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已老

第4章

字數:3368

發佈時間:2025-03-13 13:56:11


日子逐漸平靜下來,後院歷來如此,總會有新寵。可最終不過是殊途同歸,他朝君體也相同。


沈靈是個聰明人,她明白這個道理。且我對管家一事毫無興趣,後院的大鑰匙還是牢牢地握在她手裡,相安無事才是明智之舉。


阿姐一直沒有再嫁,在南苑捧了幾個戲子,情哥哥甜弟弟的,忙得緊。


看得我是好生羨慕。


爹在京裡打著死鬼的旗號做生意,本錢和管事都是納蘭出的,我爹隻負責收錢罷了。


爹娘多次與我提及,想提攜各自族中的後輩。望我吹個枕頭風,為他們謀個一官半職。


我盡數回絕,可他們說得多了,難免傳到了納蘭的耳邊。


他是不在意幫扶我的那些個親戚的。芝麻綠豆的小官職,何須他開口,王管家勾勾手指便能辦妥。


但這非我所願,做人不能太貪心。當年我推著木頭車,載著娘親和阿姐進京,隻求救出我爹,讓他囫囵著與我們娘仨,一家團聚。


如今已是偏得,仗著納蘭賺些銀子也就罷了。妄圖入仕便是德不配位,必遭災殃。


我千般回,萬般拒,卻還是險些捅了大簍子。


河道上有個負責購進木材的買辦小官,是我同宗的堂哥。此人中飽私囊,買進的木材,以次充好。


虧了總河發現得早,隻是耽擱了些許的工期,沒釀成禍事。


追究起任用原委,竟發現走的是左相家眷的關系。


總河宦海沉浮多年,自是懂得不可輕舉妄動。並沒有上折子,而是私下與納蘭通了氣。

Advertisement


他麾下的陳老先生,卻是個認死理的倔脾氣。誰要是存了損毀他的治河的心,莫說左相,就是皇帝也是不成的。


高斯告了假,私下跑了一趟。好說歹說,就差給他結義的好弟弟跪下了,才將這事兒按了下來。


河道不但是總河和陳老先生的命,也是聖上的逆鱗。這事兒要是被右相知道,他一口咬住,納蘭就是不掉塊肉,也得見血。


我是真心冤枉,那個買辦官,說起來確是我同宗的哥哥。可我與他根本就不熟悉,更不會為他在河道上安排職務。


而今人家左一句「左相他妹夫」,右一句「六姨娘是他叔伯親戚」,我倒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沉寂多時的三姨娘抓準了時機,成日添油加醋的在納蘭耳邊念叨。


