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幹脆挑明:「有話就直說。」
謝青青終於有些別扭地開口:「事先聲明,我雙手雙腳贊成你迅速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好快點忘記那個渣男,但是呢,這畢竟是自家的藝人,怎麼說呢,對你的名聲什麼的可能會造成不太好的影響……」
七七八八說了半天,她幹脆破罐子破摔,「你是不是看上那許洲了?」
「怎麼可能?」我毫不猶豫地撇清,「那小孩看著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我呢?二十八了,年紀都差了快一輪了,你怎麼想的……」
「那又怎樣?」謝青青滿不在乎地說,「怎麼?就他沈泊舟可以找一小姑娘,你就不能找個小奶狗?天底下沒這個理。」
「這是兩碼事兒……」
謝青青突然就改變了主意,轉而來鼓勵我:「我支持你,趕緊找個比他年輕能幹的,氣死他。」
我擺擺手,及時喊停了她後面的話,謝青青這張嘴,真的什麼話都能說出來。
我確實對這種小男生沒什麼興趣,之所以問起他的名字,除了因為他表現好,當然也有沈泊舟的原因,他那張臉確實和他有些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薄薄的內雙,漆黑內斂,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就連名字也像。
可氣質卻大相捷徑。
沈泊舟溫和清冷些,但是那個男生卻意外地話少,沉默內斂,總是緊抿著唇,面上是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
不過他確實是同期裡面算是優秀的。
我又想到他起身時僵硬的膝蓋,略思考了下,拿出手機,給負責練習生的許願打了個電話。
9
到了下班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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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青非拉著我要去夜店,美其名曰放松心情,我拗不過她,隻好陪著去。
夜店裡人頭攢動,音樂聲嘈雜,我有些不舒服,和正在蹦迪的謝青青說了聲,找了個略微安靜的地方坐著。
吧臺前坐著個戴著帽子調酒的酒保,猩紅的液體在高腳杯裡搖晃著,妖豔逼人。
我走過去坐下,說:「給我一杯。」
一雙修長好看的手把酒杯遞到我跟前。
我接過,抬眼道謝:「謝謝。」
卻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愣住。
有些不確定地喊出他的名字:「許洲?」
男生微微頷首:「南總。」
看到本來不屬於這個地方的人,我有些生氣:「我沒給你發工資嗎?還需要趁著晚上這點時間來打工?有這個時間不如多訓練。
「還有,如果是真的想當明星的話,最好一開始就遵守一下職業道德,不要給以後留下黑料,還要讓公司花錢給你擺平。」
男生低著眉,一聲也不辯解:「抱歉。」
「算了。」我用力擰了擰眉心,「前途、事業、未來,這都是你自己的事,別人就算想管也插不上手。」
許洲沉默。
半晌,他突然開口:「謝謝南總的藥。」
「沒事。」想到眼前這個人算起來也就隻有我表弟那般大,不由得放軟了語氣:
「平時訓練也要多注意身體,你現在還年輕,不知道身體留下後遺症的痛處。」
我悠悠嘆氣:「行了,你工作吧。」
說完我便拿起酒杯回到原來的位置,那裡清淨些,沙發坐墊也更柔軟。
不得不說,許洲這人平日裡看起來挺寡淡,沒想到調的酒倒是濃烈,喝了半杯,腦袋就開始發暈,我撐著下巴坐在那裡,昏昏沉沉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影子,還是那張熟悉的臉,男人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南總?」
這個稱呼讓我霎時清醒過來。
這是許洲。
不是他。
蹦完迪的謝青青正好也在此刻走過來,看了這幅情景,很快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她拍拍許洲肩膀,大大咧咧道:
「小許是吧?我喝酒了,可能要麻煩你,把你們南總送回家。」
「我……」
謝青青報了個地址,很快便一溜煙地跑了,根本沒給他拒絕的餘地。
10
許洲依照謝青青給的地址,把我安全送回了回春路的大平層。
是沈泊舟來開的門。
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和他懷裡醉成一攤的我,忍不住皺了眉。
「我來吧。」他從許洲懷裡接過我軟綿綿的身體,淡淡說了聲謝謝就送了客。
沈泊舟身上熟悉的氣味無孔不入地鑽進鼻腔,我終於清醒過來,用力推開他,腳步踉跄,好在及時扶住牆角才得以穩住。
「你來幹什麼?」我冷冷問道。
沈泊舟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自嘲地笑笑:「剛好過來拿東西。」
粥粥搖著尾巴小跑過來,像是察覺到我們之間不同以往的氛圍,拱拱這個又舔舔那個,很著急地在勸架。
我蹲下來摸著它的腦袋安撫。
過了很久,沈泊舟像是不經意間開口試探道:「剛剛那人……你的新男朋友?」
「和你有什麼關系。」我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沈泊舟臉上笑容很淡:「看上去年紀挺小,我們畢竟夫妻一場,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說不定他另有所圖。」
「圖我什麼?圖錢?圖前途?還是圖我身體?這有關系嗎?」我微笑道:「反正我樂意,他比你年輕,比你單純,比你會讓我高興,這就已經夠了。」
