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夫人在最後還加了一句:公主整日和紈绔攪合在一起,我們明熹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實在不能因為公主壞了名聲。
父皇到底在幹嘛,我都給南家上了那麼久的眼藥,他居然還放任南家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蕩,真是晦氣。
一腔怒火難消,我直接讓房嬤嬤去南家,賞了南夫人幾巴掌。
午膳時,一想到南家眾人還在蹦跶,我就覺得吃不香睡不著。
向來愛鬧騰的陳宥齊也很沉默,隻扒拉自己眼前的大米飯。
等我們倆用完午膳,桌子上的菜基本沒動。
再看陳宥齊魂不守舍的模樣,我忍不住樂了:「你小子也有心事?」
陳宥齊抓耳撓腮,坐立難安,圍著書房轉了三圈才咬牙說出:「三日後,能不能拜託你陪我回一趟陳家?我妹妹及笄,但她沒有朋友,母親說請不到贊者,就隻能讓小桃暫替。」
我聽得雲裡霧裡:「以你爹爹的職位,就算你妹妹不擅交際,找個贊者也不困難吧?怎麼就淪落到找丫鬟的程度?」
陳宥齊唇角抿得死死的,嘆了口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娘生下妹妹就去世了,現在的母親是我姨母。」
我震驚了:「吏部侍郎夫人不是你親娘?」
「我娘是爹爹在南方做官的時候去世的,姨母也是在南方舉行的婚禮,為了讓我們對姨母親近,當年知情的下人也都被趕走了。」
我覺得不可思議:「你外祖母也願意抹殺掉你娘存在過的痕跡?」
陳宥齊眼底暈染出一片水霧:「我娘是庶出,姨母是嫡出,她們自小就不和。」
房嬤嬤把早上專門給我準備的杏乳茶倒了一杯給陳宥齊,笑著提醒我:「陳家小姐和南小姐都是臘月十二的生辰。」
同一日生辰啊,那感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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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嬤嬤,把我臘月十二會去參加陳小姐及笄禮的消息傳給總巴結我的那幾家。再把南夫人嫌棄我,不許我參加南明熹及笄禮反而嫌棄我的消息也傳給她們。」
南家看不清形勢,上京城的當家主母們可都是人精。
8
臘月十二一大早,房嬤嬤就把我從溫暖的床上挖出來。
我很抗拒:「嬤嬤,讓我再睡一會。」
房嬤嬤也不強求,隻溫聲道:「可惜了,張小姐及笄禮的贊者到時候要輸給南小姐及笄禮的贊者咯。」
我立馬從床上爬起來。
該死的南夫人,居然敢嫌棄我,今日我必須要讓南家成為整個上京城的笑話。
向來低調的我,第一次用上了父皇幫我準備的專屬嫡公主出行儀仗,浩浩蕩蕩帶人往陳家去。
走到興榮街的時候,恰巧和接陸嫣然的南堂卿撞到一起。
他面色不善擋住我的馬車:「淳意,就算我對不住你,但今日是我妹妹的及笄禮,你能不能別添亂?」
「哪怕你是公主,高高在上慣了,但我南家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前兩日你還派人掌摑我母親,你忘記當年是誰看你從小沒娘,真心待你了?」
從知道他去陸家提親,再到得知過往的一切都是他和南夫人編織的騙局,我就一直刻意不去想他,免得自己惡心到吃不下飯。
沒想到今日他還有臉堵在我轎前,當眾給我沒臉。
我不顧嬤嬤阻止,疾步走到他面前,對著他的臉就啪啪三巴掌:「南堂卿,光顧著扇你母親,忘記扇你了是吧?」
「好狗不擋道,給我滾開。」
說著,我讓侍衛把他和陸嫣然撞到路邊。
我都上馬車了,南堂卿還捂著臉叫囂:「就算你強硬進了南家,我妹妹的贊者也隻會是嫣然。」
房嬤嬤心疼地拿帕子幫我擦手:「有事安排侍衛去,也不怕髒了自己的手。」
去陳家必定要經過南家,我把轎簾放下,免得看到南家那群惡心的人,誰知馬車走到南府門口的時候,再次被攔。
南夫人頂著一張紅腫的臉,看向我的眸子裡都在冒火:「我說過了,我們明熹的及笄禮,不能要你這種不清白的女子。」
好好好,剛剛打南堂卿用的是右手,現在換左手恰好對稱。
我抡起袖子對著南夫人的臉就一頓打:「你就是求我,我也不會參加你女兒的及笄禮,看清楚了,我們去的是陳家!」
南夫人捂著臉,不可置信地呢喃:「哪個陳家?今日還有人辦及笄禮?」
到陳府的時候,我左右手都打麻木了,手心一片紅腫,但心情很好。
陳宥齊穿得人模狗樣,一直往路口張望,看到我們的馬車,立馬小跑著過來:「你真的來了。」
他眸子亮閃閃的,看著我的目光中,盛滿了以往沒有的溫柔和感激:「今日那些夫人,也是你請來的吧?」
我得意揚起頭:「知道我的好,下次把你那汗血寶馬借我騎騎。」
向來把馬護得跟命根子一樣的人,笑得眉眼彎彎:「送給你了。」
我轉頭拉住房嬤嬤的手:「嬤嬤,你幫我做個見證,那匹汗血寶馬,陳宥齊送我了。」
9
隨著我公主的儀仗大張旗鼓停在陳家門口,原來還在張望的眾位夫人,全部都棄南家選了陳家。
陳夫人或許不喜歡原配留下的一雙兒女,但陳家的顏面,她親生孩子的體面,她都得顧,所以看到這麼多人,笑容反而更親切。
陳宥齊妹妹的及笄禮,很是盛大,我作為贊者配合著舉行完儀式後,從房嬤嬤手中端出那副價值連城的紅珊瑚頭面,還有我專門為陳幼怡尋的暖玉,正準備送給陳幼怡。
南堂卿喘著粗氣跑了進來:「李淳意!你鬧夠了沒有?」
我不明所以看向半邊臉腫脹,卻高高在上的男子:「你有病吧?」
南堂卿彎腰喘息:「李淳意!今天是明熹一輩子的大事,如若你把她及笄禮給破壞了,我們全家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
我氣笑了:「你臉怎麼這麼大?南堂卿,我們什麼關系?你妹妹及笄禮跟我有什麼關系?是,我之前答應給你妹妹做贊者,但你母親拒絕了,你不也找未婚妻給你妹妹做贊者了嗎?」
「那你也不能大張旗鼓去別人及笄禮,打明熹的臉吧?」
我可去你的吧!
