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晴

第1章

字數:4054

發佈時間:2025-03-19 14:03:42

我是當朝太後的親侄女,先皇崩逝,我家以命相搏,扶立今上。


作為嘉獎,我入宮被冊為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十餘年來,皇帝元宏看我的眼神冰涼:「政治聯姻的棋子,怎麼能懂真正的感情。」


他如願找到真愛,把我廢入了冷宮。


可後來,他卻在冷宮外苦苦哀求,「晴兒,我錯了,能不能再我愛一次,就像你做皇後時那樣。」


1


姑母病了,病得很重。


我聽得她一陣陣地咳嗽,心中酸楚,放下手中的藥碗對她說:「姑母,您先等等,我這就去找皇上。」


躺在床上的婦人無力地擺擺手:「不必了,晴兒,他不會來。」


但哪怕隻有一點可能,我也要試一試。


離開慈寧宮,我就遣了宮人去打聽元宏現在何處。


不多時就有人回報,他此刻正在長生殿中。


未進殿宇內,我就聽到裡面傳來陣陣歡笑聲。


那聲音來自元宏的新寵張妙,數月前,這個民間女手持玉佩從天而降,聲稱自己在幼時救過皇上,這玉佩就是信物。


元宏喜出望外,當即賜她入住長生殿,一切侍奉如皇後例。


我在殿外等了許久,站得腳都酸軟了,元宏才宣我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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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松地斜倚在靠榻上,松松摟著張妙的腰,張妙的一隻手臂攀在他脖子上,另一隻則舉起一顆葡萄,正往他嘴裡送。


如此琴瑟和諧的畫面,讓我顯得更為尷尬。


然而此時我已顧不上這些,直接跪下開口請求,「皇上,太後的病恐怕不好,還請您派些得力的太醫醫治,若有空,還請您親自探望太後。」


元宏神色不悅,「皇後此話,難道是指責朕不孝順太後嗎?朕一直命太醫院好生服侍太後,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朕能有什麼辦法。」


我連忙叩首請罪,「臣妾絕無此心,隻是太醫平日不過點卯,並不用心醫治,且太後一直掛念著您,若您能更換太醫,也前去探望,太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聽到這話,直接衝到我面前掐住我的脖子,面如修羅。