「向南!」
11
我很瀟灑地把沈泊舟趕走了。
可卻並不像我想象當中那麼開心。
我躺在床上,被子裡全是他的氣息,裹擁著我做了一晚上的夢。
夢裡的我回到了從前,我們還沒結婚的時候,在那間小辦公室裡,貧窮但快樂。
不像現在。
醒來的時候,我感受到臉上早已幹涸的淚痕,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我從被子裡探出身子,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
我習慣在晚上睡覺的時候開靜音,所以當我看到那十幾個來自爸爸和沈泊舟的未接來電的時候,心裡是難得地惶恐。
我趕緊回撥過去。
是爸爸接的電話,聲音難掩疲憊:
「南南。」
「爸,怎麼了?」
爸爸聲音哽咽:「你媽媽昨晚突發腦梗,好在及時送了醫院,搶救了一晚上,還好已經沒事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抖著手掀開被子,就聽見爸爸問她:
「泊舟昨晚開了一晚上車趕過來了,你怎麼沒跟來,你們不住一起?」
我這會兒沒工夫應付他,隻好敷衍過去:「爸,我現在馬上趕回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
我掛了電話,訂了最早一班的機票,心裡卻在無比後悔昨晚鎖門的舉動。
到了醫院。
媽媽已經從 ICU 轉到了普通病房,我也稍微放心了些,準備去給爸媽買點早飯,一出門口就看到滿臉倦容的沈泊舟。
想到爸爸說的話,我很快移開視線,急匆匆走了出去,沒有一點多餘的交流。
病床上的媽媽已經醒來,看到好久沒見的女兒女婿,笑容滿面地握著我們的手說些家常話,話題無外乎還是圍繞著一個——催生。
媽媽語重心長地說:「你們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考慮一下孩子問題了,眼見著我這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要是哪天……」
「媽——」我聲音急促地打斷她。
「好,好,好,不說不說。」媽媽嘆了口氣,「南南啊,工作再忙也還是要顧著點家庭啊。」
我低著頭:「我知道了。」
現在看來我們沒有早早要孩子,未必不是件好事兒。
媽媽需要住院,爸爸回去給她拿東西,還一起叫上了我和沈泊舟。
起初我還不解,等回到家中,爸爸去隔壁拿來了沈爸、沈媽的牌位,端正地擺在堂前,我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他轉過身,看著我和沈泊舟,慢慢說道:「今天當著你爸你媽的面,好好把問題交代清楚,你們誰說?」
「爸——」
「我說吧。」沈泊舟抬起頭,語氣平靜地把前因後果闡述了一遍。
說完,他看向我爸,低著頭:「幹爸,對不起。」
話音剛落就挨了一巴掌。
「婚禮的時候,你是怎麼向我保證的?」我爸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眼神裡隻剩下失望,「現在你又是怎麼做的?」
沈泊舟沉默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這巴掌就當是我替你爸教訓你。」向爸佝偻著腰,像是老了好幾歲,「你和南南趕快把離婚手續辦了,我的女兒還輪不到你這麼糟踐,以後……你也別喊我幹爸了。
「我們兩家的情分就到這裡吧。」
12
聽了這話,我鼻子一酸,看到早已生了半頭白發的爸爸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媽媽出院後,我和沈泊舟也回了北城。
不願意再糾纏下去了。
我找律師幫我擬好了離婚協議,並最後去了一次沈泊舟的辦公室。
不同於以往那間的狹小逼仄,這裡寬大明亮,來來往往的都是業內精英。
這是沈泊舟和我這些年的辛苦換來的。
起初的時候,為了把這個公司弄好,沈泊舟真的很拼。
連著兩年過年放假都沒回家,沈父沈母問到我這裡,我也隻好找些話搪塞過去,轉身過去給沈泊舟打電話。
「幹爸幹媽很想你,要是有空就回來一趟吧。」
「嗯。」沈泊舟應了聲,用力擰了擰眉心,「我盡量吧,最近實在是有點忙……」
我低著頭,小聲威脅他:「你要是不回來,你的那份壓歲錢今年就又是我的了。」
低低的笑聲從聽筒那邊傳來,沈泊舟嗓音低啞,說都是你的。
那年除夕,沈泊舟還是在年夜飯前趕了回來。彼時我正蹲在小區樓下看煙花,看著眼前一身黑色羽絨服,風塵僕僕的男生,沒忍住紅了眼睛。
其實也就幾天沒見。
他張開雙臂,我衝過去抱住他。
我們在漫天的煙花下接吻。
結束後,他輕輕抹掉我唇角的水漬,眼睛亮晶晶的,喘著氣問我:「想我沒?」
我不想讓他太得意,嘴硬道:「沒有。」
原以為沈泊舟會說些什麼反駁我,結果什麼都沒有。他隻是用力地抱緊我,下巴輕輕擱在我的肩窩:
「可是我很想你。」
沈泊舟突然回來,大家都很高興。
沈爸沈媽做了一大桌子菜,我爸我媽也把做好的菜端到了沈家的餐桌上,兩家人的年夜飯徹底合為一頓。
飯桌上,沈爸一高興就喝多了酒,臉通紅,拍著自家兒子的肩膀跟親家承諾道:
「南南,我跟你說,要……要是沈泊舟欺負你,你跟幹爸說,幹爸幫你打斷他的腿!」
「爸——」沈泊舟看著自家發酒瘋的老爸,笑容有些無奈。
沈爸還在說:「……哦,還有你小子,我今兒個可是把話撂到這了啊,你要是對南南不好,我肯定——」
「打斷我的腿是吧?」沈泊舟笑著接下他的話,「我聽到了,這句話我聽得耳朵都生繭了,多大人了,也不消停消停……」
沈媽扶著喝醉的沈爸進了屋,向爸向媽也回了自己家裡休息,留下兩個年輕人收拾殘局。
收拾好後,兩人手牽手出了門。
除夕的夜晚實在熱鬧,我們一起走在洶湧人流中,奔跑,擁抱,接吻,看盡人世間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