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商場裡一位賣香水的男櫃員。
今天我們商場裡有人跳樓了，剛好落在我的店前。
算了算，這是今年的第三個。
每年明德商場都會有人從頂樓跳下。
不多不少，正好四人。
但今天這個跳樓的人很特殊。
他沒死。
1
我在明德商場工作快三年了，見證了一批批商家的進場和撤退。
周圍店鋪的名字換了又換，隻有我們店從商場開業至今一直堅守著。
我也從一個普通的店員升到了本店的店長。
我覺得我們店能成功的原因有點邪門，這個秘密我從沒和別人說過。
死人開光。
三年前明德商場開業，三個月後就有人從七樓跳了下來，剛好落在了我就職的店前。
那人當場就死了，血濺了一地。
當時我正在給顧客試用香水，我先是聽到「啪」的一聲，然後周圍尖叫聲開始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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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本能，我和顧客都出去湊了熱鬧。
顧客當場就吐了，臉色慘白，腿都直不起來。
雖然我見慣了死人，但這種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可能是受到了刺激覺得生命無常，也可能是對於吐我一身的補償，那天那個顧客在我們店裡大買特買，一口氣買了將近萬元的香水。
這也是開店以來我的最高業績。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總是時不時聞到一股味道，一種我很熟悉的味道。
它特別好聞，但隻有站在特定的位置才能聞到。
門口正對著屍體的那個位置。
一開始我不相信，但不管我換到哪個位置，隻有那裡才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而且店裡隻有我一個人能聞到。
一開始我沒有在意，在商場裡跳樓這種事很常見，幾乎每個商場都發生過。
但很快，三個月之後，又有人跳樓。
同樣的位置，在我們店前。
那天店裡銷售成績創下了有史以來最高的記錄。
趁著上廁所的空隙，我悄悄地來到了七樓，找到了正對著我們店的位置。
從這裡能清晰地看見我們店的名字，但如果要跳的話必須站在我們店鋪的正上方。
那個地方是看不到我們店鋪的，我很好奇怎麼兩個人都選擇了那個地點。
從樓上向下望去很高，我是沒有勇氣從這裡跳下去，我站了一會兒打算離開。
就在轉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個小孩，一個帶著帽子的男孩，他朝我看了一眼。
我沒看清他的臉，被帽子擋住了。
說實話我有被嚇到，趕緊朝樓下走去。
那之後隔了三個月，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隻是那天我輪休，沒有看到具體情況，但就在那天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
我一看是商場管理吳經理，趕忙接了起來，吳經理也算是我的頂頭上司了。
他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讓我趕緊到店裡來一趟。
我一看手機都快晚上十一點了，這個點商場都已經關門了，喊我去做什麼？
帶著疑惑，我來到了商場。
2
一進商場就看到吳經理帶著個道士打扮模樣的人站在我的店前，看到我就讓我把店門打開。
等我打開店門之後，那道士一臉凝重地說道：
「這店面位置風水本來是極差的，開什麼倒什麼。」
「但有了這血養著，可就不一樣了。」
說完還朝我看了一眼。
「你這店活了起來，可是這大廈卻要傾倒。」
說完這些，這個人在我們店裡走了一圈，然後在店前死人的地方開始畫符。
突然，他吐了一口鮮血，地上的符開始燃燒起來。
吳經理趕忙上去問他怎麼了。
我心裡暗笑道這種騙人的把戲我都可以做。
「怨念太深，你們商場還得死人。」
他這一說，讓我想起今天商場小群裡有人說的一件事情。
明德商場之前是城中村，這裡位置頂好，但拆遷卻很麻煩，遇到了不少阻力。
有戶人家因為家裡人口眾多，而拆遷的標準並不是按照人口，而是按照房屋的面積去補償。
這戶人家不滿，遲遲不肯籤字搬走，拖了整整兩年。
後來一夜之間這房子就被推平了，這戶人家也不知所蹤。
大家都在傳開發商把人給埋了，但沒有證據，一度認為這是謠言。
現在看來這個傳言也不一定是假，要不然這商場怎麼隔一段時間就死人？
突然那位道士拍了我一下，對我說道：
「我建議你換份工作，時間長了，你這身體可受不了。」
無稽之談。
我當然是不願意。
現在店裡除了我，其他的人確實做不到幾個月就走了，大家都覺得自己工作的地方經常死人這件事很膈應。
但我無所謂，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隻是碰巧在我的店前而已。
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業績很好，工資比之前那份工作可高不少，也輕松不少，暫且我是不會考慮換工作。
所以我並沒有把道士的話放在心上。
那天我到家都快將近天亮，我沒有睡著，躺在床上想著那個道士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有破解之法。」