「朕就不去又怎樣?你們馮家的人不是都很有本事嗎?可以扶朕登基主持朝政,讓朕欠了你們天大的恩情,如今不過是小小病痛而已,算不了什麼!」


在我窒息的前一秒,他松開手抬腳將我踹翻在地,「皇後既然這麼喜歡跪求,那就在這裡跪一夜好了。」


秋日的晚風已經有些涼了,我穿著室內的單衣跪在殿外的磚地上,寒意直直蹿上來,深入每一處骨縫。


夜已深,殿內窸窸窣窣傳來歡好之聲。


女子的嬌笑,男子的低語,盡是些讓人面紅心熱的話,傳到我耳中卻讓我如處數九寒冬。


他們的每一聲低笑和喘息,都像利刃一樣直戳我的心髒。


這世間還能有誰,像我一樣,被喜歡的人作踐至此。


2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我站起來的那刻幾乎要直接栽到地上。


跪了整整一夜,我的膝蓋幾乎痛得失去知覺,路都走不穩。


但我也無心休息,姑母情況實在是不好,我回宮換了件衣衫就往慈寧宮走去。


不是冤家不聚頭,我才走到御花園,就撞上了來逛園子的張妙。


她坐在轎輦上,前呼後擁,身後用著的正是皇後的儀仗,與孑然一身的我相比倒更像個國母。


張妙神色倨傲,並不下轎,而是出聲叫住了我,


「姐姐,昨夜在長生殿外罰跪,今日身子沒有什麼不適吧。」


我冷冷地回道:「本宮很好,妹妹若無事,本宮就先走了。」


「哎呀姐姐等等,妹妹是來向姐姐致歉的。」她扶了扶頭上昂貴的點翠發簪,略作停頓之後嬌滴滴開口。


「昨天看姐姐受罰,妹妹心裡也是不忍,想替姐姐求一求情,可皇上太折騰妾身了,竟是沒有機會開口,隻是辛苦姐姐受累了。」


周圍的宮人見此情景都在竊竊私語,身為皇後,被旁人如此對待是奇恥大辱,然而我既無寵幸又很快要失去太後這個靠山,宮人看我的眼神也輕蔑起來,隻是等著看我笑話。


「妹妹說笑了,本宮身為皇後,勸誡君上是應該的,昨晚我們雖然發生了些龃龉,那也不是等闲妃子能插手的,更何況張娘子隻是一個外人。」


張妙嬌俏的小臉頓時陰雲密布,雖然她備受寵愛,但無正式冊封始終是她最痛處,如今被我戳破一時氣急攻心,跳下轎輦就竄到我身前來。


她再也無法維持住那副惡心的嘴臉,如蛇吐信一般開口,「馮晴,少在那洋洋得意了,你以為你這個皇後還能做到幾時?你等著看吧,那個老虔婆一死皇上馬上就會把你廢掉,冊封我——」


「啪!」


話未說完,我就給了張妙一個耳光,這耳光太突然,以至於讓她直接栽倒地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至少今日,本宮仍是皇後,那本宮,就不能容許你如此放肆。」


世界在這一瞬間靜了下來,旁邊的宮人閉緊了嘴巴,偷偷看著我,面帶驚恐。


我知道今日鬧這麼一出,視張妙為掌上明珠的元宏必不會饒過我,然而我還是控制不住。


因為,太後真的要不行了。


3


姑母剛過四十,但已是滿頭白發。


她曾經為這個帝國,為她的孩子嘔心瀝血,但在最後的時刻,這兩者都背叛了她。


帝國無所謂誰是主人,而她親手養大的孩子憎恨她的專政。


縱使姑母在他成年後就還政給他,縱使這些元宏看不上的手段,是姑母為了保護他而學。


最後的時刻,隻有我拉著她的手,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神色柔和,卻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隻得斷斷續續地交代我。


「對不起,晴兒,讓你入宮,耽誤了你一輩子。」


我握緊了她的手,哽咽回復,「別這樣說姑母,能夠入宮為後,和姑母,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很高興。」


她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好孩子,我知道你入宮,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是真心喜歡宏兒才答應的,是嗎?」


我被言中心事,一時語塞,姑母看著我的反應笑了笑,思緒似乎飄回到很遠的曾經。


「我就知道,你打從西北回來一入京,就是宏兒的跟屁蟲。誰惹到宏兒一點你就不高興,撲過去就要教訓人家。」


我想起小時候的樣子,不免覺得好笑,可姑母此刻卻話鋒一轉。


「但是晴兒,到此為止吧,別再喜歡他了。」


「宏兒對身邊的一切都有疑心病,卻又想要純粹的感情。」


「他覺得宮裡的女人都是因為地位才愛他,所以他寵愛張妙,他要一個人從他沒有身處高位時就對他有感情,那才是他認為純粹的感情。」


她憐憫地看著我,「縱使你對他再好,他也會認為你另有所圖。」


「放手吧,晴兒,去做做當皇後以外的事情,不要再愛一個刻薄寡恩的人,你已經為他搭上十幾年,別再搭上一輩子。」


她說完這些話,似是累極,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噙著眼淚,輕輕靠在她身上,像小時候一樣。


