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有毒

第4章

字數:3535

發佈時間:2025-02-27 16:27:51

  • 20

崔嫲嫲在屋外窺視,他如何能不知,隻是佯裝離開,再返回一探究竟。


沒想到崔嫲嫲竟想勒死我。


情急之下,才把隨身的匕首刺傷崔嫲嫲。


可崔嫲嫲畢竟是夫人院裡的管事嫲嫲,薛景琛神色也有些擔心。


「崔嫲嫲你為什麼要傷蜜桃?」


「你先躺好,是我失手了,我現在立刻讓人找大夫給你治傷。」


崔媽媽滿嘴都是血:「不,不用了,我活不了了。」


她的手抓扯著薛景琛的領口,然後眼神復雜的隔著薛景琛的背影看向我。


「你娘那年和夫人同時生產,都是男孩。夫人的孩子是我接生的,生下來就死了。我怕夫人打死我,就狸貓換太子……」


我看著薛景琛被催嫲嫲撕扯露出的花型香疤,五雷轟頂,腳再也站不住。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蜜桃,我活不成了。也活夠了。整個侯府,就是吃人的魔窟。」


「我終於要來找我女兒了,綿兒,娘來了……」


薛景琛放下催嫲嫲,眼神復雜的看著我:「崔嫲嫲在說什麼?什麼狸貓換太子,誰生下來就是死了?」


我給薛景琛整理好衣領,蓋住香疤後:「一個瘋子,說瘋話罷了。」


我拔出崔嫲嫲胸口的匕首,背對著他,說出那句用盡了我全部勇氣的話。


「大公子快走吧,回到西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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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來沒來過這裡,沒見過我,更沒有見過崔嫲嫲。」


17


我把荷包裡的花瓣都塞進了嘴裡咀嚼。


疼痛感很快消失無蹤。


我把崔嫲嫲拖到花圃,挖出一個坑,把崔嫲嫲埋了進去。


花圃的土松,挖起來不費力,可我依然脊背全部都是滲著血的汗透。


紅花的藥性鑽進我的血液裡。


雖然感受不到疼,背部的肌肉還是無法控制的顫抖。


鶯粟的花枝已經將花圃霸滿,開的一日比一日血紅。


我輕嗅著那誘人的魅惑香氣,瘋狂的往嘴裡塞進紅花。


朦朧中聽到,有個聲音在我耳邊呢喃。


她告訴我,差不多是時間了斷了。


18


再見到薛景琛的時候,我已經爬上了侯爺的床。


那天晚上我哭哭啼啼的跑到侯爺的書房,說我誤殺了崔嫲嫲,夫人知道了一定會打死我。


求他庇護。


侯爺隨身總喜歡帶著鹿尾鞭,喝鹿血羊寶壯身子。


之前的姨娘沒有幾個能在他手上活一年的。


那天晚上,他挑起我的下巴,滿嘴都是酒腥味:「哦?想讓我庇護你,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我被綁在床邊,露出背上的皮膚。


我滿身的血痕,讓他覺得無比興奮。


他手裡的鞭子,在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上,不斷揮舞。


和我不同,我不喊不叫,似乎感覺不到疼。


我甚至提前焚燒紅花香,為他助興。


讓他如在雲霧之中,恨不能死在床上。


第二天,我端著剛沏好的茶水,在長廊上遇到薛景琛的時候,他臉色出奇的難看。


他不由分說的抓住我的臂膀:「跟我走!」


我吞食了大量的紅花。


茶水濺落在我皮膚上,可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我嘴角扯出笑:「等夫人喝了這杯茶,我就是侯爺的姨娘了。大公子準備帶我去哪?」


