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也問了我娘,為何這芳芸縣主非要生個孩子。
娘告訴我,芳芸縣主是皇帝賜婚嫁給武定侯周易南的。
武定侯一表人才戰功顯著,使得芳芸縣主在官眷裡面威風好一陣。
可這芳芸縣主自出嫁前便知道自己命數,當命中無子。
可她不信命,若沒有個子嗣傍身,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她私下偷偷尋找偏方做法事改命數,都不見其效果。
漸漸地,芳芸縣主的地位也開始變低,武定侯雖不說什麼,可事事敷衍,久不歸府。
更想不到的是,武定侯的外室曾大著肚子來嘲笑芳芸縣主。
芳芸縣主一怒之下,連人帶孩子一並讓人解決了。
這件事武定侯後來也知道了,氣得數月不回府裡。
娘給我說起這些的時候,我還挺同情這芳芸縣主,拋開出身不談,作為女子,她也是個可憐人。
此後的日子,我每天拜佛隻求這芳芸縣主能順利改命,能像隔壁李嬸一般生個大胖小子。
四十九天後,我期待著縣主的那丫鬟能來報喜,能告訴我們縣主有孕了,這樣我娘也不用受到責罰了。
然而,娘卻說她想吃那桂花糕了,讓我上街去買。
我記得她不吃甜食,可既然她要總有她的道理,於是我便聽話照做。
回來的時候,隻見那丫鬟帶著的都是我見都沒見過的軍中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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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被他們架在中間拖著走。
見到我站在人群裡,她跟我笑了,用隻有我能看得懂的唇語說著:「好好活下去。」
5
從圍觀的人群中我才聽說娘為什麼會被帶走。
原來是芳芸縣主在按照我娘給的改命法子照做後,暴斃身亡了。聽說死狀挺慘,還是和武定侯同房的時候。
我越想越覺得這事有蹊蹺,我娘定是被冤枉了。
我懷裡抱著桂花糕,一路不停地趕到侯府。
卻發現我娘已經被活活打死。
我哭著叫喊:「你們為何平白無故抓人,我娘給的法子不會有任何性命之憂,你們這是草菅人命,我要去報官!」
那丫鬟見我說要報官,嘴裡更是發出諷刺的笑:「小丫頭片子,還想報官?我們就是官,你來報啊,我看官府向著誰?如今我們縣主已死,你娘一命抵一命也值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我隻有花了些銀子先將娘安葬。
回到家,家裡空落落的,再也沒有往日的熱鬧。
隔壁李嬸抱著孩子過來看我,連聲惋惜:「你說這世道,老百姓就隻能在夾縫中過著日子,他們一個不高興,就得拿我們的命來抵。安安,以後你有什麼需要盡管跟嬸說,嬸一定幫你。」
李嬸的關心又讓我想起娘,不禁哭了起來。
「李嬸謝謝你,現在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有事就喊我!」
李嬸抱著兒子回家後,我也將門緊閉,試圖從娘的遺物裡找到一些溫存。
在娘的梳妝盒上,一共有三層抽屜。
第一第二層我都見過,裡面都是娘平時戴的一些首飾掛墜。
第三層卻始終被鎖著,娘跟我說過,等她不在了,這首飾盒就歸我。我一直以為放的裡面是娘的積蓄,所以也沒想著打開看。
現在,我想看看,那裡面裝的究竟是什麼。
那把鑰匙我知道娘放在哪裡,就放在第二層圓盒裡。
拿到鑰匙打開鎖,裡面空蕩蕩的,唯獨隻放著一封信。
封面寫著:【吾兒安安親啟。】
打開後,裡面足足寫滿兩頁紙。
我這才明白,原來我娘的所有計劃都是在等著這位芳芸縣主的到來。
不是要她好,而是要她命。
她知道芳芸縣主一旦知道娘的神通本事後,定會找上門來,這樣她的計劃也就成功了一半。
至於另一半,我娘也在賭,如今看來,娘賭贏了,可我卻永遠地失去了娘。
看到這我心裡一直沒弄明白,娘和芳芸縣主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是為了我爹嗎?可我爹早就死了,那時芳芸縣主才幾歲,他們之間更不可能結下仇怨。
於是我繼續往下看著,越看越不可思議,原來我娘為了籌備這個計劃竟然用了這麼久,久到從上一世便開始了。
上一世,娘沒有算命,也沒有什麼謝神婆。
我和娘相依為命,靠著賣一些手工糕點為生,娘最愛做的就是桂花糕,因為每次一出鍋,我都要搶著吃一塊。
我們的日子過得平淡而又溫暖。
而我也和隔壁李嬸的姑舅姥爺家的表侄子裴韫定了親。
直到我們店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武定侯周易南。
他不僅砸了我們店鋪,還將我帶走,我娘拉著不放,硬生生地被他砍斷一隻手。
我被他養在外面,成了他的外室,三月後,我被診出身孕。
芳芸縣主知道後,連夜帶人放了一把火,將我和肚子裡的孩兒活活燒死。
