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
低頭蹭蹭我鼻尖,輕聲說,也不是這三個。
33
江望出院那天,朋友圈炸了兩次。
一是陸禹和沈芊玉分手了,還鬧得很不體面。
據說是他倆旅遊回來去聚會的時候,陸禹發現了她手機裡跟別的男生曖昧不清。
在場知情人激情透露,陸禹質問沈芊玉時,沈芊玉特別理直氣壯地跟他吵。
她說:「就允許你有青梅,不準我有竹馬?我和他隻是朋友!」
陸禹都氣笑了:「誰特麼跟普通朋友深夜聊騷還單獨約去私影啊?」
沈芊玉惱羞成怒,直接掀了桌罵:
「陸禹你裝什麼裝,你就清白嗎?你養的那些魚我都不稀得跟你算賬!」
……
大家都在背後偷偷吃瓜蛐蛐。
感嘆他倆果真是勢均力敵,無比般配,建議鎖死。
第二件炸鍋的事,是江望發的一條朋友圈。
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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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送我的花。】
配圖是一束漂亮的白色洋桔梗。
評論區嗷嗷亂叫直呼幸福哥就算了。
江望還在群裡貼臉 了陸禹。
望:
【 陸禹,我有點不解風情,洋桔梗的花語是「不變的愛」對吧?
【好哥們兒,我應該沒記錯吧^-^】
34
陸禹沒回他。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我突然聽到了開門聲。
隨即,陸禹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他喊我:「許念。」
猝不及防地,臥室門就被推開了。
陸禹身上帶著微弱的雨汽。
他站在門口,像是喝醉了,有些恍惚地看著我,說。
「念念,跟我聊聊天。」
他聲音很低。
整個人失魂落魄。
看來他對沈芊玉是用了心的,失戀了如此難過。
我說:「好,我們,呃,去客廳聊,我給你倒點熱水喝。」
他卻反手把門一關,坐在了床前的小沙發上。
扶著額頭,揉了揉太陽穴。
「就在這吧,我很累。」
我咽了下口水,見他執意,隻好緊張地坐回去,壓著被角一動不動。
兩兩沉默。
他靜靜看著我。
半晌,忽然輕笑了一聲:
「怎麼生分那麼多?
「以前我不說話,你也能喋喋不休跟我講很多事情……」
我搖了搖頭,打斷他:
「哥,你有事就直說吧。」
何必回憶過去。
陸禹頓了一下,垂下眼,不再繞彎子:
「江望的花,是你送的?」
我坦然地點頭。
他眼神卻更沉暗了:「為什麼?」
我覺得陸禹問得很奇怪:「戀人之間,送花很正常吧。」
沙發上坐著的人驟然站了起來:「戀人?
「這才多久,你就跟他談上了?
「你當初怎麼答應我的?」
——別讓江望得逞。
「我……沒答應。」
我低聲道,「哥,你為什麼那麼生氣?」
陸禹置若罔聞,臉色還是陰沉難看。
「是他同意了標記,所以你才跟他在一起的,對吧?
「我告訴你許念,你太蠢了,他隻是想玩玩你,騙你的而已——」
「不是。」
陸禹神色一怔。
我回答著陸禹的上一句話,嗓音平穩清晰。
「我和江望在一起,不是因為他同意了標記。
「因為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所以在一起。」
就這麼簡單。
陸禹卻像聽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話,眸色不可置信,冷笑數聲:
「許念,你撒謊。」
他突然上前兩步抓住我的手腕,死死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質問。
「你跟著我,喜歡我那麼多年,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變心。」
35
陸禹到底喝了多少?
手腕被握得很緊,我忍不住皺眉,被他拽得微微錯身。
還沒來得及說話,陸禹的目光卻忽然一頓。
視線從我的眼睛挪到了床上。
他看到了,剛才一直被我坐下擋著的那條黑色長褲。
男生的。
江望的。
而那團被許多玩偶堆著掩蓋的被子。
正好在此時,動了一下。
瞬間,陸禹全身的血液像都一下子衝到了臉上。
他睜大眼睛,雙眼泛紅,理智崩塌似的:
「許念,你還敢帶那個男的回我家!」
陸禹一把扯開被子。
裡面,沒穿衣服,隻穿了條內褲的江望淡定抬眼。
下一秒,笑得輕狂又挑釁:
「好兒子,surprise。」
我不懂陸禹那天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氣得像是我做了多麼道德敗壞的事。
其實隻是雨下得太大,讓幫我整理行李的男朋友留宿一晚罷了。
也沒想做什麼的,我本來打算等江望再養兩天身體之後,再標記他的。
但在床上親嘴確實是一件挺危險的事。
一不小心,他的手就探進了我的睡裙。
而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江望的衣服全扒了。
最意亂情迷的那一刻,卻突然聽到陸禹在外面喊我名字。
於是一尷尬緊張,就把江望藏了起來。
陸禹卻出奇憤怒,咬著後槽牙,冷聲諷刺:「合著我過來,打擾到你們了?」
江望慢條斯理穿好衣服。
側目挑眉:「不然呢?」
36
「這他媽是我的房子!」
陸禹咬牙切齒。
「所以?」
江望眯起眼睛,冷冷嗤笑。
「房東哥,租金你收了,妹妹你也認了,你在瘋什麼?我跟你妹妹正常戀愛交往,究竟戳到你心裡哪個點了?」
他說到這,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眉梢挑起。
抱臂似笑非笑地睨著陸禹。
「哦,你知道她喜歡你那麼多年,但你不想和她在一起,卻也不想她跟別人走,你想讓她這輩子隻能圍著你一個人轉是吧?
