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能自如的在近乎壓迫和粘膩的語氣中切換。
可我受不了了。
我在宋清澤打來電話的鈴聲中一躍而下。
我的淚終於流幹,發出一聲很短促的笑。
林儀。
你上輩子一定是被詛咒過了。
11
臉部傳來火辣辣的疼時,我才發覺自己沒死。
氣墊穩穩接住了我,然後,在凌亂頭發中,我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宋清澤眉眼帶著怒火,空中的手還未來得及落下。
他打我了。
從天臺跳下沒事,卻被他一巴掌打得嘴角出了血。
我不知道他怎麼短短時間從國外趕了過來。
「林儀,誰他媽讓你跳樓了?
「就這麼想死?
「你還是清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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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打蒙了,然後任他抱著送去了醫院,檢查完身體後他拿著棉籤在我嘴角擦藥。
表情的怒火還沒消減下去,可手上動作卻放緩了。
我們中途沒說一句話。
臨走前他接了個電話,表情變得越來越陰鬱。
隨後他交代了醫生幾句話,就離去了。
當我想出房門就被門外幾個高壯的保鏢攔下時,我就知道他交代的是什麼話了。
他讓人看著我別亂跑自殺。
我沒鬧,隻是安靜回到病房,坐著。
我的心口越來越疼,我才想起我好久沒去那個地方了。
桌上的食物從早擺到了晚時,宋清澤終於出現了。
沒有前幾天那麼好脾氣地哄我吃幾口,他讓所有人出去,隨後就那麼站在門口,垂著眉眼看我。
然後他開口,話中壓抑著怒氣。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看他。
話又被重復了一遍:「林儀,顧水那件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腦海蹦出的笑聲伴隨著扭曲的臉讓我猛地瑟縮了一下,我快要哭了。
宋清澤已經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抵在床頭了。
他的眉眼帶著脾氣,喉嚨滾了滾,命令式開口:「說話。」
我身子顫了一下,嗫嚅了一聲:「什麼?」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說的哪件。
他不應該都知道嗎?
然後,那個我一直沒有勇氣打開的視頻,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宋清澤懟到眼前。
視頻被做了處理,但模糊的畫面還是能依稀認出來,伴隨著恐怖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的身子抖得不成樣。
宋清澤卻強制掰著我的下巴看。
「還要我說嗎?」
男人冷笑了一聲。
「林儀,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有這種面孔呢。」
他的話裡帶著說不出的嘲諷。
一瞬間。
我停止了顫抖,涼意從頭傳到腳。
視頻的衝擊感被宋清澤後面的話帶著衝向情緒的頂峰。
……
我大概瘋了。
我差一點以為。
宋清澤會心疼我了。
12
那天折騰到很晚。
宋清澤掀了桌子,砸了房裡所有東西,我嚇得躲在牆角,被他揪起來質問。
最後都變成淅淅瀝瀝的吻。
「林儀,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有很多機會和我說這件事,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還是說,你就喜歡這種被強制愛的感覺?
「很喜歡被人看?」
……
「能不能,乖一點?」
那晚過後,我的確乖了很多,看到宋清澤的臉後,我的整個頭幾乎都埋在飯盆中。
宋清澤一直脾氣不大好。
但那天,的確嚇到我了。
聽說顧水被踢出他的圈子,我話題的熱度也被顧水的霸凌事件給代替了,很顯然他不高興了。
顧水哭著來求宋清澤時,他正在給我看他新買的寵物。
被關在籠子的一隻狗,龇著牙,全身警惕著。
顧水哭得梨花帶雨。
他滿不在乎地挑逗著小狗:
「我讓你做決定,不是讓你擅自做主。
「你才來了多久,別把自己看太重了。」
顧水愣在原地,宋清澤彎了彎嘴角,朝我揚了揚下巴,似乎覺得好玩。
「她要是同意,我就考慮一下。」
然後顧水轉頭就跪下來求我,往日從來在我眼裡居高臨下的女人,此刻臉都不要了。
「林儀,我錯了,你幫幫我好不好,大家都是女人,你應該能明白我呀。
「我隻是太喜歡宋清澤了,所以想迫不及待把其他人趕走。
「而且我懷了宋清澤的孩子,我爸現在滿世界找我,他知道了會打死我呀!」
我木訥地看著她,沒說話。
幾個人把顧水帶出去時,宋清澤看都沒看她一下。
我才發現,三年來,我其實一點都不了解眼前的男人。
房間恢復安靜時,宋清澤終於抬起眉眼。
他捧著我的臉,語氣帶上說不出的曖昧與性感。
「該消氣了吧。」
將近 6 月的天氣。
因為這句話。
我感受到了刺骨的冰涼。
宋清澤的態度表明,他並沒把這件事和自己聯系到一起,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顧水擅自做主。
他在乎的是,我視頻的流出讓他丟人。
僅此而已。
13
我和宋清澤似乎又恢復了之前的關系。
我不會再反抗,也不會再質問,但他也沒再出去找其他女人。
我甚至都不敢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情到深處時,宋清澤就喜歡摸著我的頭發看我,嗓音帶著低沉的啞。
「寶寶好乖。
「比以前還乖。」
然後第二天我就會在浴室待一整天。
我的狀態越來越差,直至有一天扛不住去看了心理醫生,給出的最終答案是做 MECT 治療。
但與此同時,也要考慮好副作用。
我沒什麼好考慮的,當即確定了時間。
可不知道宋清澤從哪兒知道了這個消息,他穿著一身風衣趕到時,當下冷著臉把我往外扯。
「不許做!
「林儀,你他媽就這麼想離開我?
