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陸文鸞哭著鬧著,說是要進宮給大姐姐做伴,做個七品小才人的時候。
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前生,長姐進宮七年,雖有聖寵,卻一直無所出。
家裡商議著,再送一個女孩子進宮固寵。
於是,我這個庶出的女兒就被送進了宮,機緣巧合,步步高升,成為寵冠後宮的皇貴妃。
陸文鸞攀高枝,嫁給了鎮遠侯府獨子,不料小侯爺紈绔浪蕩,寵妾滅妻。
她又屢屢犯錯,被婆母厭恨,最後,竟然被小侯爺一紙休書貶回陸家。
她以我嫡姐的身份,進宮找我,因嫉恨,用帶著劇毒的金釵刺殺我後自盡。
1
母親進宮回來,告訴我等,宮裡的大姐姐德妃娘娘已經同意了,家裡再送一個姐妹進宮的時候。
嫡姐陸文鸞忙著說道:「母親,我願意進宮與大姐姐做伴。」
母親微微蹙眉,心中似是不愉。
陸文鸞忙著纏著她撒嬌。
「母親,你不用擔心鎮遠侯府那邊,李夫人本來相中的就是棲雁,讓她嫁給李世子那個紈绔浪蕩子吧。」
我愣了一下,心中有些訝異。
畢竟,前生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簪花宴上,鎮遠侯府李老夫人看上的,竟然是我這個陸家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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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仔細想想,倒也合情合理。
鎮遠侯府世子李問尋雖然長了一副好模樣,卻是聲名狼藉。
曾傳他與人爭奪紅袖招的花魁娘子,弄出了人命官司。
雖然大理寺調查之後發現,當初那個王公子乃是因為樓梯經久失修,導致他不慎墜樓而亡。
然李問尋砸了白銀一萬兩,為紅袖招花魁胡媚兒贖身不算,還嬌養在家。
那胡媚兒聽說也頗有一些來歷。
在紅袖招的時候,慣會唱一些新樣詞曲,皆是外界從未有過的。
又常說,男女平等,女孩子就不應當依附男兒,當自食其力。
在李問尋把她帶回去之後,李家老夫人也不是沒有想過,讓她進門做個妾室。
可她卻是說,她可以不要名分,但也絕對不會委身他人做妾。
如此這般。
李世子與她夜夜笙歌,常常弄一些稀奇古怪之事,離經叛道。
為此,老侯爺氣得差點就把李問尋趕出家門。
奈何,李問尋乃是李家獨子。
老侯爺和李老夫人縱然再生氣,也是無奈,隻盼著能夠給李問尋挑一個女孩子娶進門,處理他後宅的腌臜事情。
但京城中人都知道李問尋與那青樓妓子苟且,但凡有些身份的官宦人家貴女,皆不願嫁他。
鎮遠侯府想要挑一個合適的女孩子迎娶進門,最好的,也就是那些清貴人家,德貌俱備的庶出女孩子。
我確實算是合適人選。
我一念未了,卻是聽得陸母呵斥陸文鸞。
我忙著站起來,對陸母行禮:「母親既然還有事情,女兒就先告退了。」
陸母衝著我點頭一笑,揮手命我退出去。
本來,陸母是召我過來,準備我進宮事宜,結果,被陸文鸞給鬧了。
我知道,陸文鸞也重生回來了。
畢竟,前生,我入宮後,得聖上青睞,寵冠後宮。
原本在宮中的大姐姐德妃娘娘,卻是一貶再貶,最後,由於參與到謀害皇嗣一案中,被杖責之後,打入冷宮,不及半旬,便一命嗚呼。
至於陸文鸞,攀高枝嫁入鎮遠侯府,新婚夜,她就和李問尋鬧得天翻地覆。
往後的日子,更是每況愈下,一直鬧到李問尋休妻為止。
2
第二天,陸母再次召我過去,商議我與鎮遠侯府世子的婚事。
以及陸文鸞進宮的諸般事宜。
我笑得一臉的乖巧:「凡事但憑母親做主。」
陸母笑著,對於我的態度,很是滿意。
我從上房退出來,帶著小丫頭杜鵑走到後花園的時候,陸文鸞攔住了我。
她一臉得意地對我說:「陸棲雁,這一次,輪到我做皇貴妃娘娘了。」
「你啊,就嫁入侯府去守活寡吧!」
我低頭垂眸,恭恭敬敬地說道:「恭喜二姐姐。」
「哼!」陸文鸞仰著腦袋,重重地冷哼了一聲,然後,帶著她的小丫頭轉身就走。
杜鵑替我打抱不平,說道:「小姐,你就是太好性子了,明明老爺都說了,是要送你進宮,她……」
「快別說了。」我忙著說道,「婚姻大事,自然有父母做主,哪裡輪到我們說三道四?」
「可是——」杜鵑一臉的憤憤然。
想了想,終究又不甘心,憤憤然道:「滿京城人人都知道,李世子寵愛那青樓妓子,小姐嫁過去必定被世子冷落。」
我看著院子裡面左近無人,忍不住笑了一下子,說道:「嫁給世子,他左不過就一個受寵的小妾而已。」
後面的話,我沒有說。
進宮?
