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劉叔出差回來,媽媽很高興,一下班就直奔廚房,忙得熱火朝天。
我在房間抽屜裡,果然又看到一條寫了字的內褲。
偏身看向客廳,恰好和沙發上的劉源對視。
毫不避諱,我直直盯著他,皮笑肉不笑地彎起嘴角。
爛伎倆,用過了還用。
蠢不自知。
劉叔和媽媽都在廚房。
我泰然自若地走出去,拐彎走到主臥,把手上那件內褲扔到媽媽常用的內衣抽屜裡。
這件內褲是媽媽之前三八婦女節公司送的,她自己留了一份,給了我一份。
劉源瞬間臉色蒼白,剛起身,劉叔喊了一聲:
「開飯了孩子們!」
劉源長得斯文瘦弱,耳根到太陽穴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是他父母離婚的時候,他從車裡瘋狂跳下受的傷。
誰能想到,平日裡沉默寡言、彬彬有禮的少年。
是一個陰險又惡心的變態。
從初中的時候父母離婚,到高一那年媽媽帶著我嫁給劉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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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把自己當作局外人。
我還沒有能力遠走高飛,需要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可劉源偏執地認為我鳩佔鵲巢,認為媽媽是勾引他爸爸破壞他家庭的小三。
第一次發現他偷了我的貼身衣物做惡心的事的時候,我就告訴了媽媽。
可她說什麼呢?
她說,我多事,說我不體諒她。
她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叫我少勾引人。
她說,笙笙啊,你能不能懂事點兒?別毀了媽媽的幸福好不好?!
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心軟和縱容,讓劉源愈發變本加厲。
第一世,他被逮捕歸案後,如同惡魔一般朝我狂笑。
「你和你媽一樣,就是婊子!妓女!
「你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魂藥?那小子真是傻,居然為你這種女人去死!
「哈哈哈哈哈!他腸子都被捅穿啦!這種蠢男人就該去死!是我解救了他!」
……
飯桌下,我一腳踩住劉源伸過來的腿,微笑著看他憋得通紅的臉。
「劉源哥,菜太辣了?」
劉源口不能言,隻能無聲咽下。
電視上播放著普法欄目劇,是有關青少年的一個案件。
劉叔咂咂嘴:「源兒,可別像電視上那些小混子學,知道不?」
我吃著菜,叔啊……
你兒砸,可比這幾個變態多了。
如我所料,到了晚上,主臥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過了一會兒,又傳來一聲男人的怒吼。
我聽見門板砸在牆上的聲音,和劉叔急促的腳步。
劉源的哀號如願傳來。
他沒想到,我照著他的字跡,在他爸的內褲上,也寫了一句。
「你的也香。」
14
雞飛狗跳的一晚上,以劉叔連夜把劉源送回郊外父母家為終結。
安靜的客廳,媽媽看向我,嗫嚅著想說些什麼。
「有話就說。」
「你沒有和你劉叔說過那些事吧?」
「怎麼?」
我抬眼看她:「說過怎麼樣,不說又怎麼樣?」
媽媽臉色都白了。
果然,下一秒她脫口而出:「千萬不要讓你劉叔知道啊!」
我深深看向她,想要看看她腦子裡裝的什麼屎。
「劉源那孩子正青春期,血氣方剛的,你別太計較。」她懊惱地低頭絞手,嘟囔著,「早知道就該讓你跟著你爸!」
「我不是你的女兒嗎?我除了在這裡要了一個睡覺的地方,我向你要過什麼嗎?」
我質問完她,面無表情地回房收拾東西,回到我租的房子去。
劉叔是個傻大款,有錢,要面子。
他多少知道自己兒子什麼鬼樣子。
可他還是低估了劉源的惡劣。
「姐,消息在那小子學校傳開了,他的名聲算是臭了。你今兒這計劃,不會有危險吧?」
我低頭看了看茶幾上的水果刀:「我會提前給你發信號,按計劃行動。」
晚上十點多,門外傳來動靜,我等待了十五年的機會。
終於到來。
敲門聲響起,我開口:「誰啊?」
不一會兒,響起一聲「艹」。
我可是在貓眼上塗了 520。
小子,粘不死你。
外邊的人氣急敗壞地踹門,我悄悄把門打開。
劉源真夠狠的,生生把眼皮從門上扯下來,眼周一圈都有血絲滲出了。
他滿身酒氣,死死掐著我的脖子,眼神兇狠:「林曉笙,你他媽終於落到我手上了。」
我笑了兩聲:「用繼母、繼妹的貼身衣物自瀆,你劉源的光榮事跡,想必傳遍每個角落了吧?」
劉源愣住了:「是你?!我就知道!」
婊子、賤人、妓女……
無數難聽的詞匯砸過來。
方野滿身是血的畫面反復在眼前閃過。
「那你是什麼?垃圾?敗類?還是變態?」
我眼眶通紅,繼續刺激他:「哦……不止,你還是陰溝裡的老鼠,惡心又令人作嘔的雜種。」
他發瘋似的掐我,扇我耳光。
混亂之中,劉源拿起茶幾上的刀,不管不顧地朝我刺來。
樓梯間雜亂的腳步聲開始響起來。
門被踹開那一刻,蜂擁而至的警察把劉源按在地上。
那把水果刀,深深插入我的左肩。
徐南驚恐地大喊一聲,趕緊過來扶住我。
鄰居們看到的,就是歹徒被制服,而女高中生身受重傷。
肩膀的劇痛讓我處於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中。
擔架剛把我抬下樓,徐南就被人一把推開。
我竟然看到了方野。
他眼眶通紅,手裡拎著我愛吃的喜豐閣,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狼狽的樣子。
「阿笙?!你、你、你這是怎麼了?!昂?!」
徐南已經嚇得臉色發白,他就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方野轉頭就要質問徐南,我虛弱地拉住他的衣袖。
隻一個眼神,我知道,他會懂。
方野趕緊跟著上了救護車,緊緊把我的手握在掌心,語氣無措又急促,不知道是安慰我還是安慰他自己。
「別怕,我在呢!我陪著你,乖乖的啊。」
