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鴨毛鵝毛邊角料堆積如山,要花錢處理。
村長找到我家。
我媽好心收購,打算做成羽絨服走量低價出售。
既解決了毛料堆積問題,又能增加鄉裡就業機會。
村民們滿心歡喜時,我們全家卻看見了世界彈幕:
【做什麼爛好人,等村民看到自己幾塊錢賣的鵝毛鴨毛轉眼變成了 200 塊的羽絨服時,直接砸爛你家廠子!
【說你們黑心肝,賺村裡的血汗錢。
【本來好好的何氏服裝廠能在 90 年代崛起,結果就這麼沒落了,何豆豆一家就是這麼破產的。】
1
彈幕出現的時候,我和我媽正在村長家。
「那是什麼?!」
看著半空中的半透明字樣,我媽率先驚呼。
我愣了半天,看著【破產】兩個字。
幹澀開口:「那是字。」
耳邊是村長的聲音,語氣很不客氣:「哪有什麼字?何家媳婦,你們要是不願意幫村裡就早說,裝什麼傻。」
在場的幾個村民立馬變了臉:「我就說這種事情不能讓女人作主,快叫你男人何田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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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憤怒的目光落在我們臉上。
「都談好了現在變卦,看我們農村人好欺負是不是?!」
不足十幾平方米的農村自建房裡,充斥著村民們的怒罵聲。
何家村氣候常年保持在 20—30 攝氏度之間。
那些個鵝毛鴨毛,在村委堆積如山。
正好我家在鎮上有間服裝廠。
村裡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家身上。
但我爸正好去了廣州進貨。
村民們又等不及,讓我媽先過去。
現在這個情景,我媽臉上浮現尷尬笑容。
我今年大學剛畢業,第一次陪我媽回村裡見到這種情況。
怒氣湧了上來:「村長,我家要是不願意幫忙,就不會讓我媽和我趕緊過來了,現在是村裡需要我們家,不是我們求著村裡人辦事。」
空氣安靜了幾秒。
村長臉上一僵,硬擠出一絲笑容,語氣變得溫和起來。
「你是何家村的人,村裡人有麻煩,你們家幫幫忙不是應該的嘛,再說了,你媽剛才提的價格,我們不是也沒反對?」
「對啊,對啊,鴨毛 3 塊一斤,鵝毛 6 塊一斤,這些我們都沒意見的,畢竟東西放著也是放著。」
在場的幾個村民擠著笑容,連連附和。
就在我媽暗地裡松了口氣時,半空中又飄來幾條彈幕。
【別以為村民會感謝,要知道在他們眼裡 3 塊、6 塊的東西能變出 60 塊,會說你們黑了他們的錢!】
【照我說什麼也別幫,窮山惡水出刁民!】
我媽瞪大眼睛,張大著嘴,半吐出的「好」字硬生生變了腔調。
2
這時,空中又拉過一條彈幕。
【你們信不信,王翠花要是不答應下來,這群村民就馬上翻臉了。】
我媽狐疑地垂下眸子,和我對視了一眼。
我瞬間明白了。
她是要試試這些半透明字體說的話。
沉默了幾秒,我媽開口。
「村長,要不我們回去,再和我男人商量商量。」
咚的一聲,矮凳砸在地上的聲音嚇了我們一跳。
「商量什麼!」村長驟然起身冷哼,「你一個外鄉女人,把你叫過來已經是給足你面子了。」
他手中的煙頭,往地上一扔,重重用鞋子碾過。
「王翠花,你男人要是在,肯定當場拍板就定下了,你們女人家家就是麻煩,早知道就不把你叫過來了!」
我打斷他們:「廠裡要進原料,畢竟不是小事。」
「嘿你這個女娃子,虧你還是個大學生,怎麼這麼沒良心,村裡有困難還推三阻四!」
旁邊中年婦女叉著腰,粗壯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臉上。
望著原本質樸的村民一個個變了臉色,我和我媽驚恐地瞪大眼睛。
瞬間意識到,這些透明字是先知!
