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疼得渾身顫抖,還想用止痛藥解決。
蠢得讓人覺得悲哀。
前往租房的路上,我偶然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一男一女親昵地挽著手,站在咖啡店前。
「老公,咖啡怎麼還沒好呀?」
女人脫骨似的往男人懷中鑽,男人敲著櫃臺,無比囂張道:
「一杯破咖啡等了快十分鍾了,你手腳是殘廢了嗎?」
活脫脫的流氓氣勢讓我忍不住多看兩眼。
男人青筋暴起的臉勾起我的記憶。
先前揚言要打斷我的腿,結果屁都不敢放,任由女友受罰的超雄男。
江瓊易的男友,王疇。
「真的很抱歉,事先我跟您解釋過,手衝咖啡前面還有五六位要等。」
咖啡師忙著衝咖啡,抽空還得賠笑臉解釋。
「你也沒說要等這麼久啊?!耽誤我趕飛機了知不知道?」
女人聲調尖銳,恨不得將手機湊到咖啡師臉上:
「你叫什麼?我要投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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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幫您取消訂單,請停止拍攝,不要侵犯我的肖像權。」
見女人舉起手機,咖啡師語氣逐漸變得激動,試圖阻止她繼續拍攝。
「你幹什麼?一杯破咖啡半天做不出來,翻臉倒是挺快啊?」
「家人們,咖啡廳店大欺客了。」
「我說了兩句不好,他就動手打人啊!」
直到女人扯著嗓子開始喊,我終於記起她的名字。
朱曼婉。
借著拍攝名義強吻男同學,被對方女友當眾抽了一耳光的同班同學。
班級內惡名遠揚的女主播。
這兩人可謂王八配綠豆,臭味相投。
朱曼婉捏著嗓子尖叫,死死握住相機不松,
我站在街道邊等車,舉起手機記錄她跳梁小醜般的舉止:
「打人啦!打人啦!」
「臭不要臉的窮酸漢,你再敢碰我試試,扯壞這件衣服,你一年工資都賠不起!」
不顧咖啡師的再三警告,朱曼婉的手機始終對準他的臉。
期間王疇指著他鼻子,大呼小叫:
「做杯破咖啡還整出優越感了?你叫什麼,我現在就投訴!」
咖啡師忍無可忍,抓起咖啡潑了朱曼婉一臉,直接翻過櫃臺一拳揍在她臉上。
王疇見狀火速慫了,不敢攔,隻顧著喊:
「你還真敢動手!我報警了,來人啊!」
咖啡師抬腿踹中他胸口,他猝然倒地,像條狗似的打滾,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公交車到站,我收起手機,轉身上車。
我突兀記起,前世江瓊易爛臉住院,曾有人以她朋友的名義發起過募捐。
「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疇哥,救我啊——」
正是如今雙手護住臉,連聲哭求的朱曼婉。
也是最後依偎在王疇懷中,嘲諷江瓊易是醜女的小三。
想來,偷拍江瓊易照片發上表白牆的人也不言而喻。
跟爛掉的臉毫無關系。
早在王疇還甜蜜喚著江瓊易寶貝的當下,他就已然出軌了。
我不禁笑出聲。
為前世冤死的自己,為蒙在騙局中的江瓊易。
好在這一世狗咬狗。
我就提前抽身了。
租房跟學校有一定距離。
收到班長領資料的消息時,我剛結束實習。
「不好意思班長,沒及時看消息。」
「請問你還在教室嗎?」
班長很快回復道:
「你們全寢的資料江瓊易幫忙拿了。」
「你找她要就行。」
「好。」
猶豫片刻,我補充道:
「班長,請問資料有電子版嗎?我想要一份謝謝。」
「行,我發給你。」
班長答應得痛快,很快發來電子版。
我截圖目錄後,動身前往寢室。
