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千鈞的冰冷讓他說不出話來。
然而就在我剛走出屋子,小弟就同我匯報。
「老大節哀,就在剛剛,王叔去世了。」
13
我和私人醫生老袁說。
「我想留住這個孩子。」
「你瘋了……」
老袁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為了給謝辭舟留個種,你把自己命搭上?」
「不是為了謝辭舟。」
我低下眸,月份大了,胎動已經很明顯了。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小孩子在一點點地長大。
「王叔也死了……現在這個世界上,我隻有這個孩子一個親人了,我不想連這麼唯一的一個親人也失去。」
老袁被我的話氣得發冷。
「姓季的,我告訴你,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別連累我的名聲。我多少次把你從刀山火海裡救回來,不是為了讓你這麼作死的。你要是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咱們就斷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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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流暢地落下幾個署名,把手上的紙遞給他:「……好,我把這個月的工資結給你,然後另外給你開一封推薦信。」
老袁把紙直接拍桌上:「季羨,你是懷個孕把腦子懷進去了,還是單純就是被謝辭舟那傻小子傳染的?我是這個意思嗎?我的意思是,你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現有的醫療水平根本達不到,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思索著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想起了一個很久沒有關切過的人。
「詹姆斯最近是不是很闲?」
14
美洲的某個地下實驗室裡。
各種儀器和設備都被砸得七七八八。
幾個碧眼外國人被人捉著手腕綁起來。
我披了件能蓋住孕肚的風衣。
垂著眼,把玩著手裡的鐵鞭。
「詹姆斯先生,好久不見。」
詹姆斯被扣在凳子上,咬牙切齒。
「見見見,就你最見了。姓季的,你每次來都沒有什麼好事情。我都已經幫你把你表叔送進去了,改造實驗也廢棄了,還想來幹嘛?」
我的語氣溫和而平淡,完全聽不出是在對著一個扣在凳子上的人說的話。
「詹姆斯先生,我就是想來問一下,如果改造後的人體懷孕了,除了無麻剖腹,還有什麼手術成功率更高的分娩方式?」
聽到我的話,詹姆斯更加罵罵咧咧。
「我們是搞人體改造的,又不是搞生命科學的。黑診所,黑診所懂嗎?找保胎的,不上醫院,還一撥一撥找上我們這裡來了。我這儀器都被砸兩遍了,這還有天理嗎……」
詹姆斯的話讓我的心沉入湖底。
小腹裡的孩子也在這個時候掙扎著。
踢蹬了我的小腹一下。
他在告訴我,他很健康,他想活。
突然,我似想到什麼的,抬起頭。
「你剛才說,還有誰來過了?」
其實,詹姆斯不說我也能猜得到。
在我之前來的人,是謝辭舟。
據詹姆斯所說,謝辭舟比我還強盜。
得知他也沒有辦法的時候。
砸了好幾臺他以前做實驗的高精器材。
我不動聲色地沉下臉。
周身的氣壓也隨之低了下來。
「……你不是說,這些器材都毀了嗎?」
詹姆斯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但想找補已經來不及了。
隻能老老實實地道。
「季先生,是有幾臺貴的還在。
