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莊嚴的警局曾經也是我的夢想呢。
可是現在呢，我笑了笑。
一個男人賣香水可不就是被人瞧不起嘛。
即使你穿著幹淨的衣服，幹淨的鞋子，身上也洗得幹幹淨淨的，還是不行呢。
7
第二天我到商場的時候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直覺告訴我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我還沒到店裡的時候，就看到店裡的小妹神色慌張地朝我走來。
「有警察找你。」
這麼快就查到了？
「陳警官，找我什麼事情？是不是找到方總……」
我還沒說完，陳警官就打斷了我。
「昨晚你是不是和吳明在一起？」
「是的，有什麼問題？陳警官？」
「他早上從七樓跳了下來。」
「什麼！」
我轉頭看向店裡的小妹，隻見她朝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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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昨晚我和他分開的時候，他都醉成那樣了，今天還能跑來跳樓！
更何況三個月才一次，現在才隔幾天。
等等，吳經理為什麼要跳樓？
「我不相信。」
我對著陳警官嚴肅地說道。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
「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你要不要來告訴我，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才會跳樓。」
我笑了，這麼大屎盆子扣在我的頭上可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你的意思是我讓他跳樓的？你們警察辦案不是講究證據嗎？請問你的證據在哪裡？」
「昨晚我和他吃完飯就分開了，然後我去了警局，你是知道的，最後我回家睡覺。」
「你還有什麼疑問？沒有的話我這邊就要準備上班了。」
陳警官臨走時看我那一眼，讓我非常不爽。
但吳經理的死更讓我不爽，是誰壞了我的好事，明明我都快要成功了。
「店長，你不要難過，我知道你和吳經理關系好。你要不去醫院看看他？」
「他沒死？」
她伸手指了指昨天安裝的網子。
突然她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真的？」
我看見吳經理的時候，他正躺在病床上啃著蘋果，調戲護士。
這家伙，命真大，隻摔斷了一條腿。
他看見我，立馬招呼我過去。
「哥，你被鬼附身了，怎麼跑去跳樓了？」
「你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還不是你害的。」
接著他說是我早上發短信給他，讓他去七樓，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等他到的時候根本就沒看到我，他走的時候被人推了一下，醒來就在醫院了。
「我知道你是來報仇的，但你別搞錯了人。」
「什麼意思？」
8
接著他漫不經心地說道：
「因為你的名字很特殊，一開始我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同名不同人，直到我看到了你的腿。」
「你弟弟以前就說過想要你的名字，因為你的名字裡面帶了個軍人的軍字。」
「而且你摔斷了腿，不能再當軍人了。」
「你是趙正軍，他弟是趙正德，是不是？」
「你是死去那個男孩的哥哥吧。」
「死再多人，你家人都不會回來了，收手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轉身就想離開。
「那些跳樓的人都是來自同一個醫院，你妹妹在那裡上班吧。」
我腳下一頓。
「你要是自己去自首，說不定還能保下你妹妹。」
我回頭看了看吳經理，突然發現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你還沒說，你為什麼要跳樓？」
「不是被你逼的嗎？」
就在我還沒理解吳經理這句話的意思時，突然病房裡衝進來一些警察，他們扣住了我的雙手。
「你涉嫌教唆殺人，需要跟我們走一趟。」
我看著吳經理，他兩手一攤，很無辜的樣子。
「我隻是把你發給我的短信給警察看了。」
到了警局，我看著面前的陳警官一臉嚴肅。
「陳警官，你們說我教唆殺人，我教唆誰了？」
「你是不是威脅吳明，如果他不跳，就把他的事情抖出來？」
陳警官那眼神，好像在說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
好吧，我確實不是個好東西，但這種栽贓方法可真是讓人無語。
「我威脅他什麼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這是不是你發的？」
我看著陳警官手機上的短信，陷入了沉思。
「就憑這幾條短信就說我教唆？而且這幾條短信根本就不是我發的。」