陸文鸞以為是做娘娘?尊貴無比,榮耀無比?
但是,她要知道,她進宮也就是一個小小的七品才人,而且,鑑於皇宮子嗣艱難,明年年初,便會有大量秀女進宮,充盈後宮。
這其中不乏聰慧美貌之人。
加上宮中原本的老人,比如說,伴隨陛下長大的嫻妃娘娘,我們本家的大小姐德妃娘娘。
還有,那位我要嫁的李世子的親姐姐,備受陛下寵愛的貴妃娘娘,哪一個是好相與的人?
還有一點,陸文鸞在家乃是嫡出的二小姐,又有陸母寵愛,家裡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但是,她難道忘掉了。
我們家的大小姐,德妃娘娘十五歲進宮選秀之前,在家裡過的是什麼日子?
我們現在這位母親,乃是父親的填房,德妃的親娘,才是父親的原配夫人。
奈何,不長命,生德妃的時候難產,孩子是生下來了,她卻是染上了病,沒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陸母氣量狹小,容不下原配夫人留下的大小姐,也容不下妾室的女兒,常常找各種借口苛責磋磨。
陸文鸞這一進宮,那可真是——羊入虎口。
前生,我進宮去,先是給德妃各種刁難,甚至,我給她做了半年的洗腳婢,後來,機緣巧合,才得以見得陛下,得了寵。
3
陸家開始張羅我與李問尋的婚事。
各種瑣事。
杜鵑天天嘰嘰喳喳地給我說著前院的諸多事情。
據說,李家老夫人對於我頗為滿意,所以,聘禮給了足足六十八抬。
我父親是要面子的人,一早就說了,陸家絕對不要女兒的聘禮,聘禮都是作為嫁妝,給女兒帶過去的。
然後,就是陸母給我的嫁妝。
雖然沒什麼好東西,但場面上的一些東西,該有的,也都有了。
我那父親雖然平日裡看著淡淡的,對於兒女情分很是普通,但是,對於我還是不錯的。
出嫁的前一天,他特意來我房裡,給了我三千兩銀子和一個鋪子。
「棲雁,侯府富裕,為父隻是一個文官,手裡也沒有太多的錢。」他自嘲地笑著。
「你大姐姐在宮中,諸多事情,皆是需要花錢的。」
「文鸞被她母親慣壞了,這要進宮去,我也著實不放心,總得多給一點錢。」
我看到他眉眼之間的擔憂之色。
我懂,自家女孩子,哪裡有不了解秉性的?
文鸞自幼被我那母親慣得無法無天,進宮之後,哪裡能夠恪守宮規?
又哪裡能夠玩得轉宮裡的那些門門道道?
