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戀五年,商時序出車禍失憶了。
我日夜守在床前,盡心盡力地照顧他。
可當我提著親手做的蛋糕趕到病房,卻聽見他在裡面說:「溫聿那個惡心的娘娘腔,要不是為了甩掉他,我至於想出失憶這種損招嗎?」
我沒吵也沒鬧,火速回家收拾行李離開了這裡。
後來,商時序雨夜跪在我家門外求復合。
他的死對頭卻從臥室走出來,摟著我的腰萬分親昵:「阿聿,他也是我們情趣 play 的一環嗎?」
1
今年的星海市,迎來了第一場冬雪。
我裹了裹身上厚重的棉服,拎著忙活半天做出來的小蛋糕,一路小跑趕往住院部四樓。
剛準備擰開病房門,卻聽見裡頭傳出商時序嫌惡的聲音:「溫聿那個惡心的娘娘腔,要不是為了甩掉他,我至於想出失憶這種損招嗎?」
冰冷的門把手似乎有股無形電流穿過指尖,讓我渾身發麻,大腦嗡鳴,怔在原地。
沒叫出口的名字也卡在了喉嚨裡,像是鈍刀子,割得喉嚨發痛,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病房裡其他人的聲音陸續傳出:
「好歹人家溫聿現在是個小明星,跟了你五年,你住院這段時間,人家一天三頓飯親力親為。」
「就是,我記得半年前你應酬喝到胃出血,也是溫聿日夜不合眼地照顧你,真就這麼絕情啊。」
模糊的霧面玻璃窗內,商時序點了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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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厭煩的語氣中,我仿佛看見了那張冷漠俊臉上微微蹙起的眉頭和難以掩飾的嫌棄。
「是他自己上趕著伺候我,我又沒有求他,當初要不是看他腰細腿長的,我會跟他在一起?
「如果沒有我,他這種草根出身的娘娘腔憑什麼能在不被潛規則的情況下接到這麼多資源。
「他居然還問我去不去國外領證,你們說搞不搞笑,玩玩而已,他卻當真了。」
他的好兄弟漫不經心地調笑著:「不是我說,這小子真想過跟你結婚?挺純情啊。」
「純情頂幾個錢,他就是倒貼給我結婚,我也不稀罕要,每次看他哭,我心裡就窩火,當男人當成這樣,也真是夠失敗的。」
輕蔑且玩味的嗓音猶如一道晴天霹靂落入耳畔。
無數回憶碎片在我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拼接起來。
半年前,在我最沒安全感的時候提出要去國外領證,商時序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有耐心,反倒是蹙著眉將我推開,讓我再等等。
我為他煲粥,把手背燙到起了大泡,他竟沒有分毫關心,還大罵我蠢貨,一點小事也做不好。
原來不愛這件事,早就有跡可循。
我的真心在他眼裡,分文不值,相當惡心,而我這個人對他而言,是累贅,是狗皮膏藥。
自始至終,商時序沒有真正愛過我半分。
我深吸了口氣,轉身就往回走。
路過垃圾桶時,毫不猶豫地將蛋糕扔進去,一同丟掉的,還有這幾年對商時序無所保留的愛。
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2
走出醫院大門,我直接打車回家收拾行李。
這段時間我醫院、劇組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陽臺上的花無人打理,竟然已經枯黃凋落。
記得五年前剛搬進別墅的夜晚,商時序摟著我的腰站在陽臺吹晚風,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耳後:「溫聿,以後我們有自己的家了。」
可如今看來,他的承諾,不過是騙人的笑話。
我隨手整理出幾套平時穿的風衣外套,卻猝不及防地瞥見衣櫃裡掛著兩套熨燙整齊的高定西裝。
一套黑色,一套白色。
原本是想在婚禮上穿的,可惜,用不到了。
臥室裡充斥著我和商時序的生活痕跡,潔白牆面上是我們倆去北歐旅行拍的合照。
我穿著厚重棉服傻傻地比著剪刀手站在商時序身前,身後是大片漂亮而震撼的綠色光芒。
那天他說過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蕩:「溫聿,一起看過極光的人永遠不會分離。」
記憶如同凌遲,痛得人簡直要喘不上氣。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熟悉的名字不停地閃爍著。
商時序收斂起剛剛惡劣的一面,又開始做起無聊的戲:「溫聿,想吃玉米排骨湯,燉軟爛點。」
我努力平復好情緒,一字一頓地問道:「商時序,你要裝失憶到什麼,不覺得惡心嗎?」
商時序聞言微愣,很快便回過神:「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今天就跟你坦白,咱們把話說開。
「其實這幾年我早就玩膩了,你出差拍戲的日子,我身邊一直都有其他人。
「他比你懂事,比你聽話,對我唯命是從,也不愛娘兒們唧唧地掉眼淚,更不會想跟我結婚。」
心裡就像塞了一團軟棉花,堵得我渾身發抖,說不出話,隻能抄起美工刀狠狠劃上照片。
鋒利刀刃割破了手指,血沿著指尖滴滴答答地砸在相紙上,我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商時序,那我們就好聚好散?」
商時序沒想到我會這麼爽快,沉默良久憋出個「嗯」字,隨後就是毫不遮掩的粗重喘息。
旁邊似乎還有其他人的嬌嗔:「序哥,別在這裡親,讓人看見不太好吧。」