「先是跳樓自殺,又要做這些,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就這麼舍得下我?
「你他媽心是鐵做的?」
醫院人來人往,全都朝這邊看過來。
有時候人帥是有優勢的,眼神交流中,我讀懂了那些人對宋清澤的同情。
MECT 的治療還不至於到達完全遺忘這種技術,他也知道,但他就是在找不痛快,他就是不讓我做。
我昨天在浴室經歷了一晚上思想掙扎,最終放下了腕間的刀片,來了醫院。
突然我想起了宋清澤前不久帶來的那隻狗,才一個月,他就又膩了。
我嘆了口氣,望著眼前的男人,他目光幽冷地看著我。
「宋清澤。
「是不是你膩了,就會放我走了?」
我的聲音很輕。
然後,宋清澤眼神疑惑看了我一眼,最後化為無盡怒火,他看著我笑了一聲。
被甩在床上時,我終於哭了。
「宋清澤,別再羞辱我了。
「我不是你的寵物。
「你還不如讓我去死。」
我看到宋清澤徹底僵住了,然後他抱住了我。
「你不會死的,寶寶。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們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
別墅外開了一朵小野花,莖很弱很短,我和它打了一個賭,如果它能長大,我就會好好活著。
然後。
它就被打掃花園的人給修剪了。
那一刻,我感受到我渾身的生命力頓時被抽空了。
14
B 市的秋天很短,才十月份就套上了毛衣。
包間的溫度不算高,半年前我還在這被顧水「凌遲」,半年後同樣的地點,大家似乎都已經忘了這個人。
更有人改口直接叫我「大嫂」。
宋清澤半靠在沙發上,半高領的毛衣被他卷起一截袖子,微眯的眸子表示對這個稱呼很受用。
「大嫂也是把宋總管住了,這段日子沒一次能叫出來。」
「還得是有喜歡的女人才能浪子回頭,我反正是還沒玩夠。」
大家的打趣左耳進右耳出,宋清澤在歡聲笑語中低頭問我,晚上想吃什麼。
他的手很親昵地握著我,手心的溫度傳來,不至於太涼。
畫面很和諧,好像我們真的是什麼恩愛的情侶。
直到一個人跟我說了幾句話。
我對他有印象。
半年前,我踏進包間看到那個女人,幾乎站不穩時。
有一雙手遞給了我一杯水。
我們沒有過多的言語交流,隻互相看一眼,就完成了信息的傳遞。
有些人,隻看一眼,你就能明白,你們是同類。
「走了。」
宋清澤拉著我往外走時,我的視線還停留在那個男人左半邊臉的疤上。
「宋總的外公要過生日了。」
他對我說。
是啊。
我怎麼忘了。
宋清澤還有外公呢。
我沒有哪一刻像現在覺得這麼心跳加速。
好好的生辰宴被我攪和黃了,宋清澤在踏進房門那一刻就立刻心領神會,他眼底卷著痴狂和不可思議朝我看來。
他手上戴著的是前不久我倆逛街買的情侶戒指。
他覺得很幼稚,今天還是戴上了。
所以看到他瞳孔驟縮的那一刻,我承認,一種酥麻感從脊椎傳向了四肢百骸。
當聽到外公說要把我送走時,一向在大場合穩重從容的宋清澤當即發了瘋。
「林儀,你要走?你要去哪?你要離開我?」
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瘋狂。
「為什麼?我他媽對你不夠好?
「你舍得我?」
宋清澤的眼尾泛紅,撲上來時被人壓住。他眉頭緊皺地思索,在我往外走的那刻,眼神閃過了一絲慌張。
「是不是因為上次我沒買到你喜歡的糕點,你跟我生氣了?」
他不會明白,
宋清澤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
他也永遠不會道歉。
他的語氣從來帶著自以為是,他以為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即使想離開,他勾勾手指,就能把我又拿捏住。
像之前那樣。
踏出房門的那刻,宋清澤被外公狠狠扇了幾個耳光,嘴角沁出了血,可他的視線始終鎖在我身上。
發紅的眼睛帶著可憐,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期,所以他才會失控。
而並不是因為什麼舍不得我。
如果放在之前,我可能真的就會服軟了,可我不是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早就把我對他所有的情感磨滅了。
我清醒了,也就不愛了。
被外公送上飛機的那一刻,他向我保證,這幾年所有的東西都會彌補我。
並且不會再讓他的王八蛋外孫來打擾我。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
我好像看到了宋清澤,衝破層層人群,但還是被幾個人壓住了身子。
他會哭嗎?
不會的。
宋清澤被關在了別墅中。
是我認錯人了。
15
「嗨,Flower,為什麼今天這個打扮?」
來英國的第六年,我在我人生第一次的個人展中破天荒穿了一身校服類的襯衫和短裙。
然後,透過層層人群,我看到了此次會展的特殊嘉賓。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去經歷了破碎的高中。
然後花了三年時間得到了一場虛假的愛戀,並迎來再一次的校園暴力。
後來被送出來,用三年的時間去做心理治療。
然後我明白了,不是每個人在受傷之後都會變得更堅強,我如一個無底洞接受了所有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然後又花了三年,將我破破爛爛的身體和心縫縫補補到起碼看得過去。
我覺得我和三年有仇。
不然也不會層層渡劫,比如現在,我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嘉賓上。
他穿著一身西裝,身姿挺拔,燈光交映下顯得五官出奇地好看,一口流利的英國腔更是惹得眾人頻繁注視。
我發現我的身子瑟縮了幾下。
男人就朝我走來了。
如今的他變得更成熟,渾身散發著闲適的氣質,又透著運籌帷幄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