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臨終託孤,連夜讓人把我綁回來輔佐新皇。
孤立無援的新皇猩紅著眼,像個狼崽子一樣逮誰咬誰。
新皇:「寧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
我眼神頓時亮了。
後來的新皇:「天下人倒也沒有這麼對不起朕。」
1
我曾是先皇的謀士。
剛穿來那年恰逢亂世,群雄逐鹿,爭鬥不休。
在這吃人的亂世中磋磨三個月後,我深切明白了:隻有比所有人都癲,我才能活下來!
於是我當即帶著全副身家投奔了百姓口中能止小兒夜哭的活閻王——楚淵。
恰逢兩軍交戰,僵持不下。
我毛遂自薦,揮手讓僕從遞上準備好的地圖,隨即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主公,眾所周知,擒賊先擒王。
「經過臣多方探查,安王的活動區域便在此圈之內。
「安王自小畏水,恰逢此地地勢低窪,若引水灌之,必能將安王溺斃,到時蜀軍群龍無首,我們便可不戰而勝!」
還沒等我描繪完藍圖,楚淵就打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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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整個蜀地都劃進去了?!
「你想幹啥?
「孤還沒有為了贏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吧!」
沒有嗎?
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對自己的名聲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楚淵深受打擊,嚴肅否決了這個方案。
我不死心,再次諫言:
「臣還有一計,既不傷平民百姓,又能讓主公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楚淵眼神一亮,示意我繼續。
「主公,我們可以把世子宰了丟到安王境內!
「楚軍作戰能力幾乎是蜀軍的兩倍之多,但一直攻不下蜀城,主公可知為何?
「那是因為主公你的名聲比那安王差了十萬八千裡,但凡有點骨氣的氏族謀士都選擇投靠安王,而非主公你!」
就在楚淵瀕臨發火之際,我趕忙又補充道:
「但也不是沒有挽救方法!
「無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我們不如把世子宰了丟到安王封地。
「隻需要稍加運作,安王為挑釁您不惜殺害年幼親侄的惡名便會傳播整個中原!
「您的名聲救不活,但我們能把別人的名聲搞壞啊,到時……」
就在我即將發出反派的桀桀聲時,竹簡掉落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前來匯報早課的十二歲世子慘白著臉,滿臉驚恐地看著我。
尚且稚嫩的少年眼中迅速匯滿淚珠,但倔強地不肯哭出來。
「父王,你要殺了我嗎?」
我沉默了。
楚淵也沉默了。
在世子痛哭出聲前,我趕忙轉移了話題。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世子你別當真啊!
「我怎麼會幹這種事……」
我心虛地移開與世子對視的視線。
好不容易送走了世子,打包票決計不會再打他的主意。
想來這戰事確實焦灼,楚淵沒死心,想看看我還能出個什麼主意。
好好好,你敢聽,難道我還不敢說嗎?
「主公,臣這最後一計,既不傷百姓,也不用犧牲世子。
「我們甚至都不用實際付出什麼,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點江山,讓安王深陷輿論的中心。
「而且,臣有感此計在未來也必然熠熠生輝,實乃上承漢武明皇,下震子孫後代之大計!
「臣將它命名為『溝子計劃』!」
我朝楚淵挑了挑眉。
「主公,臣來之前已經買通了各大書鋪酒館,隻要我一聲令下——
「震驚!楚王陰鬱性格竟是因為借住表兄安王府時被這樣那樣……
「楚王忍辱負重賣溝子 N 年,一朝得勢,龍王歸來,打臉惡毒表兄!
「主公……」
「程若!你給我滾!孤要殺了你!」
楚淵一把抓過身旁的長劍,拍案而起,卻被突然衝進來的副官死死抱住。
「楚王息怒啊!
「自從起兵開始,咱這軍營第一次來個謀士,您要是把人砍了,咱那本就破爛的名聲便是徹底沒救了。
「您想想我們的大計,想想世子,世子那早課還隻能靠個口音八百裡厚的小倌教呢,耽誤了啥,也不能耽誤娃子學習啊!」
副官越說越激動,到動情之處甚至有了淚花。
「可憐的世子啊……」
2
最終,我留在了楚淵身邊。
待在這裡一月有餘,我出的計策一個都沒被採用,偶爾幾次去輔導世子早課,還嚇得人差點哭出來。
我在帳中長籲短嘆,生怕哪天楚淵嫌我沒用把我殺了。
但,好在,天生我材必有用。
這日,被檄文氣得滿肚子火的楚淵找了我。
「程若,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寫篇檄文罵回去!
「傷天害理,毫無羞恥,道德敗壞,呸,至於嗎,搞得他們多仁善一樣!」
我看著滿篇繁體文言文陷入了沉思,隨後果斷轉移了話題。
「主公,你幹什麼了?」
楚淵把劍一拍,震得矮桌一晃。
「什麼幹什麼,許家與我楚家乃世仇,當年他們殺了我楚家七口人,如今我不過屠他滿門復仇罷了!」
「隻是如此?」
怪不得我有此一問,亂世之中,氏族雖還掛念著禮義,但也不是會抓著報仇行為不放的。
在我質疑的目光中,楚淵聲音弱了些:
「隻是在屠完仇人滿門後突然發現一個幼子躲在桌下,斬草除根罷了!
「要是換了你,你難道會放他走嗎!」
我沉吟片刻,回道:
「可以給他一顆糖和一把刀。
「如果他選了刀,說明他有殺心,此子斷不可留!
「如果他選了糖,說明此人城府極深,此子斷不可留!
