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雀宗師尊楚寒舟冷清飄逸,飛身而來,身後是宗門三大長老,宣布了截殺令:「冷月璃為爭奪妖獸金丹,殘害師門手足,即刻起將她捉拿歸案,血債血償!」
葉姣姣瞪大了雙目,秘境僅對修仙子弟開放作為試煉,而師尊及長老級別的人物隻能在弟子遇險時,才能進來撈人。
前腳周淵和謝珏截殺師姐不成,後腳師尊就闖入,就算是千裡傳音,御劍飛行都要一個時辰!
這是一個早就設置好的陷阱!
甚至大師兄和小師弟也隻是可以被隨便捏碎的棋子。
她搜尋記憶,明明這本破爛網文裡,沒有諸如此類的細節啊!
「葉姣姣!」師尊正懸浮於空中,睥睨一切,威壓感十足,「一隻披著人皮的妖獸!還不伏法?」
顧卿卿:「你還有隱藏身份?」
來自出竅期的修為讓葉姣姣渾身冷汗,她毛骨悚然,試圖站直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脖子上長出了漆黑的鱗片。
「蛇性本淫,卻是個做爐鼎的好材料,咱們敲上血契,徹徹底底地控制她。」
「咱們一個月一人輪十天,修為一日千裡啊!」
「我祭獻了兩名弟子,理應我佔大頭。」光風霽月的師尊勾起嘴角。
「且在這等著吧,冷月璃一定會回來。到時候,我們抽她劍骨,剖她金丹,全部喂給這個爐鼎,爐鼎等級越高,自然對我們的修煉更上一層樓。」
顧卿卿:「姐妹,你自求多福啊!全是醜老頭啊!」
「嘰嘰歪歪吵死了。」一名長老似是破防了,一指飛花,見血封喉,炮灰顧卿卿滿目怨恨地倒地,徹底下線。
葉姣姣手指觸碰著溫熱的屍體,呼吸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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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真正的、充滿血與淚的修仙界嗎?
楚寒舟手掌下出現一個燒紅的烙印,即將落在葉姣姣的臉上。
此時,葉姣姣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師姐,你要跑得越遠越好。】
12
尖銳的樹枝在急速中劃傷了我的臉。
近了,姣姣的心聲。
還真是一個傻丫頭。
我一劍飛出,斬斷了楚寒舟的手腕,一道業火符燒了過去。
「動我師妹者,死——」
楚寒舟與三位長老瞬間反應過來,皆召喚出劍意,兩人對上我,兩人圍堵住了師妹。
師妹第一次對我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閃過的刀光劍影照映在她臉上。
「冷月璃,你還回來做什麼!你真是個大蠢貨!這下要搭進去兩個!」
但我隻知道,倘若我不回來,會後悔一輩子。
以我元嬰大圓滿去越級挑戰四名出竅期的劍修高手,還是太過勉強。
倘不是小師妹幾次攔在我身前,楚寒舟不忍傷害他的爐鼎,我可能已經命喪黃泉。
一口熱血噴出,灑滿我的衣襟。
我將長劍支撐住自己。
即將力竭。
黎明破曉。
但我不甘心!
我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渴求力量,不為自保,隻求能夠守護小師妹!
守護那在桂花樹底下酣睡露出的笑顏。
即使這是一場死局!
