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辰摔斷腿後,我花了整整五年,終於將他照顧到康復。
但徐真真將紅酒澆了我滿頭時,他卻沒有幫我說一句話。
隔著門縫,我聽到有人問他難道不怕我鬧脾氣。
他驚訝道:
「鬧脾氣?怎麼會?司雨不會生氣,離家出走都從沒超過一個晚上。」
那人不信,他於是打了個比方。
「你養過狗吧?你生氣時趕它走,它是不是也不會對你叫,也不會離開家?」
那人恍然,又問:「那真真回來了,你還會和司雨結婚嗎?」
他沒說話。
一周後,我和宋良辰分手,離開了宋家。
後來,聽說宋家少爺為了求未婚妻回來,再次摔斷了腿。
1?
宋良辰腿好後的一個月,徐真真就回來了。
接風宴上,她看著面無表情的宋良辰,紅著眼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就像在自罰。
人人都知道,五年前,在宋良辰摔斷腿,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出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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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就喝多了。
「良辰,我當時真的沒得選,我家老爺子,他拿命逼我出國……」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這五年,我一直都在偷偷地,偷偷地打聽你的情況,我想見你,又怕你怨我不願看到我……
「我每天,每天都在祈禱你快點好起來,我向老天說,願意用自己十年的壽命,換你能再次站起來……
「好在老天聽到了我的禱告,良辰,你現在好了,我真的好高興……」
在坐的幾個男生,都忍不住開口勸她。
「現在良辰都好了,肯定也不在乎以前那些事了。」
「真真你就別自責了,你看良辰今天不是都來了嗎?誰不知道他以前最慣著你,你有苦衷,他怎麼可能真的怨你?」
「都是過去的事了,別再困著自己了,是吧,良辰?「
說罷,幾人同時看向宋良辰。
宋良辰卻一言不發,隻是冷冷低頭,喝了口酒。
此時,和我交好的白沁突然冷笑一聲。
「不是,宋少腿能好是因為人家司雨五年沒日沒夜的照顧,怎麼就變成徐大小姐用命換的了?」
「白沁,說話別這麼刻薄嘛,我們當然知道司雨照顧了良辰五年,但真真這不也是一片真心……」
「呵呵,真心?」白沁翻了個白眼,「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宋少腿能好,是因為我也祈禱了?」
「我,我可以證明的!」徐真真突然伸出左手,手腕上面有一道淺淺的疤。
「天,你怎麼會做這種傻事?!」立刻有人叫起來。
「天啊!」
雖依舊是冷漠的表情,但看到那道傷疤時,宋良辰的瞳孔還是微不可查地放大了下。
「聽說你出國不久就被診斷得了抑鬱症,難道是真的?」一個男生猛地站起來問。
徐真真苦澀一笑。
「我怕隻是禱告心不誠,所以就……」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反正不能見到良辰,我活著或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可惜最後被救回來了,如果不是為了再見良辰一面,我肯定會再……」
「這麼說也太牽強了吧……」白沁皺眉出聲。
「你就少說幾句吧白沁。」
「就是就是,真真都這樣了,嘴巴積點德吧。」
「不是......」白沁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白沁,差不多可以了。」宋良辰突然抬起頭,發聲。
我抬頭,看向他的方向。
他的眉眼依然是淡淡的,語氣卻有著說一不二的威懾力。
一晚上,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為了徐真真。
讓我的朋友閉嘴。
「良辰,今天能夠見到健康的你,我真的很高興……」徐真真擦著淚,從桌上拿起紅酒分酒器,走到他身邊。
她看向他的目光,深情繾綣。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就讓我再最後任性一次吧。」
說著,她突然轉身,將分酒器裡的酒,猛得倒在了我頭上。
屋裡頓時一片驚呼。
而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居然將瓶子往地上一摔,撿起碎片就往自己手腕割。
「徐真真!」宋良辰一下子站起,奪過了她手中的碎片。
那碎片很是鋒利,將他的手瞬間劃破,鮮血滴了下來。
他卻好像沒有感知一般。
「徐真真你是不是有病啊!」白沁生氣吼道。
「我是有病!」徐真真哭喊著與眾人爭搶碎片,「良辰,我知道是她陪了你五年,我恨自己不能在你身邊,我愛你,我沒辦法假裝喜歡她,我真的討厭她!」
「為什麼我身不由己,嗚嗚嗚為什麼你身邊的不是我……」
說著,她突然撲進宋良辰的懷裡,大哭起來。
而宋良辰,就這樣站著,沒說話。
但也沒有推開她。
更沒有看到,我的小腿,也被濺起的玻璃碎片劃破了。
2
白沁陪我,去二樓換了衣服。
一路上,她都在憤憤不平。
「這些男人真是瞎了眼了,一個個的還都可憐上徐真真了。
「她身不由己?難道不是當年宋良辰出事,她怕他癱一輩子,立馬就出國跑了嗎?
「現在還有臉在這裡說什麼愛?」
我淡定地拿著毛巾,擦著湿漉漉的頭發。
「不是,司雨,你脾氣也太好了點吧,你忍宋良辰也就罷了,宋家到底對你有恩,你忍她幹嘛?你還真要當忍者神龜啊。」
我輕聲:「無所謂了。」
「無所謂?!你未婚夫在下面抱著前女友,你怎麼還能無所謂?」
我搖搖頭:
「也許是料到了吧,所以也沒怎麼驚訝。」
五年陪伴又如何呢?