等我娘找到我的時候,隻剩一具焦屍。
可武定侯不但沒有怪罪芳芸縣主,反而和她回了府,照常過著富貴日子。
娘自知人微言輕,鬥不過這些高門顯貴,於是她開始計劃復仇。
6
從此後,但凡有點小事大事,娘都會記下來。
原來隔壁李嬸不是沒有生育能力,而是每次同房時位置不對,隻要調整位置,很容易就能懷孕。
那位殺害夫人的男子,也是因為後來又找了小妾,原小妾一氣之下便將當年的事情都出來。
大大小小事無巨細。
重生後的我娘,第一件事就是在我臉上點了無數黑點,並且晚上睡覺也不許我洗掉。
她知道武定侯時常不在府裡,芳芸縣主為了穩固武定侯的心,隻要他在家都會使用迷情散讓武定侯與自己同房。
這藥用起來極耗人的精力,長此以往定會元氣大傷。
隻要芳芸縣主想要生養,她就必定會來找我娘改命。
經過四十九天放血與腐肉同飲,再好的身子都會被侵害。
再加上使用迷情散,女子必死,男子定廢。
難怪娘被帶走時讓我要好好活下去。
她為了我,不惜以身做局進行復仇。
可我沒了娘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想要的不過是和娘一起安穩生活。
這個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要娘活過來。
惡人不是還沒死光嗎,得讓他們一起下地獄才行。
我找到真正的神婆,求她讓我重生一回。
她讓我拿樣東西做交換,我選了自己的心。
再睜眼,我回到和娘一起賣手工甜點的時候。
看著娘忙前忙後的樣子,我暗自發誓,這次誰也不能奪走我和娘的安穩日子。
算著日子,就快到周易南上門搶奪的日子。
我提前讓娘休息下來,店鋪中也隻是擺放了簡單幾款糕點。
等到周易南上門,我早已坐在那氣定神闲地等著他。
周易南看似長相俊逸,實則陰狠至極,但凡長得有點姿色的女子都會被他搶回去。
隻因芳芸縣主一直強勢慣了,讓他在男人堆裡抬不起頭。
如今,他多多少少知道些芳芸縣主的事,生不了孩子,對旁人來說更成了談笑的樂事。
背地裡誰不笑話堂堂武定侯娶的縣主竟然不能生孩子。
所以,他有此作為一是為了泄憤,二則是想逼縣主和離。
一進門,見我不慌,他倒是有點意外:「你就不怕我?」
我看著他目光冰冷:「來者是客,為何要怕?」
轉而目光移到他的右手上,當初就是這隻手砍下我娘的手的吧,我定會讓你加倍償還。
繼而又繼續問道:「侯爺來是打算給侯夫人帶些糕點回去嗎?可是不巧了,店鋪明日要關門歇業,所剩糕點也不多了。」
周易南見我所說當真,可他來此非買糕點,也隻有順著我的話往下接:「看姑娘心靈手巧,不如跟我回府,現做給夫人嘗嘗豈不更好?」
「好啊,真看不出來,侯爺對夫人真好。」
7
我跟著周易南進了侯府。
一進門,那芳芸縣主就是侯夫人已經在久候多時。
見到我,臉上更是變得更難看,質問周易南:「周易南,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竟然將人都帶回府裡來了,你當真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了嗎?小心我讓我爹罷了你的軍權。」
待到周易南想要發怒的性子快要壓不住的時候,我趕緊上前解釋:「夫人,您真的誤解侯爺了,侯爺讓我過來不過是為了讓您嘗到最新鮮的糕點。如此用心,夫人您真的錯怪侯爺了。」
聽我這麼一解釋,周易南也順勢朝著芳芸發火:「我說你的心眼能不能大點,堂堂縣主,怎麼如此粗魯不堪。」
芳芸一時被說得理虧,將信將疑地問周易南的一個手下柱子:「他說的是真的嗎?」
柱子立即回:「千真萬確。」
得到證實後,芳芸才對我卸下防備:「鈴兒,帶她去廚房。」
我在廚房裡一頓忙活,總算在天黑前所有糕點都出了爐。
我蒸了多久,鈴兒就在這裡待了多久。
嘴上說的要第一時間端給夫人品嘗,實則是在監視我有沒有做什麼額外的事。
不過這事,她防我沒用,防周易南才是真的。
一下午,周易南假借著看進度的借口,來了廚房四五次。
此刻,糕點蒸好,靈兒也給芳芸端過去,臨走前,我在她耳邊叮囑了幾句話。
我也該收拾收拾回去了。
周易南卻堵在門口:「安安姑娘手藝這般好,日後我若是想吃了怎麼辦?」
他這話,一語雙關。
我也裝糊塗,讓他想吃什麼讓人來買便是。
但後來,卻是芳芸找我進府的次數較多。
看來是跟鈴兒說的話起效果了。
她相信了吃我做的糕點能生大胖小子的話。
哪怕明知道機會渺茫,但隻要有點機會,她都要試一試。
人被逼到沒有辦法的時候,就會喪失部分理智,而孩子就是芳芸的心結。
我也裝得乖巧懂事,不斷給芳芸推出新品。
由於我一直在芳芸的眼皮底下轉悠,這周易南光見得著卻摸不著,他開始急了。
趁著我在廚房研究新品的時候,他命人將門鎖起想要強要了我。
我以死抵抗,更是用刀抵在臉上:「侯爺若是再進一步,這刀就不是刺在臉上了。」
周易南見我態度堅決也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