「冷月璃,還不速速俯首就縛!念你我師徒一場,給你留個全屍!」楚寒舟失去了耐心,與三名長老結印,數劍朝我們壓頂而下。
「師姐。」小師妹的臉上蔓延開黑色的鱗片,她握住我的手,用了力氣。
滾燙的手心。
「倘若我死了,師姐,你別擔心,那隻是我回家了。」
一剎那,小師妹身上爆發出駭人的火焰,籠罩在我的身上。
那些曾經在我手掌下洶湧流動的妖獸靈力和修為源源不斷地灌入我的身體。
順著我與她緊緊相握的掌心。
「師姐,後會無期。」
三大長老怒不可遏地朝我們殺來。
在這數劍齊落的生死一線。
她輕輕地俯身過來,我隻察覺唇邊一軟,一顆冰涼的金丹被渡了過來。
而後,四柄長劍貫穿我的身體。
13
我先前教給她的逃脫法咒,她散盡修為用在了我身上。
我被傳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此時的我筋骨盡斷,血人般躺在地上。
我仰望著盤旋在我頭頂的烏鴉,狀似癲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重生一世,你依舊是什麼也沒有做到。
我躺了整整三天三夜,久到觀察我的烏鴉都飛下來叼啄我的腐肉。
師妹的修為與靈力盡數儲存在那顆金丹中,但倘若我不接受,它便隻是一枚珠子。
原來不是師妹天資差,懶惰,而是平時的修煉方式不適用於她。
師妹給予我的一線生機,我不會放棄。第七天,我的手指能動彈了。
我掙扎著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朝遠方走去。
我要血洗安雀宗,讓輕視、侮辱、視我們為非人的偽君子,給小師妹做登仙階石。
我在大陸的最北端的雪原秘境中修習,在刀子似的雪風中採到了冰琉璃,每一顆入腹,都仿佛被冰錐刺穿胸口。
一共服下九九八十一顆鞏固靈力。
我下到烈火地獄,日日夜夜斬殺兇獸,它們比人類的修仙者敏捷,出乎意料,我被咬得遍體鱗傷。
胳膊上露出白骨。
為了練就百毒不侵,百刃不近身的軀體,我夜晚便浸泡在滾燙的毒泉中。
在那裡連呼吸都是劇痛的。
堅持住,冷月璃。
我忍受被活剖的痛楚,血色全無,抽出了自己的劍骨。
融入九千顆妖獸金丹,我將每一根白骨用鮮血打磨,制成另一把劍。
我凝視著劍身,它映照出我的面容。
冷峻的面容,眼眸漆黑,除了仇恨偏執,再無其他。
三年後,千年來無人踏進的烈火地獄中走出了一名女子。
身上的白衣素淨,但早已破舊不堪了,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女子的面容雖不再清麗無瑕,但更多了幾抹堅毅。
她遙遙對月,喃喃道:「隻是不知道這時小師妹在做什麼?」
14
葉姣姣散盡金丹後,人身無法維持,化作一條小黑蛇,被楚寒舟拿劍挑起。
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氣得他把小蛇丟在地上,用腳尖碾它,覺得十分晦氣:「真是兩個賤女人。」
小蛇尾巴上的血肉被碾成泥,如同爛麻繩般,一動也不動。
他隻好把小蛇丟進庫房,吩咐:「冷月璃受了你我四人的元神劍,大抵活不成了,但為了保險起見,我會派人追蹤幾年。」
「至於這條小蛇,先養著,待大了點便喂下離魂草,讓它失去記憶,神志宛如幼童,繼續做爐鼎。」
第一年,冷月璃杳無音信,小蛇死寂一般。
第二年,還是如此。
第三年,照舊。
第五年,仿佛修仙界再無冷月璃這一人。小蛇也好像在靈力浸潤下毫無起色,死得透透的。
到了第八年,安雀宗暗地裡搜尋了新的女弟子,還招收了一批新的男弟子,儼然是要重新開始。
葉姣姣是在第三年時恢復神志的。
想死,很簡單。可死亡之外,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她。
還有……她的大師姐。
她和自己的金丹還有一縷感知聯系,每日每夜,她都能感覺到其中的力量潮湧。
如同潮汐一般,生生不息。
師姐一定還在日日夜夜戰鬥,她不能給師姐拖後腿。
庫房設有層層禁制,葉姣姣暫時無法突破,既然不能外修,那便內省。
葉姣姣讀大學的時候,研究過鬼谷子的《本經陰符七術·實意法螣蛇》,此修煉方法傳說是效仿螣蛇,而她此時不就是一條小螣蛇嗎?