剛推開門,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
江瓊易蜷縮在座椅上,撕扯頭發呻吟:
「好疼,藥,我的止痛藥…」
她胡亂地掀翻桌面物件,握著藥瓶半天沒能扭開。
那瓶藥被她失手掉落在地,滾到我的腳下。
「藥,給我藥!」
江瓊易的瞳孔因痛楚而失焦。
她根本沒察覺藥瓶落地,埋頭在桌面翻找。
最終,我替她撿起腳邊的藥瓶。
「給。」
江瓊易忙不迭將藥片送入口中,猛地灌入好幾口水。
她捂著腦袋,汗水暈開資料的字跡,半晌才緩緩開口道:
「謝謝。」
「也謝謝你幫我拿資料。」
我拿起她桌面的那疊紙:
「再見。」
腥味已經難聞到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了。
我片刻都不願在寢室多待一秒。
「沒事。」
她始終垂著頭,咧嘴笑道:
「室友間互幫互助,不是應該的嗎?」
她瘦得嚇人,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連嘴唇都毫無血色。
像具行走的骷髏。
說完,她端起臉盆,搖搖晃晃地進浴室。
我粗略清點資料頁數。
發現足足被撕掉了一半。
看來,這就是江瓊易嘴中的互幫互助。
她考不出好分數,就拉全寢下水。
一如既往地惡毒。
我順手拿起她留在桌面的手機。
密碼果真是王疇生日。
無可救藥的戀愛腦。
我將鬧鍾音量降至零後,將手機原封不動地擺回原位。
臨走前,屏幕彈出消息:
「瓊易,頭疼隻是你逃避考試的借口。」
「認清現實,然後面對自己。」
「一次考試而已,別鬧得要死要活。」
怪不得江瓊易疼得靠藥續命也不願去醫院。
敢情是有瘟神在洗腦。
真晦氣。
我捂著鼻子,迅速離開寢室。
待回家後,我將電子版發到寢室群內。
柳畫宜私聊我:
「謝謝。」
「我都沒發現資料缺斤少兩了,差點睡覺。」
「愛你,回頭請你喝奶茶。」
她發來比心表情包。
我揚起嘴角。
心底因江瓊易而起的陰霾消散不少。
次日考試,我跟江瓊易是前後桌。
距離開考時間過去半小時,她才姍姍來遲。
她外套內穿著件睡衣,嘴唇顫抖地念叨:
「怎麼會,記不住呢?」
「我肯定,會寫,沒事。」
「遲到的同學,趕緊落座。」
她對老師的催促充耳不聞。
神志不清地坐下後,她開始煩躁地抓頭:
「又來了,好疼,好疼。」
距離考試僅差十分鍾時,她試卷甚至沒寫完一半。
剩餘一半,是她偷瞄小抄寫下的。
奈何她動作太過明顯,小抄很快被沒收。
餘下時間,她急得狂咬指甲,硬生生將指甲咬出血。
「同學,你還好吧?」
江瓊易抖得桌椅搖晃,監考老師想拍她肩膀,卻見她眼角流下兩行血淚。
自眼珠處爬出隻詭異的長蟲,緩慢地從眼睑爬到臉頰上。
她再也抑制不住腹部的痛楚,劇烈地嘔吐起來,裹挾血塊的黃水傾瀉而出。
我下意識起身,握緊試卷同她拉開距離。
江瓊易仍在幹嘔,血塊間尚未死去的長蟲蠕動身軀。
「啊啊啊啊—————」
女生失控的尖叫打破了教室內的死寂。
令人反胃的腥臭味爆發,燻得教室內剩餘的學生不斷幹嘔。
直到江瓊易連血水都吐不出來,走廊終於響起急救車的鳴笛。
監考老師的表情近乎呆滯,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江瓊易被醫生用擔架抬走,滿地血汙反復消殺,確定長蟲死絕後清理。
回到家中,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殺整間房屋。
親眼看見江瓊易嘔吐出寄生蟲的過程,給我的心靈造成了不可逆傷害。
太惡心了。
江瓊易住院了。
具體情況是班長告訴我的。
她跟著輔導員送江瓊易就醫,期間數次差點吐出來:
「聽醫生說,寄生蟲都快把她腦子吃光了。」