這些年真是把南家慣壞了,都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周圍參加宴席的賓客都是人精,看出我對南堂卿的厭惡,七嘴八舌討伐起他:「這南公子真不要臉,我們可都聽說了,南夫人大著膽子往宮裡遞話拒絕了公主,如今看公主給別人當贊者,他們又不願意了,真是既要又要。」
「我們大楚的公主想去誰的及笄禮,還得他姓南的同意不成?」
南堂卿咬牙低頭:「淳意,之前的事,我和母親對你道歉,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給我們南府留個體面,別拆我們明熹的臺。」
「你知道明熹這孩子向來愛熱鬧,也愛面子,如今她的及笄禮,卻隻有嫣然一個人去參加。」
像是難以啟齒一般,南堂卿眼底暈染出紅霞:「就連陸夫人都來了陳家,這讓明熹如何接受。」
跟我有什麼關系?
背地裡說我又蠢又好騙的南明熹,我管她能不能接受。
房嬤嬤最懂我心思,不用我吩咐,立馬派人把南堂卿丟出了陳家。
眾位貴婦人像是沒看到一般,自然而然地跟我聊天。
我狀若隨意抱怨了一句:「南家真是越發不成樣子,南大人都賦闲在家了,居然還能蹦跶到我跟前惡心我。」
眾夫人目光對視間,已經交換了一百個訊息。
我還沒從陳家宴席離去,陸家就大張旗鼓去南家退了親。
陸夫人坐立難安湊到我跟前:「公主,之前的事,我們陸家也被蒙蔽了,南夫人說您和南堂卿是兄妹,不然就是給我們陸家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跟南家定親。」
我淡漠地喝下一口酒,房嬤嬤笑著安撫陳夫人:「瞧您這話說的,我們公主尚未議親,您在我們公主跟前說這話,可不太合適,再說,那南家就是給我們公主提鞋也不配,您陸家跟不跟她們訂婚,和我們公主又有何幹系?」
10
等我宿醉醒來,已是第二日中午。
房嬤嬤笑容滿面:「南家的成衣鋪子,一夕之間被人砸了個幹淨。」
「南大人被御史參治家不嚴。」
「淑妃和德妃都下旨訓斥了南夫人,南大人的官職也被罷免了。」
見我興趣缺缺,房嬤嬤笑著端來一個託盤:「這是今早陳公子送來的。」
是一個泥捏的,叉著腰的少女,眉目含怒,唇角卻帶笑。
我拿起泥人端詳:「嬤嬤,你有沒有覺得,這泥人有些眼熟?」
房嬤嬤笑看我一眼,搖了搖頭。
我把泥人擺在我書架上:「什麼時辰了?」
房嬤嬤嘆息:「以後可不能貪杯,這都下午第二節課了,一會兒就要下學了,我提前給你請了假。」
「那陳宥齊的午膳?」
「早就送去了,也吃過了,您趕緊洗漱一下,小廚房已經燉好了血燕。」
接下來的日子,陳宥齊每日都會給我一個泥娃娃,泥捏的娃娃惟妙惟肖,或支著胳膊打盹、或騎在馬上大笑、或拿著一塊烤紅薯吃。
我把書架騰出一塊空地,專門用來放這些泥娃娃,不許任何宮女碰。
沐休日,我追問陳宥齊在哪裡買的泥娃娃,我也想給父皇挑選兩個。
陳宥齊白嫩的臉上染上一層紅霞,別別扭扭:「在巷口一家老爺爺那買的。那地方人多眼雜,你說想要什麼樣子的,我去幫你挑。」
那怎麼能一樣呢?
這是我送給父皇的心意。
我執意要去,陳宥齊拗不過我。
他沒說錯,那老爺爺確實很會捏泥人,就連小兔子都捏得惟妙惟肖。
但老爺爺捏的泥人,都是圓臉胖娃娃,和往日陳宥齊送我的不太一樣。
我一個個欣賞老爺爺制作的泥人,陳宥齊聲音似乎多了幾分慌張:「老爺爺,這是我朋友,她想給家中長輩選一個泥娃娃,您……」
老爺爺拿起腿邊的拐杖就往陳宥齊身上招呼:「幾天不見,我這老不死的,就從師傅變成老爺爺了?你把我吃飯的活計學去了,轉頭就不認我了?」
陳宥齊抓耳撓腮,拱手作揖,各種跟老爺爺暗示,可惜媚眼都拋給了瞎子:「你眼怎麼了?就是眼有毛病,也不至於不認得我吧,當初你求我教你捏泥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