第二天吳經理拎了一個蛋糕來店裡作為昨晚的答謝，臨走的時候，他告訴我讓我不要擔心，以後這種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我當時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過了三個月後我就知道了。
那一天我從早上開始就有點焦躁，時不時地看著門口發呆，店裡新來的小妹一直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
我在等一個東西。
或者說我在等死人。
果不其然，下午二點剛過一刻，我就聽到了響聲。
來了。
3
我急忙跑了出去，看到地上躺著的東西正在疑惑時，吳經理跑了過來。
那不是一個人，那是一個穿了人的衣服的稻草人。
很快這個稻草人就被保潔收拾走了，店前又恢復了之前幹淨的模樣。
我連忙問吳經理這是在做什麼。
「喂血。」
「什麼？」
「還記得之前那個道士嗎？他讓我們這麼幹的。」
「他說我們這大樓裡有不好的東西，所以經常有人從頂樓跳下來，現在我們隻需要用這種開了光的稻草人破了這邪就行。」
原來這就是道士口中的破解之法！
我還想再打聽點什麼，吳經理就說讓我不要多管，讓我安心上班。
這都是些什麼事，這個臭道士。
拿稻草人充當死人喂血，騙誰，鬼都不信。
你還別說，自從那以後我們商場確實再也沒有人跳樓了，但每隔三個月都有稻草人掉下來。
直到今天。
今天我和往常一樣，在店裡招呼顧客。
突然，轟的一聲有東西掉了下來，我以為是吳經理的稻草人，有點生氣。
之前我就和他說過，希望他在幹這種事情之前和我說一下，讓我心理有個準備。
他沒有和我說今天要投放，真是晦氣。
突然我聽到尖叫聲，然後人群開始四處逃散，有很多人都跑到我的店裡。
「趙哥，有人跳樓了。」
我的心飛快地跳了一下，立馬跑向店外。
熟悉的味道又回來了，一股幽香的血腥味。
突然我看到地上的人動了一下。
我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要顫抖起來。
這個人跳下來沒有死。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這邊，整個身體都在蠕動著，下一秒好像就要爬過來。
很快這人就被救護車拉走了，我以為這件事會和之前一樣被商場掩蓋過去。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警察過來了。
第一次警察來我們店裡的時候，說想了解一下昨天跳樓的事情，我心裡大為震驚。
這是第一次關於跳樓的事件，有警察過來詢問情況。
之前都被定性為普通的自殺事件，商場和家屬私下協商，事件就結束了。
這次竟然有警察介入，真是奇怪，我們都猜測這次跳樓的人是不是有點特殊。
我以為第一次警察詢問就結束了，結果第二天警察又來了。
這時我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一打聽才知道，那個跳樓沒死的人就在昨天死了。
他死前告訴警察有人給錢給他，讓他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方跳下去。
這就不是普通的自殺事件了。
他還說那天站在那裡，看著那麼高的地方，他退縮了。
他決定放棄，腳抬起來又放下去，但後面有人推了一把他才掉了下來。
然後警察順藤摸瓜，查了一下之前幾個跳樓的人，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
他們都是患了重病沒錢治療的將死之人。
而且都來自同一家醫院。
聽到醫院名字的時候，我心裡咯噔了一下。
4
這些人在死之前都給了家裡一筆錢。
如果一個人是這種情況就算了，但到目前為止死了的人都是這樣，情況就不一樣了。
現在警察問我有沒有什麼仇家，或者我們店裡有沒有什麼競爭對手。
「警察同志，這是針對我們店裡的？」
「現在還不確定。
「不該你打聽的，不要亂打聽。」
這時有一位看起來很兇的警察同志走進了店裡，他自稱陳警官讓我好好配合，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
他看我的眼神不友善，我不知道自己哪裡有得罪過他，但我可以肯定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他先是訓斥了手下多嘴，然後又問我每次跳樓前後有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
我想了想告訴他：
「每次跳樓都是下午，這算不算？」
「每隔三個月一次，算不算？」
警察反問：「你很激動？死了人你很興奮？」
「沒有，沒有，就是比較好奇，畢竟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警察問話呢。」
我賠笑地說道，但人家根本就不理我。
待他走後我才琢磨出來我為什麼不受他待見。
那天下午，我們這一層所有的商家都被這位警察給光顧了。
晚上我找人給我頂了班，約了吳經理一起吃飯。
「這次事情好像挺嚴重的，不會影響到商場吧？我好不容易才升到店長呢。」
我一邊給吳經理倒酒一邊問道。
「你可真天真，再死十個，商場都不會倒。這點人算什麼。但這事吧影響也不好，你知道我們被上面的人整天像狗一樣地罵。」
「怎麼能罵你們，你們也管不住別人的腿啊，照我說上面的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死人還能怪到你們頭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唉，上頭說我們沒加強巡邏。老弟，我和你說這真他媽的邪門。七樓是我們的重點監管區域，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人家像是算好了，專門挑我們不在的時候跳。你說我總不能安排個人一天到晚站在那裡吧。就算我安排了，那人家也要吃飯，上廁所吧。」