「一開始頭疼時還有救,她靠藥硬生生拖到寄生蟲吃掉腦組織,順著眼珠爬到體外。」
「眼下智力受損都算輕了,一旦嚴重,日後連自理能力都沒有。」
班長壓低聲音道:
「活脫脫是個廢人。」
她不堪回首般搖晃腦袋,禁不住打寒戰道:
「她生吞過量的蛇蛋,感染上寄生蟲。」
「嘔吐出的寄生蟲隻佔她腦袋中的小部分,剩餘都得靠手術拔出。」
「簡直是一場噩夢。」
我深以為然道:
「確實是場噩夢。」
好在不再是我的噩夢。
這場考試後,我們迎來短暫的假期。
再度返校時,有人借著輔導員的名義將全班留在教室。
「江瓊易住院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
「她患上很嚴重的疾病,未來可能有退學風險。」
「身為她的好友,我深知她家境不好,無法支撐起昂貴的治療費用。」
「希望各位同學能盡微薄之力,幫一下江瓊易同學。」
站在臺上呼籲大家募捐的女生,正是王疇的情人,朱曼婉。
她眼眶微紅,一度哽咽,末尾還不忘鞠躬道:
「求求大家,幫幫江瓊易吧。」
說完,她在班級群內發送收款碼,並以身作則地捐款了三百元。
早在她攔住同學不讓走時,我就打開手機錄屏。
畢竟我很清楚,前世募捐的這筆錢,最後一分都沒落入江瓊易手中。
全進了這對狗男女的口袋。
不知身處醫院的江瓊易得知男友與情人的狼狽為奸後,會作何感想。
「微可,你是江瓊易室友,她病得這麼重,你肯定不會見死不救吧?」
正思索著,朱曼婉的手機收款碼舉到我的面前。
「一分不捐確實不好。」
我微微挑眉,當即掃碼三塊八:
「三八夠不夠?」
朱曼婉當即蹙眉,冷哼一聲道:
「某些人有錢買奢侈品,沒錢捐給舍友看病。」
「日後你家有個三長兩短,可別指望有人願意幫你。」
「你咒誰?」
我拽住她手腕道:
「嘴巴放幹淨點。」
「不然你私下的齷齪事,我保證鬧得人盡皆知。」
「王,二,奶。」
一字一句說出這個稱呼時,朱曼婉的臉色明顯變了。
她收款的手僵在原地,迅速移開視線,匆忙走向我的後桌。
這場募捐湊夠了快五千塊錢。
朱曼婉站在臺上向大家千恩萬謝:
「真的很感謝大家對江瓊易的幫助,希望她能早日重返校園。」
她抬手抹去眼尾淚花,走出教室。
這出感人的戲碼被我錄屏發到朋友圈。
標題為:
「催人淚下的同學情誼。」
江瓊易一貫愛緊盯我朋友圈,對比彼此的點贊量。
我高了,她就暗地陰陽怪氣,我低了,她就截圖拉踩。
我想,她必然不會錯過這條視頻。
到時候,她聽聞有人打著她的名號招搖撞騙。
怕是要剝掉朱曼婉一層皮。
「投一個同學現狀,生吃野產導致寄生蟲入腦。」
「希望大家避免,別跟她似的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前世發表江瓊易毀容照的表白牆,更新新動態。
照片上的人正是插著呼吸機的江瓊易。
我的代購小號則收到消息:
「新推出的愛馬仕還有存貨嗎?我想買一隻。」
她頭像格外眼熟。
我查看轉賬記錄,確認了買家正是朱曼婉。
剛騙來不義之財,就急著銷賬。
我點開她朋友圈,最頂端就是幾張照片。
「醜女不得好死。」
「活該,狐媚子得意不起來了,祝早日暴斃。」
「喜歡吃蛇蛋美顏?這張臉爛透最好。」
其中一張照片跟朋友圈內完全一致。
我截圖後,跟她打太極:
「同學稍等,我清點下庫存。」
我將先前朱曼婉大鬧咖啡廳的視頻發到網上。
用大號轉發,感慨:
「這兩人絕配,一個比一個逆天。」
引線鋪好,就等著半點火星,便可一觸即炸。
半月後,江瓊易出院。
當時全班正在上專業課,她徑直走向朱曼婉,面無表情道:
「錢呢?」
朱曼婉一愣,心虛地吞咽口水道:
「什麼錢呀?你是不是誤會了,我等下跟你解釋……」
下一秒,江瓊易直接拽住朱曼婉領子,抡圓胳膊抽了她一耳光:
「臭婊子,撬老娘牆角還有臉打著募捐的幌子騙錢?」
「這臉不想要了,老娘就手撕了這張皮。」
「偷腥貓,私底下罵得挺難聽,一個三還敢跟我耀武揚威。」
「賤不賤?你個死人賤不賤?!說話!」
朱曼婉的微信,是我「無意」泄露給江瓊易的。
看了她背後的汙言穢語,江瓊易再蠢,也該認清事實了。
江瓊易蠻力極大,騎在朱曼婉身上,來回抽她耳光。
朱曼婉想還手,被打得臉頰紅腫,哭得撕心裂肺。
等有人將她們拽開時,朱曼婉頭發被扯掉好幾縷,衣服撕裂到遮不住胸口。
圍在現場的同學交頭接耳:
「敢情她先前說募捐是騙錢啊。」
「最近她總顯擺的愛馬仕,怕是吃人血饅頭換的。」
「她還想保研, 做夢去吧,誰會讓騙子保送研究生啊!」
朱曼婉掉著眼淚往外走, 有人刻意在她身後高聲喊道, 引得她渾身一激靈。
「你最好早點讓王疇來學校見我。」
江瓊易惡狠狠地呸道:
「不然我就把死渣男的繡花針放到網上,讓全校看看這隻軟腳蝦。」
沒記錯的話,王疇老家地勢偏遠,附近山峰常有蛇出沒。
班長下午有事,我替她收集好保研資料送往辦公室。
朱曼婉的哭聲在走廊都能聽見:
「是你不知死活非要生吃蛇蛋,把握不住男人的心, 現在又來遷怒我。」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你被吃了腦子, 誰願意娶傻子為妻啊。」
「他人呢?」
江瓊易的語調比我想象中冷靜得多。
「疇哥不願意見你,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朱曼婉拿冰敷臉抱怨:
「討人嫌的老女人。」
這場校園暴力導致了江瓊易被開除。
朱曼婉因詐騙金額過大, 被全班聯名起訴。
她先前為買新款愛馬仕, 甚至還借了高利貸。
如今利滾利根本還不起。
王疇一聽她欠下巨款,當即銷號鬧失蹤。
最終,朱曼婉家產被抵押還債,人輟學入獄。
之後的事情, 是柳畫宜轉述給我聽的。
她有位朋友義務就診,正好去了王疇老家。
聽聞朱曼婉入獄後,江瓊易和王疇同歸於好。
為嫁給王疇,她家不收彩禮, 還陪嫁輛幾十萬的車。
「王家迷信土方子,剛接江瓊易過門, 就說有能治腦疾的偏方。」
「是…在新婚夜給女人喂下豬的精華,能讓傻子開智。」
柳畫宜長長地嘆口氣:
「他們對偏方深信不疑,江瓊易不喝, 他們就掐住她脖子硬灌。」
「掐得人都快沒氣了,才吃完酒席圓房。」
「第二天,江瓊易就自殺了,懷中揣著四顆破碎的蛇蛋。」
柳畫宜面目凝重地頓了頓, 才緩緩開口道:
「後來, 王疇一家五口人,全都被眼鏡王蛇咬傷了。」
「送到醫院時三人都沒了氣, 剩餘兩人也沒搶救過來, 不治而亡。」
「村裡人都說,是江瓊易鬼魂作祟。」
不是鬼魂。
她嫁給王疇,本就在謀劃一場報復。
我眼睜睜地看到她將半成型的蛇卵吞入口中。
「我無」「我就該聽勸, 不信王疇這張該死的嘴。」
「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但我還欠你一句話。」
「前世, 是我對不起你。」
「現在, 我要去找王疇索命了。」
她發給我的視頻是一條新聞。
周山有大量毒蛇出沒,請村民留意。
其中,位列危害度榜首就是眼鏡王蛇。
別名過山峰。
這類蛇報復心極重,江瓊易刻意砸爛了它的蛋。
就是等著它上門尋仇。
讓王家在蛇毒的折磨下慢慢死去。
好報了哄騙她生吞蛇蛋, 害得寄生蟲入腦之仇。
江瓊易本身就像條被仇恨滋養的毒蛇。
不顧一切,盲目且執著地追逐著。
直到咬斷每一個仇人的氣管。
我看著保研名單中自己的名字。
長籲一口氣。
無論如何,規避死亡後。
我即將迎來嶄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