「酒店都是我家的,你怕什麼?」
那頭又傳出少年怯生生的聲音:「可是圈子裡都知道聿哥的脾氣,要是讓他看見……」
「這通電話就是打給他的,現在我們徹底分手了,別怕,序哥護著你呢。」
電話在陣陣嬉鬧和嬌喘聲中掛斷了。
我的手卻依舊保持著接聽的姿勢。
這五年,在商時序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心裡有了不光彩的答案,我自嘲般地笑笑。
處理完照片,我又到公司籤下了解約協議,並當即買了張飛往其他城市的機票。
畢竟,這裡已經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了。
3
初到 S 市,我有點水土不服,連著頭疼幾天。
好不容易緩過神,以前的老同學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我回來的消息,非拉著我參加同學聚會。
一別幾年,當初的毛頭小子和青澀姑娘們都各自長成了大人模樣,在不同的領域閃閃發著光。
其中最矚目的,數我以前的同桌顧清野。
他如今是炙手可熱的商界新星。
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穿著裁剪得當的黑色西服,身形筆挺颀長,面部線條比以前更清晰流暢,鼻梁高挺,唇角彎出好看又迷人的弧度。
從我進門開始,那道視線似乎就落在我身上。
雖然有些尷尬,但我還是禮貌上前,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應該還記得我吧?」
顧清野抿了口香檳,薄唇輕啟:「溫聿。」
兩個字落在我心頭,震得我心尖狂顫。
從右耳意外失聰起,我就變得敏感自卑。
「小聾子」「一隻耳」「娘娘腔」的外號莫名其妙地取代了我的名字,再也無法甩掉。
他們聽不出我的不開心,也看不見我捏緊的衣角,總以為這些詞匯很可愛,可以拿來打趣。
隻有顧清野,遞給我一張柔軟的紙巾:「溫聿,擦掉眼淚,不喜歡的事要大聲說出來。」
記憶不合時宜地破土而出。
他為人冷淡沉默寡言,卻又實實在在地溫暖過我。
4
這場同學聚會持續到半夜還沒結束。
十幾杯酒下肚,燒得我徹底失去理智。
眼前商時序厭惡的嘴臉不斷浮現重疊交錯,讓我鼻子發酸,眼淚不值錢似的「哗哗」往下掉。
我借口不舒服,扶著牆踉踉跄跄地走到衛生間,往臉上撲了些冷水才稍微清醒一點。
轉過身,正撞上抱著雙臂倚在門框上的顧清野。
「我送你回家?」
我衝他搖搖頭:「不用,我在樓上訂了房間。」
剛要離開,腳下卻陣陣發軟,險些跌倒。
好在顧清野及時上前扶了我一把。
「幾號房間,我送你去休息。」
我清清嗓子,咳嗽幾聲:「7605。」
顧清野攙著我進了電梯,狹小密閉的空間,氛圍很是不自在,幾乎能聞見彼此身上濃重的酒氣。
顧清野先開了口,嗓音依舊低沉溫柔,聽不出什麼情緒:「溫聿,你還是那麼愛哭。」
酒壯慫人膽。
我眼眶灼熱,抬起拳頭朝他胸口搗了不輕不重的一下:「失戀當然要哭啊,你一定覺得我很惡心,送我回房間,是想找機會羞辱我?」
因為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
這件事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鬧得人盡皆知。
而顧清野在學生時代曾因我和他是同性戀的傳言跟別人大打出手,把帶頭起哄的人打進了醫院。
他這樣的人,討厭同性戀很正常吧。
再後來,他出國留學,我繼續做起了透明人。
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本以為會就此沒有交集,可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在同學聚會上重逢了。
隻不過,我們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臭名遠揚的十八線明星和璀璨奪目的天之驕子。
我聳聳肩,甩開他握著我胳膊的手:「隨你怎麼做,反正我溫聿,爛人一個,早習慣了。」
5
顧清野沒惱也沒有嗆聲,跟著我走出電梯,停在了房門前。
「顧總,你已經把我送到了,謝謝。」
我想關門,卻被顧清野抵住了。
不知是不是酒精催發下的錯覺,他那雙低垂的黑眸中,似乎暗藏洶湧,望不到底。
「不請我進去敘敘舊嗎?」
我杵在原地,定定地打量著他。
這些年歲月倒是沒怎麼在他臉上留下痕跡,隻是多了些成熟穩重,將他整個人襯託得更加矜貴。
就像我觸不可及,也高攀不起的高嶺之花。
而他的話也真是把我逗樂了,唇角勉強扯起難看的弧度:「顧總,我是同性戀。
「跟我獨處一室,你不怕明天頭條新聞是當代商業新星跟流量明星的情色緋聞嗎?」
「你知道網上是怎麼說我的嗎?
「說我是商時序的金絲雀,說我靠賣屁股上位,說我是惡心的同性戀,說我是變性的娘娘腔。
「我溫聿的名聲早就爛透了,所以你最好別跟我沾邊,不然是解釋不清楚的。」
顧清野趁我失神擠進房間,猛地帶上房門。
「那就不解釋。」
未等我開口,溫熱薄唇就封住了我喉嚨裡的話。
直到我穿插在他發絲間的手漸漸收緊,呼吸愈發急促,他才惡劣地在我唇上輕啃兩口後松開。
我整個人都是蒙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這輩子都沒想過能跟顧清野接吻。
還真是……有點說不上來的刺激。
顧清野抬起我的下颌,眉尾微挑:「商時序跟你傳的叫緋聞,但我和你,是破鏡重圓。」
這四個分量極重的字扣動著我的每根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