突然，他小聲地湊過來對我說道：
「前天跳的那個人，我從監控裡看到他跳了一半打算放棄，人都準備走了，結果還是下來了，我覺得有人在背後推了他一下，但監控裡沒人。」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邪門的還在後面，你也知道七樓我們加高了護欄吧，那人就像被人抬起來一樣，還在空中晃了下才跳下來。」
「哥，你別嚇我，你不會說我們商場有鬼吧。」
「你知道什麼？鬧鬼都是輕的。」
「哥，你說那鬼不會是之前釘子戶的那家人吧。」
我忐忑地看著他，這個消息可是在這個商場裡幹活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胡說！這哪聽來的，我告訴你，以後我再聽到你說這句話，我讓你們老板開了你。」
我不懂吳經理為什麼突然生氣，有點懵。
「我看群裡人都這樣說。」我小心翼翼地賠笑道。
「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拆遷那戶人家的兒子，根本沒有這事。」
什麼！
這可是一手消息，別人都不知道。
「你們不是一夜之間就消失了？」
「人家給了我們錢，讓我們盡快搬，我們收了錢自然消失了。」
「但你們為什麼後面都不出現了，讓大家以為你們被……」
「我們拿的補償標準和別人不一樣，當然不想露面。而且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工作嗎？」
我搖了搖頭。
「當年商場負責人找到了我們，承諾了如果我們按照約定去搬，給我們全家介紹工作。從商場動工開始，我就開始負責監工，直到現在。」
然後他又問我看著一樓的保潔阿姨是不是覺得面熟，說那是他媽。
我給他豎起了個大拇指。
真沒看出來，怪不得我說那個保潔阿姨每次看她做的活都是特別輕松的，敢情是經理的老媽。
「那你說鬧鬼都是輕的，是咋回事？」
「這裡死過一對父子，慘死。」
5
「什麼？」
「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吳經理，你放心，我什麼人你還不清楚，今天回去我就忘記了。」
說完我還做了一個封嘴的動作。
「這商場一樓的每塊磚，所有的水泥都可能有他們的存在。」
說完還對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什麼意思？」
「你知道工地那種攪拌機吧？那個男孩中午跑進去睡覺，後來工人啟動的時候不知道裡面有人，就給他一起攪拌了。」
我看著吳經理那惋惜的表情，問道：
「就這麼簡單？」
「這還簡單？這麼小的孩子，他的魂魄都被困在這商場裡了，上次那個道士說我們必須要喂血到他滿意，這商場才不會死人。」
「所以你們就找了稻草人來替代？」
「那又不是一般的稻草人，這都是開了光的。本來這兩天我們就要投放的，哪知又出現了這種事情。」
我有點同情吳經理，碰到這種事情他這個小小經理能怎麼做。
「你不是說死了一對父子嗎？那個男孩的父親也死了？」
「說起這個事情我一肚子火，那天商場封頂他跳了下來。前一天晚上我還給他結了賬，轉了孩子死亡賠償，他答應我好好的要回老家去，轉眼就跳了下去。」
我看吳經理喝酒的速度越來越快，講話的音量也是越來越大。
「我告訴你，我就沒看過這麼苦的男人。太窮了。他老婆患病在床，大兒子腿在工地摔斷了躺在家裡，家裡還有一個上學的女兒，這個小兒子暑假來工地撿破爛掙錢。那天中午工地熱得沒有一點下腳的地方，他就跑到攪拌機裡去睡了，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你不知道那個小男孩多有禮貌，看到我就喊我叔叔。」
「你都不知道為了建這個商場死了多少人。」
說完吳經理就開始大哭起來，不一會兒就倒在了桌子上。
我打開手機裡的錄音，滿意地笑了笑。
6
昨天有個自稱方總的人來找我，讓我套出明德商場一些內幕。
不管什麼內幕，隻要夠勁爆就給我一百萬。
我知道這錄音一出，我們商場可以說基本就是完了，誰也不想自己踩的地方可能會有死人的痕跡。
而且還是一個小孩子，還是一樓，到時候會有誰去？
我知道我們明德商場的對面正大廣場，一直在和我們較勁。
我們每次推出什麼活動，他們就跟著推出什麼活動。
這個方總很有可能就是對面廣場派過來的，但我沒有說破。
當然我沒打算把這錄音送給方總，他那一百萬我可看不上。
把吳經理送回家之後，轉頭我就去了警局找到了陳警官。
就是那個很兇的陳警官，他看不起我。
我沒有把錄音給他，我隻是和他傳達了方總給我的承諾。
這買兇跳樓的人，為什麼就得是我的仇家，或者我們店老板的仇家，不能是商場的仇家呢？
這些警察你不能讓他們闲著，讓他們多兜兜圈子也不是不行。
「你來幹什麼？」
「陳警官，你對我有偏見。」
我笑了笑，繼續說道：
「從一開始你覺得我一個大男人賣香水，就看不起我了吧。」
「你想多了，說吧，今天來到底有什麼事。」
我看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我也沒揪著不放，有些人就是看不起你，你也不能撥亂反正。
接著我把方總和我說話的內容放給陳警官聽。
「你可以去查查這個人，他好像對我們商場跳樓的事情非常感興趣。」
「哦，對了，陳警官，要不你給我個你的電話，要是我這邊想起了其他事情，我就不用來警局了，你說呢？」
「不好意思，你可以報警連線找我。」
「好吧。」
等我走出警局的時候，我點了一根煙，回頭看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