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柔突然暴怒起來:「許舟,你現在立刻馬上回家!」
以往她發火,我是一定會乖乖順從的。
不,更確切地說,我是從來舍不得讓她發火。
但現在,我沉默著,一直沒有說話。
通話時間在一分一秒地增加,周柔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幾乎是咬著牙齒說:「許舟,你回家,我們再談離婚!」
這是她第二次喊我回家。
真是不像她的風格。
我懷著狐疑,回了家。
屋子裡亂七八糟一片,到處都是貓毛,和貓四處亂撒的排泄物。
周柔穿著淺綠色的長裙,坐在沙發上,摟著招財。
她看著我:「許舟,這幾天你都去哪裡了?」
我與她對視:「去我妹妹家了。」
周柔皺著眉:「你住在吳歡歡家裡?」
她聲音有點大,嚇得招財掙扎著想要逃跑。
我在玄關處換了鞋,平靜道:「是,畢竟我現在要和你離婚,再和你住一起,不太合適。」
周柔手指緊緊抓著沙發布料,冷冷道:「吳歡歡又不是你的親妹妹,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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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男女授受不親?那你在大街上與顧池摟摟抱抱,並且一連幾天都不回家,這算什麼?」
周柔想也不想道:「當時顧池摟著我,是因為我喝了酒,他害怕我摔倒。」
「至於我幾天不回家,那是因為我真的在出差!」
我撫著額頭,揉著太陽穴,一字一句地說:「周柔,你不用解釋,我回來,隻是想和你談離婚的事情。」
周柔眼睛紅了。
她騰地站起身,直奔客廳大門,跑了出去。
門沒有關上。
她打著電話,故意大聲地說:「你在哪裡?過來接我。」
約莫十分鍾後。
我在陽臺看到,樓下停下一輛黑色的車。
顧池坐在駕駛室的位置。
他十分挑釁地看著我,又拿起了手機。
不一會兒,我的手機響起電話。
我接通了。
顧池說:「我和周柔從小一起長大,她滿心滿眼都是我,你何必非霸佔著她不肯放?」
5.
這不是顧池第一次挑釁我。
他私底下加過我的微信,時常深更半夜發與周柔在一起的朋友圈。
我曾以為我會憤怒、發狂。
可我沒有,我無比平靜地欣賞著他與周柔的合照。
照片裡,周柔笑容燦爛,漆黑的眼眸像是星星一樣閃耀。
這是她與我在一起時,從未有過的笑容。
「強扭的瓜不甜,我勸你識相,趕緊和周柔離了。」
電話裡,顧池笑得猖狂:「不然,遲早我得送你一頂綠帽戴戴。」
有那麼一瞬,我想惡言惡語地說:「我穿過的二手破鞋,給你穿正合適。」
可到最後,我什麼都沒有說,隻掛斷了電話。
周柔已經下了樓,進了顧池的車。
黑色的車油門發動,絕塵而去。
當晚,顧池又發了朋友圈。
配圖是一條淺綠色長裙。
配文是:「終於得償所願。」
我面無表情地拉黑刪除了他。
……
又過了幾日,到了我母親的生日。
我母親恰好六十歲,做了大壽。
壽宴上,飯桌上的親戚紛紛問我:「阿浩,你老婆周柔怎麼不來?」
我低頭苦笑。
我無法告訴他們,我要與周柔離婚。
我媽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她若知道我即將成為孤寡單身漢,心裡肯定不好受。
一個向來和我不對付的親戚,忽然笑嘻嘻地說:「阿浩,你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你的漂亮老婆紅杏出牆了吧?」
我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見周柔推門而入。
她冷著臉衝那個親戚呵斥:「是不是你老婆出了牆,所以你看別人老婆也是個紅杏出牆的?」
周柔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收腰長裙,襯得她膚白貌美,腰肢纖細如柳。
我定定看著她:「你怎麼來了?」
「咱媽生日,我當然得來了。」
周柔徑直坐在座位上,笑容甜甜地看向我媽,道:「媽,祝您生日快樂。」
我忽然覺得很好笑。
周柔不喜歡我媽,以前總是我求著她,在我媽面前演夫妻和睦的戲。
可現在,我不要她了,她倒討好我媽來了。
「好好好,大家都要快樂!」
周柔的祝福使我媽很高興,舉起飲料就要喝。
這時,包廂裡再次進來一個人。
是顧池。
周圍的親戚都愣了:「你誰啊?走錯門了吧?」
顧池不看周圍的人一眼,大步走到周柔的身邊,握住她的手:「阿柔,你一個人進來,我不放心。」
周柔有點慌張,下意識抬頭看向我。
我笑了:「看我幹嘛?你情夫找上門了,你還不趕緊和他開個房,好好安慰他一下?」
6.
周柔身形晃了晃,面色慘白一片。
和我不對付的親戚立馬嚷嚷起來:「臥槽,還真是杏出牆了啊?!」
「他老婆臉真大啊,情夫都上門來了。」
周圍嘀嘀咕咕聲此起彼伏:「我就說吳浩老婆太漂亮了,他鎮不住。」
我媽手中的飲料灑了一地,她臉色難看:「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閉了閉眼。
原本,我是想遮醜,不想讓我媽知道我與周柔離婚這檔子事的。
但現在,周柔的情夫都找上門,不由分說握住了周柔的手,我現在還怎麼遮掩?
瘡早就產生了,怎麼遮都沒有任何作用,還不如徹底扯碎爛布,讓它好得更徹底!