「如果他兩個都選了,說明他貪欲過重,此子斷不可留!
「如果他兩個都不選,證明他一身反骨,此子斷不可留!」
我抬頭看向楚淵,眼神堅毅。
楚淵:「6。」
楚淵神色復雜地離開了,邊往外走,嘴裡不住呢喃著:「莫非我真是個好人?」
兩日後,楚淵又來了。
「程若,你給我評評理!
「謝懷就是個偽君子,面上輔佐皇室,實際上借個名頭為自己攬權罷了。
「一個靠著嶽父起家卻吃絕戶的小人,暗地裡不知道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我不過看不慣他,給他殺了掛城樓上示眾,那群氏族竟然這麼罵我!」
我聽後氣急,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恨鐵不成鋼道: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主公!
「這人你非得自己殺嗎?
「據我所知,謝懷極其厭惡他嶽父一家,功成後不僅流放嶽父全族,毒殺發妻,還放任其他人隨意欺侮虐打發妻所生的二公子。
「如此血海深仇,你怎麼沒想到把二公子策反,勸他去當眾刺殺皇帝,嫁禍謝懷,隨後自刎,死無對證!
「這樣一來,若謝懷當真擁立皇權,此罪便該誅自己九族。即便沒誅,百姓氏族也不會再信他的鬼話,如今你再對他做什麼,大家也隻會拍手稱快!」
楚淵眼神呆滯。
楚淵大為震驚。
楚淵喃喃自語:「還能這麼玩?」
3
從這日起,楚淵對我的態度發生了質的變化。
每次幹缺德事或被人罵破防之時,他總會召我獻計。
主打一個雖然不用,但聽後精神狀態都好了一個度。
精神狀態遙遙領先的楚淵甚至收我當了義女。
但人一闲起來就容易開始談理想。
吃飽喝足偶爾還能逗世子的安逸生活已經滿足不了我了,我收拾收拾東西打算和這個不尊重我謀略的主公請辭。
「主公,既然你不用我,不如放我離開。」
楚淵臉色大變。
「女兒啊,是誰惹你了!
「是不是世子,你放心大膽地抽他,為父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我想了想這些天遭我奴役的可憐世子,有些心虛。
「不關楚雲陌的事,是我自己!
「義父啊,我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我要出去實現自己的抱負!」
楚淵沉默了,隨即又拔出了佩劍。
「既如此,那便別怪我心狠。
「畢竟養你不花幾個錢,但要是放出去了,為父可就要遭老罪了!」
劍剛一出鞘,我腿軟了。
「理想是什麼東西,幾塊錢一斤?
「仔細想了想,世子書還沒讀完呢,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能棄他而去!
「爹,劍收收,我現在就抓雲陌弟弟背書去!」
4
兩年後,楚淵統一中原,登基為帝,我也得闲雲遊天下。
但,沒承想,不過五年光景,我就又被楚淵這便宜義父抓了回來。
「程大人,先皇臨終託孤,封您為帝師,讓您回宮輔佐新皇。」
影衛四十一跪在我面前,轉述遺詔。
據他所說,楚淵雖有一身武力,治國上卻資質平平,再加上多年徵戰落下隱疾,時常發病,有心無力。
多年來,外戚勢力壯大,分封的諸侯懷有異心,將領擁兵自重。
人要死了,他擔心楚雲陌管不住人,於是連夜讓暗衛把我綁回去輔佐新皇。
回想起那個一逗就哭的少年,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不是,他那樣的,把我綁回去有屁用!
當吉祥物嗎?
獻了計又不用,把我當消遣呢!
我罵罵咧咧了一路,直到在先帝靈堂前再次見到楚雲陌。
一襲玄色龍袍,身姿挺拔,眉眼的稚嫩消散,五官深邃立挺,緊繃的神色讓他顯出幾分肅殺的帝王之氣。
他眼底一片漠然,忽地動怒掃開身前的東西,破碎聲接連響起。
楚雲陌暴怒道:「寧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
我眼神頓時亮了。
殷切中帶著期望的視線與楚雲陌隔空對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楚雲陌的神色詭異地凝滯了。
沉默片刻後,他不可置信地出聲:
「父皇把你找回來了?
「事情倒也沒到這種地步吧……」
我翻了個白眼,剛想開大嘲諷,侍衛聲嘶力竭的大吼聲傳來。
「快來人,有刺客,保護陛下!」
宮人瞬間亂作一團,兵刃相接的聲音越隔越近,血腥氣開始蔓延。
天殺的,你們都對我留下來的江山幹了什麼!
我都要靠先皇遺詔偷溜進宮,結果這群刺客就這麼水靈靈進來了?
我氣得邊跳腳邊伸手掏袖子裡的令牌,沒承想,令牌沒掏到,人被楚雲陌拽了個踉跄。
「影四十三,影四十六,保護好程若!」
楚雲陌神色冷峻,看向前方的目光中透著絲絲寒意。
謝謝哈,但大可不必。
我揣著剛摸出來的令牌,揮手拍開了楚雲陌。
「留著保護你自己吧,活爹。」
我將令牌高舉過頭頂,中氣十足地大喊:
「影一二三四五六七保護我,其他人,給我削他們!」
瞬間七道黑影落在我周邊,將四周圍得固若金湯,隔著密密麻麻的人望去,大片黑影接管了戰場,以多勝少,恃強凌弱。
楚雲陌神色復雜,影四十三、影四十六眼神放光。
影四十三、影四十六:從未打過如此富裕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