「這種精度極別的儀器造價昂貴。
「我本來是想過了風頭,賣了換錢的。」
我松了松袖扣,淡淡地吩咐。
「哦,還有幾臺?一並砸了。」
我走的時候,詹姆斯憤恨地踹了一腳牆。
反而被反作用力疼得跳起來。
「兩個東方來的強盜……嗷!」
15
雖然詹姆斯並沒有什麼辦法,但是專家團隊給了我一個方案。
人工孕囊,成功率可達 80%。
謝辭舟向著專家團隊追問了許久。
專家再三保證,這個手術雖然並不太正規,但是是有追溯的臨床經驗的。
隻要能形成孕囊,就能順利生產。
謝辭舟扣著我的腰,貼著我的腹部。
「……乖寶,到時候你自己出來快點。你要是敢折騰你季爸,我摁死你個小兔崽子。」
我感覺到孩子在我的肚子害怕得縮了縮。
垂下眸,眼神柔軟了幾分。
「不是最喜歡孩子?怎麼嚇唬他?」
謝辭舟仰著頭,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我。
「……老大,在我的心裡,你最重要。我怕你不要孩子,是因為我怕你恨我恨到連孩子也不要,那麼我在你心裡,就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我微微挑眉:「現在也未必有機會。」
謝辭舟卻像完全沒有聽到似的。
低下頭吻了吻我的腹部。
反而引起我的身體一陣戰慄。
我強忍不適,側頭開口問醫生:
「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醫生翻了翻日歷,然後告知我。
「季先生,是 8 月 13 日。」
16
去見莫先生的時候。
還沒有進門,謝辭舟就已是高聲朗道。
「爸,我把你兒媳給你帶回家了。」
莫先生冷哼一聲。
「呵,你倒是替人認得快。
「人家季羨看得上你嗎?別被去父留子了。」
我跟在謝辭舟後平淡地道了一句:「爸。」
莫先生:「……」
莫先生聽得身體一哆嗦,忍不住喝了一杯酒壓壓驚。
其實,真不怪我認得快。
而是謝辭舟說,莫先生早年收藏了不少寶貝,而且樣樣都是絕世的孤品,就等著謝辭舟成家立業,交給後代打理。
謝辭舟於是趁熱打鐵。
「爸,老大都認了,你快點表示一下啊。」
莫先生的眉間跳了跳。
「……季先生若不棄,我家裡有些名人留下來的親筆字畫,就當作是……」
謝辭舟打斷了莫先生的話。
「……爸,一點親筆字畫哪夠啊。我是入贅到季家的,要是嫁妝不夠充實,日後在季家受到委屈了,可怎麼辦?」
莫先生皮笑肉不笑:「那你想要什麼?」
謝辭舟說起這個,就起勁了。
「……紅酒、茶葉、鑽石,還有跑車。爸,您上回從歐洲配種,空運回來的兩匹純血馬也挺不錯的。孩子滿月宴的時候,可以把咱家那塊鎮家之玉也拿過來……」
看著莫先生越來越黑的臉。
我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想緩解一下氛圍。
「……咳,看來莫先生的愛好還挺廣泛的。」
莫先生徹底氣急敗壞,連文雅都不講究了。
「謝辭舟,你他媽站哪頭的?」
謝辭舟一派正義凜然。
「……江湖道義,不論血親。
「我肯定以老大馬首是瞻啊。
「還有孩子成年禮的那份,爸也別忘了給哈。我看您去年拍下的那兩尊大玉佛就挺好看的,給孩子正合適……您也別擔心我們拿不動,我來的時候聯系了三家搬家公司。」
莫先生:「……」
我們走的時候,莫家幾乎是被搬空。
莫先生痛心疾首:「好一對黑心的夫妻。」
「我從業那麼多年,看到的歹徒入室搶劫都沒有那麼黑的。」
17
盡管是後期形成了孕囊。
生季時的時候,我還是吃了很大的苦頭。
小季時的身體也比尋常孩子孱弱。
醫生說,以後要格外仔細些,還要做幾次基因排查,以防日後有缺陷。
謝辭舟抱著我就是哭。
「老婆,太疼了,咱以後不生了。」
可能真的是孕期的腦回路和別人不一樣。
我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所以,你本來是還想讓我生?」
謝辭舟連忙否認。
「啊……老婆,我沒有這個意思。」