「既要又要的,就是不要臉啊,哥們兒。
「我都替你害臊。」
外面雷聲轟鳴,雨下得更大了。
陸禹像是被江望戳中了心事般,整個人籠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突然抬手,朝他出了一拳。
我還沒反應過來,江望已經敏捷地閃身避開。
他雙手插兜,歪頭,笑罵:「急了?」
陸禹急沒急我不知道,但我是真急了:
「別打他!不要打架!」
江望才剛剛出院啊。
我衝過去擋在江望身前,仰頭和陸禹對上視線。
他凝著我如臨大敵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得諷刺。
「你真他媽讓我失望,許念。
「我養了你十年,結果你被人勾兩下,就屁顛屁顛地跟人走了。
「你就不覺得自己特別缺愛好騙嗎。」
陸禹退後兩步,站在門口,朝我輕輕勾手。
他冷冷地開口。
「過來。
「隻要你跟他分了,我答應被你標記。
「陪著你,一輩子。」
37
——那以後我養你吧。
——念念,你爸再喝酒了你就偷偷跑去我屋,我不在也別害怕,我屋的窗一直開著,你翻進去就行。
——草莓蛋糕,我小姨店裡的招牌,好吃吧?
——念念,給你買了條新裙子,新年禮物。
——新年快樂。
——生日快樂。
——我們念念又是第一啊,真棒,來,哥獎勵個抱抱。
……
十八歲之前,如果陸禹讓我去死,我可能也會照做。
他對我好,他說會陪我一輩子,所以我心甘情願為他獻上一切。
可其實他什麼也不缺,不缺錢,也不缺愛。
我總不厭其煩地幫他跑腿,寫作業,打掃房間。
在別的學校混混故意找他茬時,拿頭替他扛了那一酒瓶,流了滿腦袋血,嚇跑了所有混混。
他罵我不要命了。
我說沒事的,反正都在家被砸出經驗了。
我曾經對陸禹那麼乖順忠誠,所以,他才一直不肯相信我會變心。
「念念,過來啊。」
他看著我,勾起唇角,仍舊那麼篤定。
被我擋在身後的江望,此刻卻沒有說話。
他沉默地等待著我的決定。
兩個月的相戀,和十年的陪伴。
不是一個量級。
「對不起。」
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我才輕輕開口。
然後一步一步向陸禹走去。
他的笑容弧度更大了, 抬手想拍拍我的頭:「這就對了……」
我避開他的手。
抬頭,又重復了一遍那三個字,認真道。
「對不起, 陸哥, 我隻把你當哥哥。」
陸禹愣住。
他眼裡湧動著名為執拗的情緒, 機械般開口:
「不可能。」
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他問:「許念, 你為什麼還要撒謊氣我,都說了會答應標記——」
我輕輕搖頭,隻對陸禹說:
「你國外的學校什麼時候開學。
「我會去送機。」
38
後來, 江望問我為什麼會選擇他。
我長長地嗯了一聲,說:「因為,你比陸禹高了一釐米?」
一個 186, 一個 187。
江望咬了我大腿一口, 抬眼,威脅我再不說實話就不讓我爽了。
他修長的後頸印著我的標記。
其實原因很簡單啊。
「因為你隻愛我,所以,我也愛你。」
江望絕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雷聲轟鳴的大雨夜。
但陸禹會。
所以,沒什麼過去是放不下的。
評判愛的標準, 永遠隻在當下。
而且……
聽江叔叔說,一輩子隻愛上一個人, 似乎是他們江家男人永恆不變的宿命。
江望的父親是在江望初三那年,跟著車禍離世的妻子殉情了。
死前, 他平靜地處理好一切事情,把江望託付給了江宇。
江宇並不意外。
因為江望爺爺當年也是跟著他奶奶殉情了。
從祖上傳下來的戀愛腦。
刻進 DNA 裡的生死不渝。
我拒絕不了一個會陪我殉情的男人。
所以,江望,江望。
就這樣愛著我。
共度餘生吧。
【許念 x 江望】
【正文完】
番外:江醫生
穩重可靠的江醫生,在十年後帶領團隊研究出了徹底治愈這種奇病的藥。
他寫道:
【根據大量分析統計,病人是在 13—16 歲的青春期時發生突變, 無一例外。
【並且大多家庭破碎,受過心理創傷,孤獨無助, 部分有過被拋棄的經歷。】
江宇停下筆, 沒來由地想到。
或許,太過缺愛的人,更容易迷失自我,變成無藥可救的野獸。
桌上擺著兩份病歷。
一份是許念的。
另一份, 是一個叫俞百靈的女人的。
隻有他知道,我是個和普通人都不一樣的病態怪物。
「【「」她披著長卷發,眼尾有一顆美人痣, 笑得明豔漂亮。
俞百靈,是江宇的高中同學。
也是,被關進療養院的第一個病人。
她的安撫伴侶常年酗酒家暴。
於是她選擇自殺式逃離。
卻在火車站發病躁狂。
於來到療養院的第四年,死亡。
死前有片刻清醒。
遺言隻有一句話。
【我女兒在哪兒?】
煙霧四散。
江宇滅了煙, 表情平靜地把許念和俞百靈的病歷釘在了一起。
「你女兒現在很幸福。
「你的丈夫去年喝酒喝死了,臭了很久才被人發現。」
他輕聲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誰交代。
「放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