每每月夜,葉姣姣都掙扎著到窗邊吸取日月精華,頓悟法術。
專注沉思……直至思想空靈。
為了防止壞人查房,她每天白天還要爬回原來的位置,裝死。
元神出竅後,葉姣姣行善積德,從扶老奶奶過馬路到利用現代醫學知識救死扶傷。積善成德。
三年後,村民為她設立了廟宇,送「螣蛇仙君」。
白天攢功德,晚上修煉,還要抽空裝死,葉姣姣哇一聲哭了:「家人們誰懂啊,本來是個摸魚派,上課看了個爛尾小說,結果穿書過來,在修仙界全年無休啊!」
15
中秋月圓夜,安雀宗的弟子賞月吃酒之後,三三兩兩地睡了。
我拎著兩把長劍,一步一步踏上階梯。
玄鐵的劍鋒在地上剐蹭出刺耳的聲音。
一名提燈夜巡的外門弟子揉著眼睛問:「誰啊?」
他看到我的一瞬間嚇得屁滾尿流。
此時的我,頭戴修羅面具,面容可憎,黑衣長靴,長發拿紅色的系帶松松扎著,腰間懸著兩柄長劍。
我的腳邊跟著一隻憨態可掬的玉麒麟,今天中秋既然是接師妹回家團圓,自然是和她往年夢裡喜歡的小寵物一起接她。
我強行破開九重秘境,搜羅了小半年才找到一隻失去母獸的玉麒麟幼崽。
我輕輕掠過他的身側:「噓,逃命去吧。」
群山之巔,搖鈴聲不斷。
新入門的小弟子們三三兩兩湧了出來。
他們驚懼不已,有膽子大的朝我投出法器。我食指與中指並攏,輕輕一抹,這法器便碎成了粉末。
「怎麼辦啊?咱們宗門清清白白,啥時候和這種女魔頭結了仇?」
「三大長老還在閉關修煉,強行出關怕是不好啊!」
楚寒舟披衣而出,墨一般的長發披散,他將弟子護在身後,怒喝:「大膽狂徒!膽敢在我安雀宗放肆!」
我嗤笑,揮袖一拂,無數弟子被這真氣整倒,狼狽不堪。
「貴宗倒是正氣十足。」
楚寒舟見我沒有絲毫退卻之意,便攜劍而上,朝我面門刺去。
我隻輕輕用手指夾住,便輕易地改變了劍氣的方向。
「我今日來,隻做一件事。那便是接我師妹回家。」
楚寒舟倒退幾步,驚疑不定地上下打量我:「怎麼可能……冷月璃,你還活著?」
我揭開面具,露出面容,微笑:「對啊,不僅活著,還活得很好。」
有資歷老點的弟子認出我來:「她居然還有臉來?這個女魔頭嫉妒小師妹受師兄弟的喜愛,居然在秘境屠殺三人!師父準備將其就地正法!可惜讓她逃了!」
我不想多言,直接展示當年靈石畫面,他楚寒舟能顛倒黑白,以此為借口截殺我,我也能用當年的靈石影像昭告天下。
「楚寒舟還不速速束手就擒!給我的小師妹磕九百九十九個響頭認錯,我念在往日情分,給你留個全屍!」
當年他送我的話,我如數奉還!