陸文鸞最好的選擇,自然就是嫁給像鎮遠侯府這種家庭成員相對簡單的人家。
可惜,前世今生,陸文鸞都不懂,枉費了父親的一番苦心。
我也懂父親為什麼親自走一趟,而不是讓母親把嫁妝送過來。
若是經了母親的手,這錢——自然就少一半了。
我笑道:「姐姐此去,自然是要做娘娘的,尊榮顯貴,父親莫要擔憂。」
「但願她不要給我招惹禍事就成。」父親說著,轉身就走。
我忙著送了出去。
4
我與陸文鸞是同一天出閣,所不同的是,我是大紅花轎,十裡紅妝,吹吹打打,風風光光地嫁入了侯府。
而陸文鸞隻是在黃昏時分,宮裡一乘小轎,把她從角門抬了進去。
她有沒有心理落差我不知道。
但前生的我,還是有一點落差的。
尤其是進宮之後,立刻就被德妃刁難了。
當然,我花轎進入侯府,一番繁文缛節,拜過天地之後,被送進了洞房。
直到三更時分,李問尋才喝得醉醺醺地過來。
沒有揭開我頭上的喜帕,他對我說:「陸小姐,你是我父母求娶而來,礙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乃是不得已為之。」
「但是,我對你沒有半分感情。」
「不會同你圓房。」
「今晚,我亦不會留宿在此。」
「天色不早,陸小姐自己揭了喜帕,歇息吧!」
說著,他轉身就走。
我淡然而笑,自己扯下頭上的喜帕,輕輕地應道:「如此甚好。」
我看他的腳步頓了頓,隨即,轉身看向我。
大概我這不哭不鬧的好脾氣,他也頗為好奇。
燈光下,我也是第一次見他,卻見他容顏如玉,風流倜儻。
而他,似乎也呆了一下,眼神中竟然帶著一抹驚豔之色。
我容顏美麗,畢竟,前生我就是靠著美貌上位的。
深宮之中姹紫嫣紅,陛下是慣見過絕色的人物,而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夠在德妃的刁難下,殺出重圍獲寵,容顏自然是上上之選。
這邊,我一念未了,外面就傳來小丫頭的聲音:「世子,我家姑娘說身子不舒服,想要請您過去看看。」
真不能怪我,我就沒有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
前生,我於深宮中多年,爭寵的各種手段都見過,這種,真的太不入流了。
看到我那嘲諷的笑意,李問尋臉上似乎有些尷尬。
他終究沒有和我說什麼,轉身急匆匆地去了。
杜鵑忍不住咂嘴,臉上有些怒氣,說道:「小姐,虧得你還笑得出來,新婚之夜,世子爺都沒有在你房裡,被一個什麼來路不明的姑娘叫走了,將來這日子可如何是好?」
我笑道:「來日方長,這姑娘終究就是姑娘,難道還能夠越過我去?」
李問尋不在我房裡,我樂得清靜。
一宿好睡。
第二天一早,我就梳妝了。
但直等到日上三竿,李問尋還沒有過來,我怕誤了時辰,因此,隻能夠自己帶著杜鵑,去給公婆敬茶。
昨晚的事情,我那婆婆李老夫人,自然都清楚得很。
今兒見我一早獨自過來,我剛跪下行禮,她就一把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說道:「好孩子,昨兒委屈你了。」
老侯爺怒斥道:「那孽障,昨兒他大婚之夜,竟然敢拋下你,去與那娼妓廝混,著實該打。」
說著,他便欲叫李問尋過來。
結果,李問尋身邊侍候的小廝說:「世子爺昨天和胡姑娘鬧了一夜,天明才睡下,這個點還沒有起床了。」
老侯爺免不了又生了一會兒氣。
李老夫人一邊安撫老侯爺,一邊仍不住揩淚,我忙著勸說道:「母親不用生氣,若是氣壞了身子,豈不是兒媳的不是了。」
「世子爺是重情之人,不因娶了我,就舍了胡姑娘。」
「這是我的福氣,也是母親和爹爹的福氣。」
聽我這麼說,老侯爺的臉色好看了不少,我那婆母更是拉著我的手,說了好些貼心的話。
又賞賜了好些東西。
然後,她讓她身邊的嬤嬤取來府中的對牌,直接把管家的一應事務交付給我。
我知道,這對牌嘛,就是明面上的功夫。
真正侯府的核心權力,她是不會就這麼給我的。
說到底,無非就是李問尋偏寵那青樓妓子,婆母安撫我情緒罷了。
但是,我不在意。
三日後回門,我原本以為,李問尋也不會去,畢竟,那胡媚兒纏他纏得甚緊。
但他陪我去了。
回程的時候,馬車上,我淡然笑道:「今兒多謝世子爺了,有一事,我需要和您商議著。」
新婚之夜,他與那胡媚兒廝混了一晚上。
第二天,本想著老侯爺和李老夫人必定會問責於他,刁難胡媚兒,他已經做好了鬧上一場的心理打算。
結果,這事情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他事後打聽過,得知是我在侯爺面前說了好話。
因此,心裡多多少少,對我有些歉疚。
今兒聽我這麼說,忙著說道:「陸小姐不用客氣,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