在一片細小的嘈雜聲中,周柔站起身,顫抖著聲音說:「吳浩,我……我和他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沒理會周柔,扭頭看向顧池,似笑非笑道:「哦?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你怎麼就得償所願了?」
顧池胸口劇烈起伏起來。
他一把摟住周柔,大聲說:「阿柔,我們是青梅竹馬,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你又何必還要和他過下去?!」
周柔掙扎著,想甩開顧池。
但她一個女人,又哪裡甩得開男人。
她求助似地看著我:「吳浩,我是你老婆啊!」
我面無表情地朝著門做出請的姿勢,道:「我早就和你提了離婚,現在是我媽的生日宴,你們這兩個無關人員,要親熱的話,趕緊出去親熱!」
顧池冷哼一聲,摟著周柔走出了包廂。
周圍的親戚紛紛用或是同情、或是憐憫,甚至是譏諷的眼神看著我。
我毫不在意,舉杯喝著酒道:「大家都喝啊,今天是我媽的生日宴,同時也是我的挖瘡日,挺好的。」
砰。
這時,一聲悶響傳來。
我媽因為受不了刺激,仰頭栽倒在地。
一眾親戚慌忙將她抬起,我驚恐地朝著我媽跑去,又嘶吼著撥打 120。
救護車來得很及時。
可我媽還是……去了。
我媽是個愛面子的人,再加上她本身心髒有點問題,周柔和她情夫的當眾登堂入室,使我媽心髒病發作,當場去了。
……
從殯儀館辦完手續,我捧著骨灰往吳歡歡公寓走。
剛出電梯,我看到了周柔。
她頭發凌亂,蜷縮著,半靠在牆角,看起來弱小,又令人心生憐憫。
我不禁想起,我與周柔初相識的那段時光。
那時,我負責一個項目,她是我手底下的實習生。
她模樣長得不錯,常有同事背地裡說她是靠長相進的公司。
周柔性子強,暗暗下定決心,要拿下一個大客戶的單子。
但她能力實在太弱。
那天深夜,周柔給我打來電話,壓低著聲音,驚恐地報了地址,叫我快來救她。
她說:「吳總,那大客戶灌了我很多酒,還不讓我出門,我現在躲在廁所裡,你快點過來救我出去啊!」
等我趕過去推開廁所門的時候,周柔就像是現在這樣,小小的一隻,亂著頭發蜷縮在牆角。
她是那麼漂亮,那麼讓人心生憐惜。
我想,我大概就是那一刻,對她動了心吧。
可現在……
我定定看著長相與幾年前別無二致的周柔,心卻湧起了濃濃的恨意。
我無視她,徑直朝電梯方向走去。
這時,周柔站起身,沙啞著聲音看著我:「你……你真的要和我離婚?」
7.
我沒理她。
我媽因她而死,我真的害怕我會控制不住,狠狠一拳頭砸在她的臉上!
「不,我不相信!」
周柔打了個趔趄,下一秒,她朝我懷裡撲來:「吳浩,你忘記你曾對我說過的話嗎?你說你愛我,你說你永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她像是一個八爪魚,我將她拽開,她又重新攀附上來。
我依稀想到,幾年前,我把她從包廂裡抱出來後,她也是像現在這樣,緊緊纏繞著我。
當時她醉眼迷離地望著我,嘴裡卻喊著別的男人名字。
她一遍又一遍低呼著:「顧池,顧池……」
「給我滾!」
我將周柔用力推了出去。
周柔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吳浩,你……你以前從來都不會這麼對我的。」
「你都說了,那都是以前。」
「周柔,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顧池嗎?現在我放手了,你怎麼遲遲不肯與我離婚?」
說著說著,我忍不住笑了:「難道,你現在開始舍不得我了?」
我笑得譏諷。
在顧池還沒回國之前,我與周柔曾吵過一次架。
那時,我無意中看到周柔的日記裡放了一張她與顧池嘴對著嘴的合照。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周柔反倒發火了,說我偷看她的隱私。
她很憤怒,竟反手朝我臉上來了一巴掌。
她很瘦弱,但力氣卻很大,扇得我臉通紅。
可我感覺不到痛。
因為我的心更痛。
那是我第一次腦海裡隱隱浮現想要和她離婚的想法。
以前每次我和周柔吵架,我都會無條件包容、討好著她。
但那次,我搬出了家,在網吧連續住了近半個月。
周柔好像慌了。
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向我求和。
她找到我,給我煮了一份白粥。
她委屈巴巴地說:「這是我第一次為男人做飯,你總該不生氣了吧?」
我就真的沒生氣了。
所以,她現在主動又可憐巴巴地討好著我,也不過是她的求和的伎倆罷了。
……
「我和顧池從來都沒有發生什麼,吳浩,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周柔又一次牽起我的手,她紅著眼睛看著我:「我們回家,我給你做飯,煮白粥給你喝,好不好?」
印象中,這是周柔第二次向我求和。
可這次,我對她除了恨,還是恨!
我一字一句地說:「周柔,明天周一,我們準時八點鍾去民政局領離婚證。」
「不,我不要!」
周柔尖叫起來:「我知道你說的都是氣話,你心裡其實是愛我的,你隻是一時氣不過,我為了顧池,背叛了你!」
「吳浩,你信不信我?我真的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我靜靜看著她。
我想告訴她,現在說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
可不知怎麼的,我胸口氣血翻湧,喉嚨裡是控制不住的熱血。
我捂著嘴,往家的方向走,然後按下密碼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閃身進門、關門。
門外,傳來周柔聲嘶力竭的拍門聲:「吳浩,我後悔了,真的,我後悔了,我現在才知道,我真心愛的人是你!」
8.
血像是泉水一樣,從我的喉嚨裡湧了出來。
我越是竭力克制咳嗽,血就流得越是洶湧。
我的意識漸漸迷離,猶如即將下沉的夕陽,一切都變得黑暗起來……
吳歡歡送我去了醫院。
在繳費大廳裡,我再次看到了周柔。
我以為她還想向我求和,所以偷偷跟著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