他臉色脹紅:「我知道你是不願意的,崔嫲嫲是我殺的,我會和母親說清楚。我帶你去西北,我一定求外祖母給你自由身!」


我笑意收住,眼神裡都是冷意:「當年大公子也和我姐說過這樣的話吧,可是她沒走。」


「我也不會走。」


「地獄對世人的懲罰就要來了。」


「你走吧,你隻當從沒有見過我。」


19


我成了侯爺最寵愛的新姨娘。


每日周旋在侯爺,夫人和二公子之間。


他們有的愛我或者恨我,可誰都也不開我。


我每天要去給二公子換上藥,伺候夫人喝下湯藥,晚上還要和侯爺顛鸞倒鳳。


整個侯府的上空,都彌散著一股詭異旖旎的花香之氣。


花圃裡的花藤不斷發瘋一樣抽芽開花,足足瘋漲了一個月,不斷延綿,讓人嘖嘖稱奇。


整個侯府就像被包裹在紅花花藤編織的籃子一般。


夫人請相士佔卜扶乩。


相士說,二公子大婚前,紅花開遍,這是「喜兆」!


夫人和侯爺,每天樂得合不攏嘴。


可我卻知道,那老相士常出入侯府,是侯爺的座上賓。


也是催嫲嫲的老相好。


大公子出生時被判和父母相克的命格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所以薛景琛才會剛出生就被送去外祖那邊,一直沒有機會被夫人發現任何異常。


崔嫲嫲才得以活命。


大婚前夕,二公子正和院裡的丫鬟嬉鬧,突然暈死過去。


夫人急忙趕來時,扒開二公子的褲子一眼,那屁股已經爛透了,黃綠色的膿液發出濃烈的異味,已經滲到筋骨的膿血。


她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可那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拿著給二公子敷的傷藥,走到狎鷗亭。


看到夫人滿臉扭曲陰沉的表情。


不禁捂著嘴巴:「哎呀,這可怎麼辦呀,被發現了呢。嘻嘻。」


20


「賤人!你到底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她瘋狗一樣撲上來,儀態全無。


手上的菩提珠子打在我的臉上,劃滿傷口。


「來人,來人,把蜜桃打死!不不,給我棍子,我要親自打!!」


正說著,二公子突然悠悠睜開眼睛:「藥,藥……」


夫人慌問:「我的兒,你要什麼?是不是要這個賤人死!」


二公子斷斷續續的說:「我要蜜桃給我上藥……疼,疼……」


說完,他再次昏死過去。


我站起身,輕輕彈著自己身上的灰。


然後遞給夫人藥膏:「我隻做了這些藥,每晚還要送給夫人安睡,給侯爺助興。這是最後一點了。」


「你們想要就自己做好了,這東西都是從花圃裡的紅花提煉出來的。」


夫人看我的表情,像看一個怪物。


她一定在想,這個狗奴才居然敢站著和我說話!


「小紅,你先給二公子上藥,動作輕點。」


「王婆子你們幾個把這個賤人給我鎖進柴房,如果二公子有任何閃失,我要親手剝了這蹄子的皮!」


王婆子語氣擔憂:「夫人,那明天的婚期。」


夫人咬牙:「二公子的事情,不可聲張,新婦是縣主,姐姐是王妃。要是出了差錯,可不得了。」


「今天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一言半句,我先讓你們狗奴才死!」


我被關了沒多久。


因為那天夜裡,侯府就出事了。


21


滿府的紅花不過幾個時辰,全部枯若秋葉,紛紛落地。


二公子開始趴在床上直著脖子哀嚎。


沒有了止痛的藥膏,跗骨的腐肉膿液,不斷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二公子這邊叫到了半夜,侯爺和夫人卻沒有趕來。


