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涵之望著我,面色有些緊張:「五妹,你仔細考慮,不要武斷。」
我也疑惑地看了一眼徐涵之。
19
姨娘知道父親的意思後,很憂慮。
「也不知五皇子人怎麼樣,死了兩個王妃了,是不是克妻……」
她急得夜裡睡不著,又想著法子將父親勾到她房裡來。夜裡用盡了手段,哄著父親不要將我嫁給五皇子。
她這次失敗了,父親半夜套著衣服就走了。
隔日她又噓寒問暖,送了父親一幅前朝字畫,花了兩千兩。父親如獲至寶,可還是沒松口。
姨娘蔫了,唉聲嘆氣地:「老爺著了魔一樣,一點不聽我說的話。」
又看著我,紅了眼眶十分自責:「到底不是嫡出的。你若是生在夫人肚子裡,他對你的親事,斷不會這麼隨意的。」
我哭笑不得,給她擦著眼淚:「在父親眼裡,女兒的婚事對他有用的時候,他不分嫡庶的。」
「那你到底怎麼想的?老爺說等你點頭。」姨娘道。
我不想嫁,但必須要有一個讓父親無法拒絕的理由。
不等我想到理由,湖陽縣主的請柬來了。我本想託病不去,可翻過來一看,她還囑咐了一行小字:
【五小姐,這次應該沒有認錯了吧?】
我一頭冷汗,訕訕揣著請柬去了湖陽縣主府。
Advertisement
湖陽縣主府就在宣平侯府對面,上次我還在府門口見過她和面首。
進了門,湖陽縣主穿著一身緋色宮裝,華麗高貴地坐在拔步床上。看見我她便笑了起來,意味深長:
「我們見了兩次,今兒是第三次,卻還是頭一次說話,五小姐,坐。」
「謝縣主。」我在挨著她面前的圓凳,坐了半個屁股。
湖陽縣主問了我家裡的事兒,又問起徐耀,我都一一回了。她喝了口茶,話鋒一轉:
「五小姐是怎麼知道,我和宣平侯來往的事?」
終於問了,我一直提著的心反而在這一刻放了下來,我垂首恭敬道:
「隻是偶爾一次,看到侯爺從您府上出來。」我看了她一眼,露出慌張心虛的樣子,「那日我自救,就……就口無遮攔,隨口胡謅了。」
湖陽縣主看著我,笑了起來,依舊是意味深長,讓人猜不出原因。
忽然,她又問我:
「五小姐十六了吧?家裡還不給你說親事嗎?」
我道:「我大姐剛去,父親舍不得我們姐妹,想多留我們幾年。」
「姜大人也是糊塗了。十六歲的女兒,早該說親了。」湖陽縣主一頓,忽然道,「這樣,我給你保個媒可好?」
20
離了湖陽縣主府,我還沒回過神。
不是聽不懂她說的什麼,而是不明白她這麼做的理由。
她要為我和五皇子保媒。
五皇子同意嗎?
我剛才真的脫口而出地想問她這句話,可我不敢。雖說她不能真的對我怎麼樣,可她行事向來隨性,我無法判斷她下一步會怎麼做。
我到家後,家裡的下人,看我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就連路上遇到姜嵐,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攔著她:「出了什麼事,怎麼大家看我的目光都很古怪?」
「你不知道?」姜嵐問我。
「我真不知道,你別和我賣關子了。」
姜嵐看著我卻撲哧笑了:「看你這表情,是要嚇死我,也太認真了。」她頓了頓:「侯爺和父親提親了,提的是你。」
我愣著,腦子裡一片空白,許久才像個老物件一樣,咯吱咯吱轉動了幾下。
徐涵之要求娶我?
他瘋了?
「我去找父親。」我掉頭就去父親的書房。他看到我也不意外,招手讓我坐下。不等他說話,我道:「您升官了嗎?」
父親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眼角的褶子像朵花。
「還是你聰明!」
「進內閣了?」
父親噓了一聲:「託五皇子的福,就這幾日了。」
原來如此,我就說我的魅力沒這麼大,一天的工夫,又是給我保媒又是有人來提親。
「徐侯爺提親的事,你不用管。我說他要是想遵你大姐遺願,娶我家姑娘做續弦,那就老三和老四選一個,老五他別想了。」
「然後呢?」
「然後他就走了。」父親笑了一下,看著我,「縣主找你幹什麼?」
我把湖陽縣主的話告訴了父親,父親聽著眼睛大亮:「我兒,這事穩了。」
我塌了肩:「我不想嫁皇親國戚。我有錢,父親又是閣老,我就不能嫁個普通人?」
父親臉一沉:「湖陽縣主開了口,就表示五皇子對你也有意。你要拒絕,咱們就和他們結仇了。」
21
我讓姨娘幫我物色一個普通男子,實在不行,我就先斬後奏,生米煮成熟飯。
丟人就丟人了。
姨娘快馬加鞭地找,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個。一個十九歲的秀才,家裡很貧困,但長得很俊俏。
我換了衣裳,打算悄悄去看一眼,如果滿意就定下來。
男子早上會在茶館做事。我假裝喝茶,尋了個座位,剛坐下,就聽隔壁有人道:
「聽說了嗎?昨兒御醫去了五皇子府,說是五皇子得了絕症。」
我一愣。
「五皇子不才二十二,怎麼會得絕症的?」
說話的人嘆了口氣:「宮裡的事誰知道呢,說是隻能活個一年半載的。還說他後來不說親事,就是因為身體不好,不想拖累別人。」
我咂了咂嘴。
出了茶館,我又讓家裡伙計打聽了一圈,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五皇子得了絕症,命不久矣。
我動了心。
而且不是說,保媒都要全福人,可湖陽縣主是寡婦,那我可能也有她那樣的福氣。
晚上回家我又試探了一遍父親,父親想了許久:「吃藥嗎?他身上還真是有一股藥味,你不說,我倒沒在意。」
「御醫也常出入他府邸,倒是不知,他生的什麼病。」
「父親,我願意嫁給五皇子。」我道,「您能保證是正妃,不是側妃或是妾吧?」
父親瞪了我一眼。
如果我嫁了,又能穩固父親的官位,讓娘家變得強大,又能去做尊貴的寡婦,何樂而不為?