到底是比不過年少時轟轟烈烈的愛慕。
在宋良辰決定來徐真真接風宴的那一刻,我便料到了。
白沁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你這軟脾氣啊,他們就是拿準你這點了才肆無忌憚。」
我笑笑。
我想,他們不是拿準了我的軟脾氣,是拿準了宋良辰不會為我出頭。
說難聽點,就像狗在外面打架,也得主人願意給他撐腰才行,不是嗎?
白沁家裡有事,先回家了,而等我回到樓下包間,徐真真也已經坐著宋家的車回家了。
「她喝多了,張哥你看著她進門再走。」隔著門縫,傳來宋良辰打電話的聲音。
似乎也沾染了一絲醉意。
我的腳步停在門口。
「宋少,真真今晚是有點喝多了哈,你回去哄哄司雨吧,估計要和你鬧脾氣。」裡面有人道。
「鬧脾氣?怎麼會?」我聽到宋良辰愕然的聲音。
「司雨不會生氣,她離家出走都從沒超過一個晚上。」
「可今天這事……」
似乎怕那人不信,他又打了個比方。
「你養過狗吧?你生氣時趕它走,它是不是也不會對你叫,也不會離開家?」
那人恍然大悟。
「那真真回來了,你還會和司雨結婚嗎?」又有人問。
一陣安靜。
時間大約過去了三十秒,有人嘻嘻哈哈地岔開了話題。
而我,轉身,離開了會所。
3
晚上九點,宋良辰回了家。
「怎麼就先回來了?」他似乎喝的有點多了,搖搖晃晃靠在我身上。
「手怎麼不上藥?」我看了眼他的手,血已經結痂了。
「等你給我上啊,你都不管我,怎麼就自己走了?」他伸出另一隻手,將我圈在懷裡。
「坐那兒,我給你上吧。」我輕輕推他的手,淡聲。
他點點頭,走了兩步,倒在沙發上。
我將醫藥箱拿過來,坐在他旁邊。
當年宋良辰腿斷時,曾做過不少自殘的事。
因為別人都會被他惡毒的語言給罵跑,所以後面每一次,都是我給他上藥。
因為不管他怎麼罵我,我都不會走。
雖然我學的並不是護理,這事倒也熟能生巧了。
「不深,傷口也愈合了,消消毒就行了。」
他的頭擱在我肩上,「頭發好香,洗澡了?」
我上藥的手頓了下。
「嗯。」
「腿怎麼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腳腕上。
距離我被劃傷一個半小時後,我的未婚夫終於發現了這件事。
也是,碘伏是黃色的,我又白,在大吊燈下,還是挺明顯的。
我沒回答,隻是收拾好醫藥箱,準備起身。
誰知卻被他一下子拉住。
一個用力,我便倒在了他懷中。
「宋良辰!」
「別動。」
他撈起我受傷的那條腿,認真地看了看。
突然低頭,吻在了那道傷痕處。
酥酥麻麻的觸感一下子傳了過來。
我猛地縮回了腿。
「嗯?」他睜著迷蒙的眼抬頭。
「怎麼?」他笑道,「伺候你,還不滿意了?要蹬我鼻子啊?」
「碘伏都被你蹭沒了,擦擦嘴吧。」我抽出兩張湿巾,用一張不著痕跡地擦了擦他吻過的地方。
「碘伏好啊,剛好給我也消消毒。」他湊過來。
他今晚,應該心情很好。
因為見到了徐真真。
「阿雨。」
我抬頭,對上他漆黑的眸子。
「你今天,好像有點奇怪。」
一個炙熱的,帶著酒氣的吻突然貼了上來。
「也給你消消毒。」他說。
4
宋良辰很快就睡了。
我輕輕起身,走到旁邊屋子的衣櫃旁。
五年前來宋家時,我帶來的東西並不多。
如今,好像依然沒有多多少。
不過一小時,我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東西。
才躺回床上,宋良辰的手就搭了上來。
「幹什麼去了?」
「口渴,去喝水。」
「哦。」他半睡半醒,將我背對著他的身子撈進懷裡。
不一會兒,身後均勻的呼吸聲再次傳來。
我輕輕地將他推開。
這些年,宋良辰一直疑惑,為什麼他抱著我睡著後,總是半夜發現我不在他懷裡。
我說可能是因為我睡覺不老實。
但其實並不是,每一次,都是我從他懷裡鑽了出來。
我是個天性寡淡的人,並不喜歡和人有過深的牽絆。
如今唯一的羈絆,大約便是宋良辰。
而開始時,我們也並不是這樣的關系,而是恩人與被資助者。
從初二到高三,宋家資助了我整整五年。
那時,我明明考上了省重點高中,卻被父母偷偷丟掉了錄取通知書。
我在網上查到了自己的錄取信息,他們又將我鎖在屋裡,不讓我出去。
「女孩子嘛,這周圍的哪個不是打工然後回來嫁人,就你是個讀書的料了?」
是宋家發現我沒去上學,找了過來。
那天,陪宋奶奶一起來的,就是宋良辰。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高冷的貴公子,雖然隻比我大兩歲,卻隻是站在那裡,就給人壓迫感。
他們將我帶出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告訴我,有宋家在,我就一定不會輟學。
「當年啊,我讓他挑一個資助對象,他從一堆人裡,一下子就挑中了你。」去市裡的車上,宋奶奶拉著我的手笑道。
「你放心好好學,宋家做你的後盾,你父母不敢怎麼樣的。
「你呀,也是良辰的福星,自從開始資助你啊,良辰的身體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呢。」
我知道,資助我的初衷,隻是宋奶奶為了給自小體弱的宋良辰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