因為他們長期大量食用紅花的藥癮開始發作。


他們的身體裡,彷佛有一萬隻螞蟻在他們的五髒六腑裡噬咬。


就像我現在一樣。


他們瞪著眼珠子,在地上打滾,翻騰,哀嚎,用手指不斷抓撓自己的皮肉。


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連親生兒子的求救聲都變得微不可聞。


三個要緊主子都瘋魔了一般,讓整個侯府上上下下變得非常混亂。


我依著柴房的牆壁,聽著外面的混亂之聲,終於開懷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快出來。


我逃出柴房,拿出火折子。


一把點燃枯敗的紅花汁液。


火苗像蛇一樣舔舐著紅花的枝葉,大火以燎原之勢蔓延到整個侯府府邸。


空氣中,是燃燒紅花和花葉帶來的糜糜香氣。


就像那些夜裡,我給侯爺點燃的香,二公子香爐鼎力加進去的料。


那些氣味,多麼令人著迷,舒暢。


我躺在地上。


看到那些丫鬟僕人尖叫著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然後都紛紛四散逃離。


「走吧,都走吧!」


「離開這座吃人的魔窟。」


二公子趴在床上起不來,對著漫天大火,嘴裡痴痴的笑。


「啊,美人美人,別走,跟小爺玩玩!」


烈火舔舐著他身上的皮肉,他似乎渾然不覺。


侯爺在地上爬來爬去,貪婪的吸吮半空的煙霧,表情虔誠若仰望神明。


隻有夫人尚留下一絲神志。


她似乎看到了正熊熊燃燒的二公子,不管不顧的往火裡衝。


隻可惜,她已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個是虛幻。


抱著一根燃燒的木頭,在那哭喊。


很快,也就再叫不出聲音。


天地歸於平靜。


我看到我姐姐的身影, 從火焰裡走來,笑意盈盈的來拉我。


還有我娘, 她好像變得像年輕時, 那樣好看了。


我知道, 這是那些燃燒的煙霧讓我產生的幻覺。


可是我依然還是很開心。


我終於見到你們了啊。


真好, 我們現在,開始真正自由了。


22 番外


我是薛景琛, 薛侯家的嫡長子。


但我從小在外祖家長大,外祖父是驍勇善戰的將軍,外祖母是賢德聞名的诰命夫人。


因為相士扶乩,我幾乎和親生父母極少見面。


隻幼年一次,母親大病,外祖母讓我回來伺候湯藥, 才回來住了十幾日。


那時, 我認識了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鶯桃。


從我見她第一面, 我就感覺非常親切。


沒有來由的想護著她, 就像弟弟會想護著姐姐一樣。


後來, 我甚至私下去見她,給她講了很多西北風光,很多邊塞故事。


我從不知道,一個女孩,笑起來可以這樣好看。


我走那日,她說, 如果有一天我回來, 能不能給她帶一些酥烙。


我答應了。


可真等我回來時, 卻隻見到她的妹妹蜜桃。


那天晚上, 我為了護著蜜桃, 刺死了崔嫲嫲。


可崔嫲嫲的一些話,像一根根刺,扎在我的心底。


我每天反復咀嚼, 幾乎無法入睡。


那天,原本已經離開的我, 決心找一個答案。


我調轉馬頭, 趕回京城。


我在路上,和已在路上的弟媳婦浩浩蕩蕩的送親花車擦肩而過。


尖銳的嗩吶, 鑼鼓聲在身後演奏。


可我們幾乎前後腳抵達侯府時, 才知道侯府在大火燒了一夜。


侯爺和夫人,二公子,全部已經在大火中燒成了碳。


其他家僕,早就逃得不知所蹤。


我瘋了一樣的衝了進去。


終於在一片花圃中,找到了已經死了的蜜桃。


她被燒的面目全非, 可身子底下卻壓著一個完好的藕色荷包。


裡面是我給她的牛乳酥酪。


安置好闔府的葬禮,我背著蜜桃的骨灰,去了西北。


我將蜜桃的骨灰埋在了西北的草原上。


此生, 我再也沒有回過京都。


若幹年之後, 傳說, 西北的草原上,竟奇跡一般,長出一株紅色鶯粟。


迎風開放, 絢爛荼蘼。


見過的人,都說那紅花,極美。


我忙收回目光,學著我姐,恭敬的屈膝頷首。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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