自打河道上出了這檔子事兒,他便再也沒踏進過疏窗館一步。


他不來,我也沒出去。倒在藤椅上,指揮三弦四喜摘葡萄。


倒是二胡整日愁雲慘淡,自我進門起,死鬼從未這樣冷過我。她怕我紅顏未老恩先斷,咱四個一塊爛在這疏窗館裡。


我痛痛快快地打了半個多月的牌,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


不禁感嘆自己當初要了三個丫鬟是多麼的明智。


這疏窗館的地界也好,冬暖夏涼,花草繁盛的。就是我屋裡掛著的那隻破風箏,尤為礙眼。


我叫三弦把它收了起來,誰知那死丫頭收得那麼偏。我夜裡睡不著,翻了半宿才翻到。


細看也不過是個行貨,有什麼好稀罕的,就不該找它。賭氣地扔到一邊,心裡一陣陣地發酸。


在事發的第二十三天,死鬼終於踏進了我的門。


那正是傍晚時分,我側臥在貴妃椅上看著話本子。


死鬼特意吩咐了那三個丫頭別通報,不聲不響地進了屋。我看得直發困,背對著他,眼看著就要睡著了。


他終是繃不住,咳了兩聲。


「這些日子,你倒是快活,也沒想著,去找我分說分說。」他在貴妃椅上搭了個邊兒,背對著我坐下。


我翻身起來,用下顎抵住他的肩,語氣十分做作,「到底是我家給您添了麻煩,我還哪有面目見咱們相爺兒啊。隻得閉門思過了。」


「哦?閉門思過?聽說打牌打得連飯都不吃了,話本子看了三四打。還說要是……日後再嫁,定要嫁個像話本子裡的歐陽霸天一樣年輕力壯的男人……」


說到最後一句,他險些沒把銀牙咬碎,將皮笑肉不笑這個詞發揮到了極致。


「個個都說是我打著你的旗號,在河道上給族兄安排了官職。我就是同你解釋,你也不會信。」


他轉過身來,與我對視,目光堅定,「隻要你說,我就信。」


原本這些日子,他冷著我,後院的人成日把舌根子嚼得嘎嘎響,我都沒怎麼放在心上。


可現下他隻短短幾個字,我竟不知為何委屈了起來,趴在他肩頭大哭了一場。


他抱著我躺在貴妃椅上,反復摩挲著我的背,一直到我的情緒穩定下來。


我哭得雙眼微紅,抽了抽鼻子,說,「這兒多擠啊,去床上躺著吧。」


「不要,」他將我抱得更緊,「我就喜歡這兒擠。」



彼成多事之秋,朝廷愈發重用漢臣,可前方的戰事多還是要仰仗著各地藩王。


藩王們多有不服,縱著手底下的小子們生事。


右相是老勳貴,私底下與那些老家兒穿一條褲子。


高斯是漢人,這些年卻青雲直上,一步登天,那些藩王恨不得把他生嚼了。


納蘭就成了去南苑巡視恩賞藩王們的最佳選擇。


那段日子,他常往晾鷹臺跑,替聖上發恩賞,還組織過幾場騎射摔跤的比賽。


似模似樣地頒布了一套教條,訓練士兵。皇上駕臨檢閱,見全軍莊嚴整齊,十分滿意。


他見我整日悶在疏窗館裡,便提出帶我去晾鷹臺看射箭比賽。


我一口答應,若是看摔跤便更好。聽說南江北的藩王們摔跤的時候,都是不穿上衣的。


參加比賽的都是個中好手,幾乎百發百中,很是精彩。就是我坐在臺子上,距離他們太遠,模樣俊不俊實在瞧不清。


鼓聲震天,前三甲走到臺下,向臺上的納蘭,打千兒行禮。


納蘭循例每人問上兩句,無非是姓名籍貫之類的問題。賞賜些銀兩物件,便叫他們退下。


直到他問到第三名的時候,那人抬頭,我心下一緊,手中的茶碗險些沒摔在地上。


孔承,襄陽孔氏旁支。我想整個晾鷹臺,沒人比我更了解他。


「孔承……」納蘭低聲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似乎對他格外賞識,嘆他若不是最後一箭分心射偏,這魁首本該是他的。


一時興起,非要與人家比試一場,三箭定勝負。


我不知道死鬼的箭術究竟如何,但並不擔心他會丟臉。


一來滿人騎射得天下,他總該有點底子。再則我想天底下沒有哪個呆子,會當眾下長官的面子。


納蘭三箭皆中靶心,著實出乎我意料。死鬼究竟還有什麼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孔承輸得恰到好處,隻第二箭稍偏了一點,叫人挑不出毛病。