「這些話，你留著給法官說吧。」
我突然想起來昨晚吳經理喝醉了之後，一直躺在我身上，原來是在做這件事。
「我們有理由懷疑你和之前幾起跳樓案有關，你現在自首還來得及，等到我們找到證據你想自首也來不及。」
我笑了笑。
行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招了吧。
「陳警官，我告訴你件事。」
9
我卷起了自己的褲腿，露出了兩隻假腿。
「曾經我的夢想和你一樣，穿著威風的警服，逮捕犯人，但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一輩子都沒可能了。」
接著我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我母親身體不好，常年臥床。
父親在家裡一邊種田，一邊照顧媽媽和弟弟妹妹，雖然很窮，但一家人總歸是在一起。
變故是從我出了車禍，被撞斷了腿開始。
年邁的父親背井離鄉，跟著別人去了工地，那裡工資高。
他出去的第一年沒有回來，他不舍得路費。
第二年暑假的時候，我們那邊有人要去我爸的工地，我媽就讓我弟過去看看我爸。
這一去，我弟就沒有回來。
先是我弟死去的消息傳來，然後我爸。
我爸死去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我媽氣急攻心，死了。
我親眼看著我媽倒在床上卻無能為力，因為我的腿斷了，動不了。
等到我妹回來的時候，我媽早死了。
從那一刻開始，這個家就散了。
你說我該不該恨？
但我不知道該恨誰。
是恨那個撞斷我腿逃逸的人，還是恨奪走我父親和弟弟生命的商場。
我是不是應該恨警察，畢竟他們現在都沒找到肇事逃逸的人。
但父親和弟弟的死都是意外事故，我該去恨誰？
我是不是該恨自己？
他們倆的死好像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腿斷了，怎麼會有這些事？
所以這個商場建成之後，我就來這裡上班，隻為了離他們更近。
我看著對面陳警官眉頭緊鎖的樣子，開始大笑起來。
「這個故事怎麼樣，好不好？」
事情表面看起來好像確實應該這樣發展，但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呢？
哦，對了，錢。
我弟死後，我爸打回來一筆錢，我用這筆錢安裝了一條假腿。
我爸死後，又打回來一筆錢，我又安裝了另一條假腿。
所以我這兩條腿都是他們拿命換來的。
故事到這裡本來應該結束了，壞就壞在有人太貪心了。
他們連死人的錢都貪。
當年我爸死後，帶著我爸出去的那個包工頭來到了我家裡，帶來了我爸的死訊。
通過他我才知道，我爸的死亡賠償金被人拿走了一大半。
而且我爸也不是主動跳樓的。
我爸知道我弟賠償金被吞的事情之後，就去找負責的人對峙，沒想到兩個人在爭吵過程中我爸就掉下去了。
誰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爸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連屍體都沒留給我們。
和我弟一樣，永遠被困在了這個商場裡。
事情到這裡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有了仇恨的對象。
那個吞了我弟賠償金，謀殺我爸的人？
來到商場之後，我很輕松就打聽到了那位負責人。
好巧不巧，他現在位高權重，我如蝼蟻一般，怎麼鬥？
我就想給他制造點麻煩，明的不行，暗的呢？
「然後你就教唆別人跳樓？」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我夢到我弟弟和我爸爸兩個人血淋淋地站在我的面前，說他們好餓。」
「我就找到了我們那邊的神婆，她說我應該送幾個人下去給他們。」
「你這是迷信。」
是的，陳警官說對了，這確實是迷信。
我雖然心疼父親和弟弟，但我並沒有這樣做。
可巧的是當我在商場工作三個月的時候，有人跳了下來。
我承認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祈禱上帝能不能再送幾個人。
但這幾個跳樓的人確實不是我教唆的。
「陳警官，我很窮，沒那麼多錢給他們。」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
昨晚我送吳經理回家的時候，隻有他媽媽在家，而且我在客廳裡看到一張黑白照片。
我心裡有了一種不可能的猜測。
「陳警官，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10
我從警局出來的時候，立刻去了商場。
我在七樓轉了幾圈，終於找到了一點線索。
有個欄杆上有一圈很深的印記，我拍了張照片。
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本來應該還有一條線，一條綁著吳經理的線。
雖然吳經理掉下來被昨天商場安裝的網子擋了一下，但不至於隻受了那麼一點輕傷，畢竟這可是七樓。
我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帶了束花，現在我的心情和早上有點區別。