我朝他笑笑。
終於,終於是我保護你一次了。
15
方野讓爸媽聯系了律師朋友,說是用盡一切辦法,要讓劉源牢底坐穿。
我坐在病床上,徐南低頭站在旁邊,方野面無表情地削蘋果。
當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徐南後,徐南哭了。
他差點跪下:「哥,野哥!我求你了,真吃不下了我,這都第二十六個了!」
方野面無表情:「吃飽了?」
徐南瘋狂點頭:「飽了飽了,飽得快吐了!」
方野擦擦手,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可不是嘛,可不就是吃飽了撐的嘛。」
我根本不敢作聲,方野把錢夾遞給徐南:「下去打飯,清淡點,不要有醬油的菜。」
徐南跟得了特赦令一樣,跑得飛快。
病房裡就剩我和方野。
這幾天,他事無巨細地照顧我,擦臉,喂飯……
可就是一句話也不和我說。
我知道他生氣了,可我別無選擇。
隻有用這樣蠢笨極端的方法,才能保證劉源沒法傷害到方野。
我已經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他的可能了。
我和徐南都是重生回來的。
我無法向方野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隻想要他好好的。
方野給我換了藥水,正準備出去,我趕緊拉住他。
他愣了愣,攥著拳頭,就是不看我。
「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嗎?」
方野周身顫了顫,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說:
「沒有,你多想了。」
我把他拽下:「你看著我說話!」
方野慢慢坐下,沉默了很久,我都著急了,伸手把他的臉掰過來。
少年臉上的稚氣早已經褪去,冷硬的臉部線條,深邃的眉眼,緊抿的嘴唇,讓他看起來像個十足的酷哥。
可酷哥現在鼻尖微紅,眼淚包在眼眶裡,在和我對視那一瞬間,終於紛紛落下來。
他的眼淚好燙,一滴又一滴,把我的心砸出了個大窟窿。
「林曉笙……」
方野的聲音沙啞得不行:「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辦?」
我說不出話,隻知道和他一起流淚。
因為我知道失去摯愛有多麼地讓人痛徹心扉。
而這樣的痛楚,依舊是我帶給他的。
方野湊過來,額頭抵住我的,他哽咽著:「阿笙,看在我這麼喜歡你的份上,答應我,有危險,第一時間想到我,可以嗎?」
16
高考很快結束,我和方野也正式確定關系。
這期間,劉叔和媽媽來找過我,全都被方野打發走了。
他生氣的樣子,又男人又兇。
但我還挺吃這一套的。
徐南看我們整天膩膩歪歪, 大喊著「煩死了,煩死了」,活脫脫像西遊記裡的孫猴子。
去南湖公園野餐的時候,徐南累死累活地把東西擺好, 回頭看見方野蔫壞地追著我索吻。
徐南那個氣啊, 扔了一個大橘子過來:「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合著我是你倆約會的一環是吧?我特麼 Steve 是吧?!」
方野白他一眼:「你小子拽什麼洋文呢!」
現在是 08 年, 方野自然不懂十五年後的梗,我忍不住捂嘴笑。
徐南「切」一聲:「土包子,就知道你不懂。」
……
「林老師!!!」
一聲怒吼把我叫起來。
我迷蒙著眼環顧四周,保安大哥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林老師,您怎麼又在這兒睡上了?」
徐南慢悠悠醒過來:「怎麼了這是?」
我眼眶一紅,還隻是夢嗎?
怪不得這麼多人不願意從好夢中醒過來, 原來,天差地別的現實,是如此叫人難以接受。
保安大哥走後,徐南緩過神來。
他垂著眼,還是問出了那句話:「失敗了?」
我摸了摸後腰,一片平滑,沒有任何傷疤,任何凸起。
我搖搖頭:「不知道。」
昨夜下過雨,今天是個豔陽天。
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包裡的手機傳來嗡嗡聲。
我掏出來,將將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就愣住了。
「老公」?
我沒結婚啊……
徐南看過來, 同樣詫異。
我接通電話,打開免提。
一個稚嫩的小女孩甜甜叫了聲「媽咪」,隨後一道熟悉又有磁性的男聲傳來:
「阿笙, 怎麼還不回家?晚上咱們約了徐南兩口子吃飯呢。」
17 方野的情書
【林曉笙: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你已經成為了我人生的一部分。
我們初遇在地鐵上, 幫你趕走色狼, 一定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酷的事。
後來開學,很巧,我們分到了一個班。
「永阿」你還記得, 你問過我,為什麼總是要做你的後桌嗎?
因為我膽小,隻有坐在你身後, 我才敢肆無忌憚地看著你。
你上課聽講的樣子、走神的樣子、犯困的樣子……我全都能看到。
我想,能夠每天都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實在是——
太酷了!
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你。
喜歡到, 一想起有關你的點點滴滴,就會笑得像個傻帽兒。
徐南笑我, 我揍了他一頓。
他個二傻子, 懂個屁。
咳咳, 說跑題了。
我實在是不太會表達,要我說,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兒。
喜歡是很純粹的, 確定後的每一個瞬間,我都告訴自己,就你了。
請允許我小小抒情一下。
「你靜靜地居住在我心裡,如同滿月居於夜空。」
阿笙, 你願意讓方野,做你的男朋友嗎?
永遠屬於你的,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