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定的驸馬,為救小青梅被上京城有名的紈绔打了。
他傷口還沒好利索,就頂著一張紅腫的臉去青梅家下了聘。
父皇不明所以:「南家那小子不是你選中的驸馬嗎?」
我找上南堂卿:「咱們不是說好來年春天大婚的嗎?」
南堂卿神色為難:「陳宥齊那廝是有名的紈绔,我怎能看著嫣然往火坑裡跳。」
原來都是陳宥齊的錯。
1
我雄赳赳去找陳宥齊算賬。
南堂卿是我按照自己心意培養的驸馬,從他南家卑微如草芥,到如今,一門子弟皆在朝為官,就連他那在佛堂吃齋念佛的老祖宗,我都讓父皇封了诰命。
眼看著明年就要成婚了,怎麼突然就因為陳宥齊,要娶別人了?
但陳宥齊這廝,也忒難找了。
我憋著一口氣,準備到他府上把他暴打一頓,讓他橫插一槓子。
但誰知他沒在府上,吏部侍郎夫人笑得虛偽,話裡話外說他不孝順,不聽話,不……
我轉身走了出去,跟誰玩心眼子?難怪上京城都說這對母子不合。
我從小在宮裡長大,沒娘的情況下還能成為父皇最寵愛的公主,我能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
我找遍了上京城,才聽人說他去了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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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好了,等逮到他,一定要罰他,我那麼大一個準驸馬,怎麼就被他弄沒了。
在小河邊看到臉上沾染了汙漬,卻依舊眉如墨翠,目若星辰的少年時,一腔怒火散了個幹淨。
那陸家嫣然,放著這樣好看的男子不要,非得跟我爭南堂卿?
陳宥齊烤魚的手一頓:「來一條?」
我想起了自己今日奔波的重點,叉腰瞪著他:「你為何要強取豪奪?」
陳宥齊燦若星辰的眸子染上了困惑,黑乎乎的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
想想我辛苦為自己挑選的婆家,都被陳宥齊毀了,我越發生氣:「就是你!」
「你不僅強迫陸嫣然,還打了南堂卿,你賠我的驸馬。」
陳宥齊蹙眉:「等等,陸什麼?南什麼?他們是誰?」
他還不承認!
我轉頭跟房嬤嬤告狀,眼底蒙上一層霧氣,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房嬤嬤向來受不了我這招。
她拍拍我的手,再看向陳宥齊的時候垮起了臉:「陳少爺前兩日是不是在議親?今日上午是不是打了南少爺?」
陳宥齊翻了翻眼:「本少爺都半個月不曾回府了,上哪去議親?今天上午確實打了一個人,至於是不是你的南少爺,我就不知道了。」
想我從南堂卿十歲就精心護著他,卻被眼前這人打了,他居然還不知道南堂卿的名字,我越發生氣:「那你為什麼打他?」
陳宥齊翻了個白眼:「我用一百天才養出一個極品蛐蛐,那人二話不說就給我踩死了,看著我的表情就像我挖了他祖墳,我陳宥齊長這麼大,就沒吃過這虧!」
我轉頭看向房嬤嬤:「好像,也不能怪人家陳宥齊?」
房嬤嬤移開視線不看我。
不怪陳宥齊的話,得知南堂卿去陸家提親,就刻意按下的情緒,終於像葫蘆一樣又從水底浮了上來。
所以是南堂卿想要娶陸嫣然。
借著陳家和陸家議親的當口,故意惹怒陳宥齊,順理成章去陸家提親。
得知消息時,我情緒激動,如今冷靜下來想一想,怎麼就那麼巧?
上午被陳宥齊打,沒過一個時辰,南家就備齊了去陸家提親的聘禮?
原來是南堂卿不願娶我。
是南家不願尚我這個公主。
可一開始,是南堂卿纏著我的呀。
2
我娘為救父皇,難產而死。
父皇對我千嬌百寵,前朝後宮的人眼睛卻隻盯著我娘空出來的後位。
寒冬臘月我說一句想喝冰飲子,淑妃和德妃能換著花樣給我準備幾十份。
房嬤嬤說,她們都不是真心,不然我一個五歲女童,冬日喝冰飲子會肚子痛的。
所以從小我就知道,身邊的人待我好是有目的的。
但誰讓我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呢?
為了得到我的認可,眾人無所不用其極。至於會不會讓我長歪或者損傷到身體,這些人是不在意的。
我第一次遇見南堂卿,是我在御花園爬樹摘杏子,世家大族的小孩子們,都站在樹下恭維我:「公主好厲害。」
「公主摘的這個杏子又大又紅。」
「這邊,這邊公主,還有一個更大的。」
南堂卿卻焦急找到房嬤嬤:「樹太高,公主在上面太危險。」
我討厭別的孩子親近房嬤嬤,刷刷從樹上爬下來,像護食一般擋在房嬤嬤前面:「你是誰?本公主的事,何時輪到你管了?」
跟隨我的孩子們,也七嘴八舌指責南堂卿鄉巴佬,多管闲事。
幼年的南堂卿不善言辭,撸起自己的袖子,指著胳膊上一條長長的疤給我看:「從樹上摔的。」
自那以後,我不再爬樹。
從滇南回京的南堂卿,也被我納入羽翼之下。
房嬤嬤說南家當年在奪嫡時,站在了父皇的對立面,所以才會被貶去滇南。要不是我十歲生辰父皇大赦天下,大概南家會一輩子留在滇南。
南家支持的三皇叔,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了,如今坐在那個位置的,是我父皇,所以還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做什麼?