早上我是真為他擔心，現在我也是為他擔心，但這兩種擔心不一樣。
吳經理看到我的時候，有點驚訝，我這麼快被放出來可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怎麼沒看到阿姨？」
「你都從七樓掉下來了，她還在上班可真是敬業，你說是不是？」
「讓我猜猜，是不是為了處理這個？」
接著我把那張印記的照片給他看了看。
「今天早上你跳的時候身上綁東西了吧，你說誰能把這東西悄無聲息地拿走又不被人懷疑呢？」
「阿姨這個保潔身份真的很方便是不是？」
還沒等我說話，吳經理就笑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是嗎？之前你和我說你們家裡人得了一筆豐厚的拆遷補償所以集體消失了，這件事隻對了一半吧？」
這時我注意到吳經理的表情突然陰沉了下去。
「你們一家隻有你媽和你活了下來, 你家裡的其他兄弟姐妹還有侄子都被埋了。」
「你給我閉嘴。」
我笑了笑。
「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陷害我？我以為我們都一樣，親人都因為這個商場而死去。」
「誰和你一樣，你這個懦夫, 我以為你要給你家人報仇，哪想到你拿著他們的錢養你那可憐的腿，每天一副混吃等死的樣子，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
「你怎麼知道我混吃等死, 難道要像你一樣教唆別人去跳樓？」
突然，吳經理開始大笑起來。
「你不應該感謝我嗎？我順著你的計劃去做，你這說法讓人可真傷心。」
我呼吸一緊。
正想說什麼時, 他媽媽走了進來，隻見他媽朝他點了點頭。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的目的是讓他們跳樓,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這隻是開胃小菜而已。」
「什麼意思？」
「你說商場要是沒了會怎麼樣？」
接著他做了一個嘭的手勢。
「你要炸商場？」
「Bingo,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那一家人消失的日子。
我久久沒有說話。
就在我想跑出去告訴陳警官的時候，突然我的頭被人敲了一下, 那之後我就沒有任何知覺了。
11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吳經理和他媽媽不知所蹤。
我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想給陳警官打電話告訴他吳經理要炸商場，卻沒想到手機上有很多我妹的未接來電。
「哥, 你在哪裡，你沒事吧？」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聲。
我連忙安慰道：
「我沒事，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明德商場倒了, 我以為你在裡面, 哥，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別丟下我。」
「明德商場倒了？真的倒了？」
聽到確認的那一刻, 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很不真實。
就這樣倒了？
就這樣簡單地沒了？
「哥，我不想再這個醫院幹了，我想離開，行嗎？」
「當然可以。」
「你以後想做什麼, 想去哪裡都可以。」
一切都結束了。
等我安慰好妹妹往商場趕的時候, 商場周圍早就被封鎖了。
同樣的位置，在我們店前。
「昨當」我看到不斷有人被抬出來。
突然我在人群裡看到陳警官, 立馬跑了過去。
「我不是給你打了電話嗎, 你怎麼沒去阻止，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突然他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 煩躁地說道：
「炸藥在商場建立的時候就被埋在了裡面，根本沒用。」
「什麼！」
「都被埋在了一樓柱子裡了。」
原來吳經理從商場動工開始就在這裡上班的用意是這個。
我不敢想象他為這一刻等了多久。
也隻有有足夠耐心的人才能成大事，不是嗎？
「吳明在哪裡, 你們找到他了嗎？」
過了很久, 陳警官指了指商場說道：
「他在商場裡不知是死是活。」
那天整個城市的醫院都排著長長的隊伍, 市民們都自發地獻血。
明德商場的周圍都是鮮花，大家都在為死去的人惋惜。
我沒想到吳經理會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搭進去了這麼多無辜的人。
我想到最開始的時候, 我帶他去我妹的醫院，他看著那些病人說了這麼一句話：
「有些人活著也是個累贅。」
一周後我收到了一份快遞。
裡面有一張銀行卡，卡上寫著密碼：
我弟的生日。
裡面還有一句話：
「輪到你了。」
我笑了笑。
當然。
昨晚夢裡我們一家人都很開心呢。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