修仙界的話語權,是被強者掌握的。
即使你被潑了髒水,你是自保,是正義的,人人依舊以對強者的依附為圭臬。
那些女弟子回想起師尊如何對待自己,竟也瑟瑟發抖起來。
我的聲音傳遍整個山頭:「今日我隻想有仇必報,無關人等,退!」
三大長老強硬破關而出,協同楚寒舟朝我襲來。
我看也沒看,閉上了眼睛。腌臜之物瞧多了,辣眼睛。
曾經刺穿我胸膛的四柄劍,此時凝滯在我手臂前,近身不得。
「怎麼可能?你僅僅修煉十年,究竟是何等境界!」
此時天雷乍起,雷聲轟鳴,烏雲翻滾,冷紫色的閃電劈開雲層。
楚寒舟狂喜大笑:「原來她還沒有突破大乘!萬萬不可讓她跑了!即將突破大乘的金丹滋味我還沒嘗過!快!把宗門封印千年的妖獸放出來!讓他們先爭個魚死網破!」
16
大殿坍塌,一隻九頭蛇身,相互糾纏的兇獸破土,帶著水澤的腥氣與水霧。
千年以前,安雀宗的大能前輩在風雲四起、兇獸頻出的時代捉拿了這隻食人無數的相柳。
我微微感到嘆息,從這隻吐息之間就讓人倍感威壓的兇獸前,能窺見當年前輩大能的風姿, 前輩鎮壓是為天下大義, 而如今的安雀宗淪落在偽君子之手,釋放兇獸是為一己私欲。
可悲可嘆!
我還未動劍,兇獸的一頭便閃現至我面前,而我早已與比它更靈敏輕便的妖獸搏鬥過, 輕松閃過。
這番舉動激怒了它,數個頭顱狂舞, 將樹木磚石朝我卷席而來,另一個頭顱將我攔腰咬住!
鮮血浸湿了衣袍。
「就是現在!一起上!」楚寒舟幾人再次對我展開輪番攻勢, 劍氣直逼我面門, 「冷月璃!說到底我們害了你什麼?你什麼也沒有失去!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裡要取我們的項上人頭!」
「就是!若不是我們!你又何來今日的機緣!」
看來這幾個畜生無恥到令人發指!
我一人扛下四劍, 反手為掌將他們轟飛。
長老顫巍巍地吐了口血,指著我詛咒:「你殺心如此之重,還著了道!為了條小小蛇妖欺師滅祖!如何成仙?」
雷劫四起,閃電劈下。
我一劍斬斷蛇頭,另一劍劈開了幾人的本命劍。
碎鐵噼裡啪啦掉落, 我雙劍交叉, 帶著銳氣劃開了幾人抱團的金靈罩:「那我便不成仙!」
相柳難纏, 我用金剛蛛絲略微牽制住,將幾個人的膝蓋削去,強行讓他們朝著小師妹的氣息之處跪拜磕頭。
他們的額頭印滿鮮血。
楚寒舟終於意識到雷劫並未讓我受到影響, 滿臉冷汗:「那究竟是……」
刺目的紫光落蛇般刺下,仿若一張天網,而雷劫之中, 矯健飄逸的身姿顯現。
螣蛇化龍!
好!愛裝柔弱是吧!我讓你這輩子都沒機會裝柔弱!
「這她」隻有我輕松地挺直了脊背, 聽到那龍吟中小師妹的心聲。
【好久沒和師姐貼貼了,嗚嗚。】
【香香的師姐身上有血味, 好心疼……】
螣蛇是火神, 她在我的身邊盤踞,冰涼的鱗片蹭著我, 緩緩睜開橙黃色的眼瞳。
「師姐,咱們滅了他們!」
神龍真火纏繞著我的雙劍, 好似雙蛟龍,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灰飛煙滅!
真火還在燃燒, 爆出霹靂的聲響,那些罪惡的人, 被盡數掩埋。
小師妹的臉頰被照映得紅彤彤的,眼睛裡流光溢彩, 我忍不住捏了把。
軟綿綿的手感。
我把玉麒麟塞到她懷裡, 牽起她的手:「師妹,我來接你回家。」
小師妹愣了一下,但聽懂我說的是什麼後,眼睛一下子水汪汪的, 說著我聽不太懂的話:「師姐!你真的,我哭死!沒想到你還記得!嗚嗚嗚!」
她的心聲雀躍了起來:【嘿嘿,回去給師姐做豆乳玉麒麟!】
這一次的黎明破曉,朝陽射出第一抹陽光, 地上不再是殘破的少女孤零零的身姿,而是越來越近,交融在一起的兩道矯健而蓬勃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