失了往日的沉穩。
「我不可能拋下你,跟一個低賤的女秘書結婚。」
「黎願,你別想騙我。」
我僵在原地。
頓覺五雷轟頂。
低賤的女秘書。
這幾個字,就像一柄突如其來的利刃,狠狠鑿進我胸口。
讓人喘不過氣來。
陸朝安用過「棠棠,小棠,乖乖,寶貝」一切親昵的愛稱喊過我。
卻從未喊過我——低賤的女秘書。
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我近乎自虐地推開了門,看到陸朝安狠狠捏著初戀的肩膀。
黎願眼眶通紅,像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可是你的確是愛上她了。」
「在她追你八年後,」黎願聲音一哽,帶著濃濃的絕望,「你丟下了我。」
室內安靜下來,隻剩下陸朝安痛苦的呼吸。
和黎願委屈的哽咽。
陸朝安將頭靠近了她的肩膀,聲音沙啞:「小願,我無比確信,此刻我正愛著你。」
「28 歲的陸朝安喜歡低賤的女秘書,18 歲的陸朝安永遠熱烈地喜歡黎願。」
「我不會治療失憶,那個傷害你的陸朝安,再也回不來了。」
他們熱切地擁抱在一起。
像久別重逢的戀人。
我情緒激動地推開了門。
門撞在牆上,發出了巨響。
陸朝安聽見聲音,回頭望來。
溫柔漂亮的眉眼,填滿了冷漠和被人打攪的不悅。
他真的不認識我了。
那道曾經為我遮風擋雨的身影,此刻正將別的女人擋在身後。
「陸朝安,你在幹什麼?」
我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手。
我想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黎願是陸朝安已經斷掉的過去。
我不低賤。
也沒有破壞任何人的感情。
在我開口前,黎願掙脫了陸朝安的懷抱。
目光決絕:
「她才是你女朋友……」
「我該離開了。」
陸朝安反手握住了黎願的手腕,用一種平靜的,不容置喙的目光看向我。
「該離開的是她。」
「不是你。」
伴隨著他的話,當啷一聲。
我們的訂婚戒指被陸朝安摘下來,拋進了垃圾桶裡。
2
陸朝安帶著黎願離開了醫院。
我癱坐在凳子裡,哭得昏天黑地。
閨蜜匆匆趕來,一頓罵:「陸朝安是瘋了嗎?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他難道全忘了?」
最後,渾渾噩噩的我被閨蜜帶回家照顧。
當夜,黎願和陸朝安復合的事已經人盡皆知。
黎願在朋友圈裡曬出了新的合照。
照片裡,陸朝安正在車裡沉睡。
她就靠在他肩上,滿臉羞紅。
配文:「你曾無數次拒絕我,最終,還是讓我落入你懷。」
是的,陸朝安失憶前,曾不止一次拒絕黎願。
還說:「我永遠不會在原地等一個人。」
後來,黎願糾纏過陸朝安很多次,最近的一次,是上個月。
黎願因為低血糖暈倒在寺廟裡。
手中還攥著她和陸朝安的姻緣線。
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寺廟這樣靈。
這一次,她終於得償所願,跟陸朝安在一起了。
看著這樣的朋友圈,我突然覺得不甘心。
憑什麼一場失憶,我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退場?
3
我打車回了陸朝安的別墅。
站在門口,密碼輸錯了很多次,也沒能進去。
於是我固執地坐在臺階上,從黃昏等到深夜。
直到天上下起朦朧細雨。
陸朝安才回來。
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門口。
車門打開,裁剪得當的黑色西裝褲從裡面邁出來。
緊接著,是陸朝安挺拔修長的身影。
冷白的燈光投落身上。
淡淡酒氣在夜晚中擴散。
帶來一場醉人的潮湿。
讓我想起了第一次給陸朝安擋酒的時候,隻是一杯,就讓我醉得潰不成軍。
最後還是陸朝安把我扶出來的。
身邊人打趣:「陸總,新來的小秘書不行啊。」
陸朝安穩穩託著我,笑容疏懶。
「小丫頭片子,能指望她幹什麼?」
今夜,陸朝安變回了曾經的沉默寡言。
我屏住呼吸,站起身來。
發現隻有他一個人回來。
胸口的窒息中,似乎有了一點點可以喘息的餘地。
「有事嗎?」陸朝安邁上臺階,居高臨下地看我。
我從領口裡掏出被他丟掉的戒指:「這是你買的,你怎麼能把它扔了?」
陸朝安看著被我穿成項鏈的對戒,淡淡說道:
「江小姐,我跟你不熟,你越界了。」
說話時,他正在開門。
腕間露出了一根紅色的姻緣繩。
我伸出去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原地。
陸朝安很難追的,我追過,所以我知道。
我默默把項鏈塞回去。
改了口。
「我要進去收拾東西。收拾好就走。」
如果 28 歲的陸朝安站在這裡,一定會笑我:「牛脾氣見長」。
這幾年他把我慣得無法無天。
再讓我重新追他一次,我未必有當初那樣好的脾性。
但面前的陸朝安沒攔我,讓我進了家門。
然後坐在桌子旁,看著我忙裡忙外收拾東西。
我把自己成堆的貼身衣物扔在沙發上,隨著照片和玩偶一起打包。
看見露骨的絲襪和吊帶真絲裙時,沉默不語的陸朝安突然一把扣住我的手,眉眼間已經蓄滿了不悅。
「江棠,你可真不是省油的燈。」
怎麼?