謝辭舟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眼裡還含著淚花。
「老大,你不會真的要去父留子吧?」
我打量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
然後不鹹不淡地道了一句。
「看你以後的表現。
「……呃,謝辭舟,你上來做什麼?」
我看著傾覆上來的人。
突然不知為何,心跳微微有了波動。
謝辭舟咬住我的耳朵。
「老婆,你心軟了。
「那麼, 我就更不能讓你跑了。
「老婆,你聽說過一句話嗎?是……」
我啞著聲音:「是什麼……」
他俯下身吻上了我的唇。
「是美人配狗, 天長地久。
「……老婆,我們是命中注定糾纏一輩子的。」
(全文完)
番外
很多年後,謝辭舟在廚房裡做飯。
我在沙發上看金融報紙。
季時背著小書包, 躡手躡腳地從門外走進。
我推著半邊金框眼鏡, 眼睛都沒有抬。
「季小時, 把期中試卷留下。」
季小時沒有辦法, 隻能覷著我的臉色。
從書包翻出幾張皺包包的紙撫平。
然後屈著手指推到我的面前。
語文 70,數學 19, 英語 50。
我似笑非笑的目光最終化成無盡的沉默。
正當我開始考慮沒有子宮生出來的孩子,在發育的時候會不會影響腦子的時候。
謝辭舟也剛好拿著鍋鏟出來。
看到了桌面上的幾張慘不忍睹的試卷。
「季小時,你考的什麼玩意兒?」
我看向謝辭舟,語氣淡淡。
「謝辭舟, 我昨天聽莫先生說, 你小學的時候就掛過科,初中的時候打過群架, 高中的時候染了頭發, 要當什麼鬼火黃毛……」
謝辭舟打著哈哈。
「我這不是為了給老婆當打手的嗎?
「再說了, 做我們這行的, 哪有高才生……」
我支著額頭,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我是 A 大金融系碩士畢業。而且,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莫先生也是……」
謝辭舟沉默了一下,然後提起季時的衣領:
「雖然我沒文化, 但我還略懂些拳腳。
「……老婆, 季小時就來交給我教訓吧。」
謝辭舟提著季時進屋後。
過去了十分鍾,還沒有出來。
我放下報紙,去看看這父子倆搞什麼名頭。
隻看到季時被謝辭舟提溜在手上。
被脫了半邊褲子, 還在奮力掙扎。
「謝爸你不能打我!你打我, 我就把你上次偷吃季爸買的草莓蛋糕的事情告訴季爸!」
謝辭舟拍著他的屁股。
「季小時, 你還敢找你季爸告狀?
「……知道你謝爸最擅長的是什麼嗎?」
謝辭舟的聲音微微壓狠了幾分:「是滅口。」
季時畢竟是孩子,哇地一下就哭了。
謝辭舟一抬頭,就看到我斜倚在門框邊。
恰好對上我靜水深潭的眸子。
謝辭舟頓時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整個人都站直了幾分。
「老婆, 我就嚇唬一下他。」
但很顯然,現在找補,已經遲了。
我微張著唇, 對著他做了口型。
「……草莓蛋糕。」
謝辭舟啞音:「……我錯了, 老婆。」
我才轉身回到臥室。
就被人從後面推倒在床上,翻了個身。
我望著他,聲音微微嘶啞。
「謝……辭舟?」
謝辭舟繾綣地吻了吻我的耳垂。
看著我的身體微微變得僵硬。
「哦,那他死外面了嗎?」
「(「」「等等等, 別趕我……我這次不碰你。
「但是,老婆, 你總得讓我抱著解解渴吧。」
幾個小時後。
謝辭舟抱著枕頭出現在了門外, 和拿著成績單面壁思過的季小時站在了一起。
季時挪了挪, 給他讓了個位置。
季時幸災樂禍地道。
「謝爸,你也考試不及格了?」
謝辭舟笑容立時就淡了下來。
倒把季時嚇得心裡發毛。
「季小時,趕緊學習去!為父現在年老色衰, 君恩日減。你季爸上周,身邊可是又剛來了一個年輕力壯的小白臉。再不努力,我們就等著被一起掃地出門吧!」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