「等田田回來,我們再商量。」我媽眉頭一皺,拉起我往外走。
耳邊是村民不忿的叫囂聲。
村長叫住我們。
「等等!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價格我會跟田田商量,不用你操心!」
【王翠花這女人就是太老實了,為了老公和孩子,我估計她會當忍者神龜。】
【憋屈,原著就是這麼寫的。】
我媽看了彈幕,臉頰上的肌肉抽得更厲害了。
她咬了咬唇,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開口道:
「村長,你搞錯了一件事,服裝廠不是何田田一個人的,我也有股份在,當初還是我娘家借了十萬塊給田田進貨!這件事不是你說了算,更不是何田田說了算,更不可能是村裡人說了算!」
【王翠花居然反擊了!怎麼和原著人設不符啊。】
【對啊,這人物後期才覺醒的呀,奇了怪……】
「反了,反了!」
村長臉被氣得鐵青,跳腳怒罵。
「俺們不懂什麼叫股份,」村民對著我們怒目而視,「俺們隻知道你們是些沒良心的東西!何田田怎麼娶了你這個自私的婆娘!」
他們十幾個人,烏壓壓地站起身,有幾人還擋住了正門口。
我媽急忙將我擋在身後,腳步後退:「你們別亂來!」
氣氛凝重。
突然,外面的人高喊:「何田田回來了!」
3
眾人向外望去。
隻見我爸的奧迪車子從不遠處駛來,迎面揚起黃色的塵土。
他停下車匆匆上前。
村長快我們一步跨過門檻,上前去抓我爸的手。
面上寫滿了心痛:「田田啊你終於回來了,現在你發達了,是不是就不管村裡了?」
跟在我們身後的村民一擁而上,齊齊站在跟前。
烏壓壓的一片。
「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供你上的大學,家家戶戶可都出了一份力啊,做人不能忘本啊……」
「是啊,是啊,田娃子,要不是當年村長號召大家給你出學費,你現在還跟俺們一樣,是個大字不識的大老粗呢!」
「能做大老板,住大房子,開豪車嘛!」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
看向我們的眼神帶著譴責。
我爸先是朝村長尷尬地一笑:「何叔我怎麼會忘呢,肯定會幫忙。」
我急忙拉了拉他的衣服:「爸,這些人太不要臉,硬逼著我和我媽答應他們收購村裡的鴨毛鵝毛!我們不能答應!」
我爸眉頭一皺還想說什麼,眼神突然定住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我去,這些村民太惡心了,居然道德綁架上了!】
【何田田是二傻子嗎?當年他爸媽可是在王建國家門口跪了三天三夜,他家才不得不做個面子,去號召村裡人給何田田家捐錢,怎麼現在從這些人嘴裡,他王建國變成大功臣了?!】
【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是東一家幾分,西一家幾毛,幾百戶人家才堪堪湊了 10 來塊錢,還好意思說自己出力了!要不是何田田爸媽後來不得已去城裡打工掙了錢,不然何田田哪有機會上大學哦!】
原來當年我爸上學的真相是這樣子!
現在這些人怎麼有臉來要求這個,要求那個的?!
而我爸,則震驚地盯著彈幕,足足看了十幾秒。
嘴裡喃喃:「這……這些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4
我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好像能預知未來的東西,我和媽都看到了,上面說隻要收購村裡的那些鴨毛鵝毛,村裡人就會砸我們廠子!
「我們家會破產!」
沒想到我爸卻轉過身,輕斥一聲:「胡說八道,晦氣!」
我急得跺了跺腳:「爸,我沒胡說,媽也看見了。」
我媽點點頭:「本來我也不相信,但上面說的每一件事情都說對了。」
我爸搖搖頭,有些不認同:「我們怎麼能因為沒發生的事情就拒絕幫助何家村呢!
「最近幾年我富起來了,就該帶著村裡人發家致富,我是何家村人,也是村裡供出來的大學生,有能力帶領鄉親們賺錢,為什麼不能拉一把?!