他以為我是用這些東西勾引他的?
我又羞又惱,掙開了他的手,「都是你買的……我,我本來不想穿的。」
沒失憶前的陸朝安,人前是正人君子,背地裡卻回回叫我苦不堪言。
他自己就是個變態。
我忍著眼淚,又把手伸向了他的貼身衣服。
陸朝安額頭青筋一跳,「你又想幹什麼?」
我憋了半天眼淚,小氣吧啦地說:
「這些是我掏錢給你買的,你讓黎願給你買新的吧,別穿我的。」
陸朝安唇抿得很緊,似乎被氣得不輕。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隻想床上那點破事。」
「我怎麼可能搞這種東西?」
又不是他拉著我挑燈夜戰的時候了。
我帶著哭腔朝他喊:
「你真裝,都是你把我帶壞了,現在來怨我?」
陸朝安表情一空,好半晌把我往外推了一把。
不耐煩地低斥:「收拾好了就滾出去。」
4
隻是頹喪了三天,我就爬起來找新工作了。
這些年待在陸朝安身邊,學了不少本事。
失憶的陸朝安不清楚,業內其他人卻看得見。
所以我很快就有了新工作。
薪水能勉強跟從前持平。
隻是我沒想到,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待甲方。
拎著酒水推開門的時候,陸朝安正坐在老板身邊。
老板笑著說,「陸總,你等的人可算來了。」
對上他的視線,我心口一滯,腫著一雙眼,怔怔盯著他。
他在等我嗎?
心跳不由得快速跳動起來。
緊接著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
帶著倉促的喘息,「抱歉,我來晚了。」
黎願提著裙擺,與我擦肩而過。
留下一片香風。
暖黃的水晶燈灑下菱形的光暈。
黎願坐在陸朝安身旁,兩人宛若金童玉女。
我鵲躍的心漸漸沉下去。
老板對著我招手,「小江,過來見見你的甲方。」
陸朝安淺淡的眸子望過來,依然不帶什麼溫度。
我把酒水放在他們面前,往日伶俐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板開玩笑一樣:「陸總,還沒跟您請教,江秘書待得好好的,怎麼就給人家趕走了?」
陸朝安抿了口茶,「我不習慣女秘書。剛好,江秘書有自己的職業規劃,不算趕走。」
「這是怕黎小姐介意吧?」
周圍傳來笑聲。
我低著頭開酒。
瓶蓋彈在了臉上,我又想哭了。
於是轉頭去了洗手間。
黎願匆匆追出來,胸脯一起一伏的。
「姜棠,你可不可以……從這裡離開啊?」
我的臉破了,又痒又疼。
連基本體面都維持不了。
「不可以,我有工作,而且,我還沒和陸朝安解除婚約,你有什麼資格叫我離開?」
黎願漸漸靠近我,湿潤的眼睛中帶著一絲微妙的挑釁。
「可是……他現在隻記得我。」
「在他的視角裡,你才是小三。」
我惱火地甩了她一巴掌。
「你看你賤成什麼樣了!」
「別以為有陸朝安我就不敢打你。」
黎願被打疼了,原本裝出來的眼淚真的落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裡慌張撲進了身後來人的懷裡。
陸朝安來了。
他掐住黎願的胳膊,拉開距離,「你說什麼了?」
黎願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陸朝安,我是不是個壞女人?我……我搶了姜棠的一切。」
陸朝安一僵,對上我破了口子的臉和因為哭了太多而發炎的眼睛,平波無瀾的眼底閃過一些看不懂的情緒。
我以為,他要讓我跟黎願道歉。
陸朝安卻垂下眼睛,淡淡說道:「你沒有錯,錯的是十年後的我。」
一句話,為我們多年的感情落下判詞。
眾人看我的眼神,紛紛染上了惋惜。
黎願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不依不饒:
「江棠,我餓了,你去幫我買一碗餛飩吧?東街小薇餛飩。」
我們在城西。
小微餛飩在城東。
我一口飯都沒吃,就要橫跨整座城市去給她買餛飩。
憑什麼?
陸朝安蹙起了眉,「這裡沒有餛飩嗎?」
黎願笑容一僵,「我隻喜歡吃那一家的。」
老板當即打圓場,「小江,這裡不用你了,你快去。」
我被推向門外。
「張老板——」
「陸總千萬別跟我客氣!就這麼說定了!」
陸朝安見老板態度堅決,也沒再說什麼。
5
雨季剛剛開始,一場雷過後,大雨傾盆。
我被堵在高速路上,一邊啃面包,一邊跟著車流緩慢往前挪動。
斑駁的燈影讓我想起了剛到陸朝安身邊的時候。
因為年資小,總是被公司裡的人欺負。
也是這樣一個雨天,我坐在電腦前啃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