後來沈靈聽聞納蘭在營裡同士兵比箭,特地邀我賞花,與我講了段綺麗往事。


話說郡主夫人在生時,十足的貴族姑奶奶做派。騎射精湛,每逢狩獵,必不空手而歸。


死鬼為了不輸自家夫人,私底下沒少下功夫,這才練就了一手好箭術。


可惜郡主夫人自生下三公子德方後,身子日虛,再也挽不滿弓。


此後納蘭挽弓,夫人必在一旁遞箭。每每射中,他便要講,定是沾了夫人的英氣。


我就著故事吃了半盤子玫瑰山楂涼糕,卻道這故事不新奇,全是前朝某位公主與驸馬玩剩的。但如此鹣鲽情義,也堪稱本朝佳話。


沈靈見我滿不在乎,這才訕訕離去。


可我心裡卻清楚的意識到,我在納蘭府的好日子到頭了。


我完了,我連死人的醋都在吃。


一旦生出這樣的心,當他的六姨娘,便不再是打份工那麼簡單了。


在從晾鷹臺回去的路上,納蘭總是有意無意的摸我手腕上的金鑲玉镯子。


這支镯子他沒見過,我以為他是想看清楚些,便脫下來給他。


他沒去接,反叫我仔細戴好,若是丟了便大不妙。


夜裡卻又不知中了什麼邪,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索性硬把我叫醒。


非說隻有玉碎有瑕,才會做成金鑲玉,那镯子既不吉利又不值錢。等明兒下朝,他去珍寶齋給我挑上十個八個玉镯子,盡可換著戴,萬別再戴這勞什子。


我整個人困得昏昏沉沉,這時候哪怕他說醋是甜的,糖是酸的,我也會連連稱是,隻求他放我好睡。


那晚沒下雨,我卻又做起了那場夢。


隻是這一次,我看清了那兩雙鞋的主人。是我的前未婚夫孔承,和村裡戲班的臺柱花豔紅。


我與孔承曾是訂過親的,他昂藏七尺,劍眉星目,是十裡八村有名的俊後生。


又是吃官家飯的,跟了他不怕日子沒著落。


而他最吸引我的,是那股放蕩不羈,豪氣幹雲的勁兒。這是村裡的莊稼漢和酸秀才沒有的。


縱使他花名在外,我也認定了他。


因著他一句話,天才蒙蒙亮,我便上山收集露水,給他泡茶用。他平日花銷大,那點錢糧根本不夠他使,我做活兒倒貼也願意。


我是個蠢的,總以為把一顆心都捧給他,他就會珍之重之。


現實卻甩給我一記耳光,訂親剛一個月,他便和花豔紅搞到了一起。


用我貼給他的錢,給他的心肝寶貝兒打了金簪子。卻隻花了區區二十文,在集市上買了個石不石,玉不玉的镯子,送我當壽禮。


這對狗男女被我堵在坑上的那日,我當著他的面摔了镯子,解了婚盟。


其實退婚的話一出口,我便後了悔。


可我知道,我必須這樣做。做女人不能蠢到,明知前面是火坑,還騙著自己個兒往裡跳。



納蘭第二天一下朝,果真就叫王管家送了十支玉镯過來。皆是玻璃種,水頭也足。


而孔承那邊,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買通了府裡的小廝。每三日便給我送一封情信,一連送了四封。


痛陳自己當初是鬼迷心竅,自我走後,方才看清自己的真心,原來所思所愛,唯我一人而已。


此番更是散盡家財,託了門路調進京師。不為飛黃騰達,隻為與我再續前緣。


送信的小廝多番明示暗示,若是要回信,他也可幫我送到。

暢銷精選

謝謝你的不喜歡
謝謝你的不喜歡 "布置求婚現場的時候,我從閨蜜那裡得知了一件事。 今夜我打算求婚的對象——和我相戀五年的杜塵,同我交往並不是因為喜歡我。"
軟玉在懷
軟玉在懷 所有人都以為唐辛愛石玉如痴如狂,包括石玉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被離婚的那天他才發現,前任石太太好像從來沒有愛過他,都是演出來的。京圈貴公子 & 戲精大小姐,一言以概之:愛我這事,你演得不錯。
失控金婚
失控金婚 "金婚當天。 我一個人在慶祝宴上,小輩問,「姜奶奶,您的愛人怎麼還不回來?」"
丫鬟升級記
丫鬟升級記 我和妹妹都是國公府三等丫鬟。她忽然送我一顆龍眼大的珍珠
小可愛,你假髮掉了
小可愛,你假髮掉了 "凌城男校的學生都是一群難以管教的富二代,每天都在上演《熱血爭霸》這齣大戲。 東校區韓厲又痞又兇,不能招惹。 西校區路星鳴又痞又兇,不能招惹。 直到凌城改為混合學校,韓厲帶來了開校以來的第一個女生。"
皇帝的髮妻死了
皇帝的髮妻死了 "皇帝的發妻死了。 他火速封我為後,並把發妻唯一的兒子交給我撫養。"
好巧,你也喜歡我
好巧,你也喜歡我 喝醉酒後,我沖動吻上了室友的嘴角。 唇齒撕磨。 直到我不小心磕破嘴皮,痛意讓我清醒。 我拉扯上凌亂的上衣。 準備跑路。 沒想到他卻追了過來,直接強勢掠奪我口中的空氣。 「跑什麼?剛剛膽子不是很大麼?」
丈夫兒子我都不要了
丈夫兒子我都不要了 "離婚三個月後,我接到了曾經很熟悉的電話。 「方澤錫媽媽,今天母親節活動,你怎麼沒有來?你兒子還在等著你呢!」 我淡漠地回應著老師:「他等的不是我,李老師以後不用給我打電話了。」 曾經我最在意的兒子,我全心全意地撫養他,關注他的成長。 可是在他爸拋棄我去追尋白月光時,他卻支持他爸。"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