我很少對什麼感興趣,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那些想巴結我卻找不到門路的人家,紛紛向南家拋下了橄欖枝。
德妃弟弟娶了南堂卿二姐,再加上父皇著意提拔,南家很快就重新回到上京城權貴圈子。
房嬤嬤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公主選了南家?」
那時候尚年幼的我,把腦袋蹭在房嬤嬤懷中:「半年前,我去南家玩,天氣炎熱,我說要冰盆,南夫人卻親手幫我打扇。」
「她說女子體弱,用多了冰對身子不好。」
「嬤嬤,如果母後還在,也會怕我受寒,幫我打扇的吧?」
房嬤嬤唇角蠕動,見我眼底都是亮晶晶的滿足,最後隻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娘娘在天上,會一直庇佑公主的。」
可就是這樣關心我的南夫人,卻聯合南堂卿一起,去陸家提了親。
都怪陳宥齊烤的魚太燻人,把我眼淚都燻出來了。
我一把搶過他剛剛烤好的,外焦裡嫩的魚,忍著熱氣撕下一大塊魚肉遞給陳宥齊。
他皺著的眉,在接觸到我通紅的眼眶還有遞到眼前的魚肉時,總算舒展開來,接過魚肉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我跟你說,這魚肉要趁熱吃,涼了會有土腥味。」
我盯著他把一整塊魚肉吃進去,確認熟了能吃後,才撕下魚肉和房嬤嬤分享。
陳宥齊哭笑不得:「合著你給我魚肉,是想讓我幫你試試能不能吃?」
3
一口氣吃光陳宥齊烤的魚,我那仿若被棉花堵住的喉嚨,才算舒暢些。
我拍拍手,不再看滿臉肉疼的陳宥齊,拉過房嬤嬤就往南家趕。
我必須親口問一問南堂卿和南夫人,我李淳意,到底哪裡比不上陸嫣然?
偏偏陳宥齊這廝不是個能吃虧的,見我們轉身就走,他硬是擠到我車夫旁邊。
房嬤嬤看了我一眼,我擺擺手,他願意跟就跟著,待會對峙有他在,也能有個證人。
南府我是來慣了的。
下人見我面色難看,都不敢湊上來觸霉頭。
房嬤嬤帶來的人,利用各種名目,把南堂卿院中的奴僕都拉走個幹淨。
獨留陳宥齊亦步亦趨跟著我。
可惜他到底沒什麼用,才到南堂卿書房附近,我的困惑就得到了解答。
如若不是南夫人聲音很有特點,我無論如何都不敢把書房內冷凝的聲音和往日看到我就慈愛關懷的聲音重合到一起。
「我兒這步棋走得妙,憑什麼我兒驚才絕豔,卻隻能做那無實權的驸馬?」
南大人卻不認同:「婦人之見,聖上有多在意公主,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們擺了公主一道,咱們南家……」
南夫人聲音拔高,像是要說服南大人,也像是要說服她自己:「她一出生就沒了娘,除了聖上的寵愛還有什麼?老爺,當年剛回京,你讓我和卿兒去討好她,那時候沒法子,我們願意去。」
「但如今呢?大皇子母家、二皇子母家都和咱們是姻親,聖上成年皇子隻有這兩位,無論哪位登基,咱們都穩操勝算。做什麼再為了一個公主,葬送我兒仕途?」
南堂卿那個總跟在我身後,淳意姐姐長,淳意姐姐短的妹妹,卻嗤笑開口:「爹,李淳意又蠢又好騙,你怕什麼?到時候娘哭幾聲,我和哥哥再說幾句軟話,啥事都沒有。」
我仿若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般,猛地抓住房嬤嬤的手。原來,我最貪戀的真心,自始至終都是一場算計。
而拋棄我,也是權衡過利弊,覺得如今的我對南家已沒作用。
好啊,好得很啊,我所有的情緒都堆到手上,抓著房嬤嬤的手越發用力,直到耳邊傳來悶哼聲:「小點勁,我的手要被你抓腫了!」
壞了,我一激動,抓的是陳宥齊的手,這廝根本就沒有聽牆角的自覺。
南家四人神色慌張開門,看到的就是我和陳宥齊「手牽手」的畫面。
南堂卿眼珠子轉來轉去,看看南夫人又看看南大人,我忍不住蹙眉,這人如今看,怎麼賊眉鼠眼的?
「公主,我知道我去陳家提親對不住您,但您也不能自暴自棄,和這紈绔攪合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