「孩子,你做人做事不能隻想著自己啊。
「不管這個東西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都不能忘恩負義!」
我媽欲言又止,我爸直接打斷她的話。
他轉身看向村長他們:「就照村長的意思辦!」
村民們的臉色瞬間陰轉晴,在場的每個人喜笑顏開。
「田娃子沒讓俺們失望啊,我們沒白疼你!」
【聽過愚孝男,沒聽過愚義男,何田田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何田田低估了人性,也低估了什麼叫作升米恩,鬥米仇!】
回去的路上,車窗上的水汽直接顯示了這幾條彈幕。
我爸看了眼,直接擦掉。
車廂內一陣靜默後,我爸再次開口:「何家村是我們的根,我們應該相信那些父老鄉親,而不是這些愚蠢的語言!」
【**********】
彈幕出現了不明字符,就像字被屏蔽了一樣。
車裡散發著低氣壓。
耳邊唯餘我媽的嘆氣聲。
我急得嘴上冒泡。
照這麼下去,就怕真的如同那些字寫的一樣,我們家會破產。
可無論我怎麼撒潑打滾,我爸就是不改變主意。
沒過幾天,我爸就派工廠的人去了村裡收鴨毛、鵝毛。
結果收到的全是亂七八糟的邊角料。
原本還不理解是怎麼一回事,直到我看見了彈幕的解釋:
【真相了,我就說怎麼會有好的鵝絨、鴨絨留給何田田的小廠子收。】
【原來原著沒寫出來的東西在這裡呢!】
5
我媽摸著收上來的東西,氣得雙眼發紅:「何田田!這就是你口中質樸的村民,你看看收上來的都是些什麼?!這些怎麼能用來做高檔羽絨服!」
我爸臉色黑沉,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說了句:
「我去村長那裡。」
接著轉身出門。
【去了也是白去。】
【不用看也知道,何田田沒幾句話就會被村長給勸回來。】
【這什麼人啊,看得我鬱悶死了。】
見狀,我趕緊跟了上去:「爸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咦?何豆豆怎麼跟上去了?】
來到村長家門口。
我爸支支吾吾剛講了幾句,村長驚訝出聲:「怎麼會這樣,田娃子你別急,我讓人召集村裡人問問去。」
村長飯都沒吃完,就跑了出去。
我爸松了口氣:「看來這件事村長應該是不知情。」
這時彈幕飄來一句話。
【村長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村裡各家各戶的情況他怎麼會不知道,就隻有何田田那個傻子被蒙在鼓裡。】
我爸看見,臉色瞬間白了白。
等了兩個多鍾頭,村民們才懶懶散散地集中起來。
「田娃子什麼事啊,這個時間段各家各戶都忙著曬臘肉、整年貨呢。」
「田娃子你來得正好,這裡 2 斤辣魚你帶回去給你老婆嘗嘗。」
「田娃子吃飯沒啊?」
「……」
我爸唇角嚅動,猶猶豫豫。
我上前幾步:「叔叔伯伯嬸嬸們,你們交的東西有問題,不是我們不想收,10 斤鴨毛鵝毛都是邊角料,裡面還混著兩三斤亂七八糟的棉花和稻草,這怎麼能行呢?」
話音剛落,村民們臉上和藹的笑容變了。
剛說給我家辣魚的王大嬸瞬間提高了音量。
「喊什麼喊!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麼,想當年沒衣服穿,我們就是這麼做的衣服,我們都可以穿,那些城裡人有什麼不能的,又不會死人!」
「沒錯,那些棉花和稻草又不是不能用,到時候塞到羽絨服裡還可以給你們省點原料錢,有什麼不好的。」
「東西收了,錢也給了,現在哪有退錢的道理!」
「就是!」
這時,村長慢悠悠地從屋子裡出來。
「田娃子啊,鄉親們也不容易,這些邊角料也能用,到時候你再買些飛絲什麼的,不就能做好幾件羽絨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