更何況,往後我姨娘在家裡也能高人一等,大夫人可再也不敢為難她。說句更好聽的,大夫人的位置,都得讓我姨娘一半坐。
22
父親升官是聖旨來的,一旨二意,雙喜臨門。
「恭喜姜五小姐,往後宮裡見著,還請多關照關照。」讀旨的太監低眉順眼地和我說著恭喜。
我笑著應是,父親賞了他一錠金子。
婚期定在來年的二月,我不能再出門,成日閉門繡嫁衣。
我又開始擔心,五皇子那身體,不會等不到我嫁,他就死了吧?
好在,五皇子熬到了第二年。
似乎是為了慶祝我沒有被五皇子克死,婚禮辦得很熱鬧隆重。
我蓋著紅蓋頭,坐在喜床上,周圍的笑聲都很禮貌克制。眼前一亮,蓋頭被挑開,我仰頭看向身側的男子。
頓時愣住了。
「是……是你?你不是湖陽縣主的……」
我的話說了一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我是湖陽縣主的什麼,面首嗎?」他說著話,朝我伸出手。我嚇得縮了縮脖子,他輕笑,修長的手指落在我的鳳冠上。
「重得很吧,我幫你拆了。」
他說話輕聲細語不急不躁,讓人有種心安的感覺。
「怎麼好勞駕您動手,我讓丫鬟做就好了。」我低聲道。
他做事很細很慢,一點頭發都沒有拉扯到。
我脖子一松,仰頭看他時,他已經遞給我一杯熱茶,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我們見過六次,你還記得?」
我接過熱茶,點了點頭,但其實我記不得幾次了。
「殿下,」我輕咳了一聲,「那……那您知道娶的是我嗎?」
說完我又有些後悔,這話問得又唐突了。
我大概是太緊張了,一直說錯話。
「知道。」他淡淡的,說完嘴角噙著笑意望著我。
我騰一下紅了臉,不知道要怎麼接他的話,他輕笑了笑:「餓不餓,幫你叫夜宵來?」
我忙點頭。
23
吃飯時我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他的手很好看,但皮膚太白了,人也沒什麼氣色,而且,身上真的有股淡淡的藥味。
他真的有病吧?
他忽然朝我看過來,我心虛地垂下頭,吃著碗裡的面。
「姜舒。」
「嗯?」我抬頭。他拿著帕子,隔著桌子伸手過來,我愣了愣,他的帕子輕輕落在我的嘴角。
「有湯汁。」他道。
「謝……謝謝。」
我低頭接著吃,一時我和他都沒有說話。
時間不管怎麼拖,都是拖不住的。三更的棒子聲傳來時,我偷偷打了哈欠,餘光第不知多少次看向五皇子,他捧著書在燈下靜靜看著。
沒有催我,也沒有刻意找話和我說。
我們在同一個房間裡,卻獨處著,雖沉默,但好像也不尷尬。
又熬了一刻,我實在熬不住了開始打瞌睡,也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時,五皇子還在,他依舊和昨夜那樣,捧著書。
我身上蓋的被子平平整整,衣服沒有亂,身上也沒有異樣。
昨晚,他沒有多做什麼,甚至都沒有喊醒我。
「醒了?」他放下書,柔聲道,「想再睡會兒,還是現在起?」
「現在。」我擁著被子坐起來,他微微頷首避去了洗漱間。我飛快穿好衣裳,他已走了出來:「早上我們要去宮裡請安。」
我看了一眼漏刻,真是悔得不行,成親第一天,不但沒有圓房還睡到日上三竿。
平日在家裡我都沒有睡到這個時辰過。
「別急,有我在呢。」馬車上,他輕聲道,「我身體不好,便是去遲了,母後也不會怪我們。」
我松了口氣:「謝謝。」
他笑了笑。
入宮後,五皇子將所有責任攬在他身上,皇後望著他笑得很欣慰。
又對我道:「他自小性子孤僻,話也不多。往後在家你多和他說說話,有個人陪,到底會不一樣。」
我偷偷看了一眼五皇子,我沒覺得他孤僻,話也不算少。
24
我發現,他午飯前,確確實實喝了一碗藥。等他出門後,我在房裡翻了翻,沒找到藥方。
也不好直接問,他到底生的是什麼病。
「想不想去園子裡走走?今兒天氣不錯,我想將幾株山茶拿出來曬曬太陽。」
「您還種花了,親自種的嗎?」
「嗯,想不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