隻是這一次,我聞著她身上好聞的皂角味,卻再也聽不見她的心跳聲。


4


姑母去世後,元宏稱病,一應葬儀皆不露面,禮部早就擬好太後谥號,他也一直按下不表。


我以為我會很憤怒的,我會用金簪抵著脖子跑到太和殿前當著群臣的面和他大鬧一場,去質問他到底有沒有一點為人子的感情。


可是我沒有。


直到此時我才知道,對一個人傷心失望到極致,表現出來的會是麻木與冷靜。


這些天,我強撐著皇後威儀操辦姑母的後事,即使沒有皇帝出席,我也不會讓姑母的排場遜於任何一位太後。


姑母的尾七過後,我才從皇陵回宮。


這次回來,長生殿比往日又華麗幾分。


姑母剛去世沒幾日,張妙就被診出了身孕。


元宏欣喜若狂,大肆封賞了她,在這樣的歡聲之中,姑母的死亡好像一顆小石子被投入海面,還沒泛起漣漪,就遇上了滔天的海浪。


我知道,元宏是故意壓下一切悲聲的,他不希望有人再注意到太後,那個把他護在身後,卻又被他嫌棄阻礙他成長的女人。


他想讓所有人將她遺忘。


可我偏不。


我穿著孝服,在長生殿門口肅穆叩首。


「請皇上為太後加封谥號。」


最開始沒有人理我,但我不斷大聲重復著,讓我的聲音傳遍這宮城的每一個角落。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額頭磕的流血了,聲音也變得嘶啞,身後不知何時黑壓壓跪了一幫宮人,皇帝的貼身內侍行色匆匆跑進了長生殿,緊接著,元宏神色不虞地從內殿出來。


路過我身邊時,他狠狠剜了我一眼。


後來我才知道,那一天我的舉動驚動了內閣閣老,元宏此事做得太過,朝臣早就對他不滿,我更是為他們添了一把火,群情激憤之下,元宏硬被逼著點了頭。


姑母最後被尊為文明太後。


這是個好封號,足以彰顯她的一生。縱使親生子無數次想給她加上惡谥,可史書會公正地稱頌她的美名。


我了卻一樁心事,心情是許久都沒有過的從容。我想,元宏回過頭要怎麼罰我都可以,我都可以忍受。


可是那時我還是太天真,高估了他的良心,也低估了他的無情。


那是我一生所付出的,最慘重的代


5


元宏是深夜闖進我殿中的。


我被他從床上掀下來的時候還有些迷茫,但緊接著,他就大力鉗著我的下巴逼迫我與他對視,聲音如惡魔低語。


「皇後好本事啊,身處後宮之中,還能鼓動朝臣為你說話。」


我盡量放平聲調,卻還是抑制不住聲音中憤怒的顫抖,「臣妾對天發誓從未涉足朝廷中事,群臣如此,皇上就從沒想過是自己做得太過了嗎?」


他冷笑一聲,「你以為朕會信你的鬼話嗎,你處心積慮進宮為後不就是看重這權位,母後死了,你也終於藏不住這狐狸尾巴!」


他手上力道逐漸加深,眼神冰冷,「這些年來你惺惺作態,忍得很辛苦吧,不過也用不了多久,朕就不用再看你這副惡心樣子了」


說罷,他拂袖離去,徒留我與一室寂靜。


經過這麼一遭,我再也睡不著,忍不住回想前半生的種種。


我父親是駐守西北的大將軍,姑母是當朝的皇後,從小,我就是最肆意灑脫的女孩子。


我在西北的長風裡自由自在地長到十二歲,有一天,父親突然和我說,皇上駕崩了,我們必須回京幫姑母和表哥。


我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嚴肅的模樣,嚇得隻有點頭。於是從那一天起,我們就啟程回京。


回京這一路上異常兇險,我見慣了沙場的刀兵,卻頭一回領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數不清的埋伏,暗殺,甚至還有下毒。


父親受了很嚴重的傷,我害怕得要命,趴在床邊哭著對他說,父親,我們不要進京了。


父親隻是虛弱地摸了摸我的頭,「不行啊,你表哥他們還在等著呢。」


我們終於抵達京城,姑母大開宮門迎接我們,他們兄妹二人抱頭痛哭,而我卻愣愣地看著一邊的元宏。


他那時才十五歲,卻長得那麼英俊動人,烏黑的發,清俊的眉眼,讓我入迷,又感到有一絲熟悉。


我呆呆地和他說,表哥,你長得真好看。


他卻皺了皺眉。


但這尷尬很快被遮掩了過去,父親和姑母半蹲下身,摟住我們兩個,緊緊地擁抱之中,我聽到姑母說。


「還好我們一家人又在一起了。」


宮人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我的思緒,


他氣都來不及喘勻就高聲向我通報,「皇後娘娘,不好了,皇上把大將軍下獄了!」


6


皇城內陰雲密布,似乎是要來大雨了。


我聽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去了御書房,然而卻被元宏的近身侍衛攔住,「娘娘,皇上正在議事,您不能進去。」


然而我等了又等,這事卻好像永遠也議不完一樣,直到天邊雷聲滾過幾陣,御書房的門才打開,出來了一人。


看清他臉的那一刻,我的心突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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