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恪更加焦躁,林晚月更是面色紅潤。
我好心為他們帶上門,盡情享一室春光。
我回宴席上的路笑得前撲後仰,珍珠也不住地拍手。
等崔家小廝發現時,二人早已不可言說。
林晚月磕得額頭鮮血如注:「你們信我!真是秦箬這個賤人害得我!是她捏著我的下巴灌的藥!」
可誰會信呢?
官府的文紙還在榜上貼著,眾人隻會覺得她故態復萌。
我的及笄宴草草收場,隻是這一次被說德行有失的是崔恪,說手腕陰毒的是林晚月。
14
終於輪到我敲鑼打鼓地去崔家退婚。
崔母額頭上貼著白布,已為崔恪焦頭爛額了一整夜。
她拉著我的手:「原本這門親事是兩家老人定下來的,咱們兩家知根知底,又門當戶對,再合適不過,可誰知半路跑出來個狐媚子!」
多說無益。
早已不是同路人。
我趁時日還早,繞路又去了京郊別院。
那日出事後,林晚月一直被關在別院佛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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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隻食米粥。
我進去後,自顧自地朝佛祖禮拜,林晚月如鬼魅般爬到我面前。
「又要讓你失望了,崔恪說他會娶我,他會讓我做崔家大娘子。
「崔家,書香門第,百年世家,那也是很好的。等我嫁進去,我看你還有什麼法子?」
這種刺激如今撼動不了我分毫。
所以我得好好教教她:「我知道你是爹的孩子。你的母親吃裡扒外背叛主子,所以我爹不敢認也不想認。」
我又接著道:「或許我爹真的愛你娘,但他更愛他自己。
「所以這一次你出事後,他沉默不語,是打定主意任你自生自滅了。」
林晚月強裝鎮定,搖頭堅信:「你以為僅憑你三言兩語就能挑撥我與父親、我與崔恪嗎?
「我不信的,等我做了崔大娘子,我定要你好看!」
我笑了,笑她現下還在做美夢。
「我一早就該跟你說的。
「我今日去崔家退婚了。你可知崔母怎麼跟我說的?
「她說『若是個清白人家的姑娘倒也認了,可怎麼是前段時間爬過世子床的這個下賤女子。我真恨不得將他二人都送去沉塘!』
「不過你放心,秦家是最重感情的,等崔恪一死,我就送你去妓院。你不是喜歡男人嗎?那裡面男人可多,你有福了。」
林晚月咒罵我不得好死。
我哪會在意。
不得好死也死過一次了。
我從地獄爬出來,就是要找每個人償命的。
15
崔恪的祖父向來嚴厲,最重名聲。
原本崔家已為崔恪退了一步,可他還是不依不饒,隻求林晚月一人。
崔家枝繁葉茂,總要為別的孩子多考慮。
崔恪要被他們秘密處死。
被籠子擒住上山的那一天,我也去了。
珍珠給那幾個下人拿了賞錢,他們就去陰涼處暫歇。
我提著崔恪的腦袋,一下一下?在溪流裡。
第一下,他說:「秦箬你這個蛇蠍婦人!我與晚月青梅竹馬!我寧願死也不願同你成親!」
第二下,他哭著求我放過:「秦箬!你給我一個痛快!別折磨人!」
第三下,他支撐不住了:「阿箬,我想我心裡是有你的!我不想死,我錯了,你嫁,我願意娶!你是我的大娘子!」
第四下,他已昏迷,胯下腥黃一片。
我給那幾個動手的說,把崔恪叫醒再送他赴死。
這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唯一遺憾的是沒能讓他死在我及笄那日為我添彩頭。
但無妨,總歸是死了。
下山的路上,我又拿出名單,用指甲劃去崔恪的名字。
該繼續下一個了。
16
崔恪死的當晚,我就送林晚月去了紅樓。
她主動接客。
我關了她這麼多天,日日隻送米湯,即便是她最難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我娘難過得心頭泣血,叫我日日跪著伺候她喝藥。
我罵她:「蠢貨!」
她瞪大眼睛:「你竟敢辱罵親娘?」
「為何不敢?你雖生了我,但你也害過我。你處處偏袒林晚月,可有想過我們才是連著命蒂的母女?」
她臉上冷笑道:「血緣?有血緣沒感情有什麼用?我向來看重……」
「是啊,你向來重感情,」我打斷她,「重感情到眼裡隻有秦志遠一人,重感情到沒看出他愛的是你的婢女。兢兢業業多年為他人做嫁衣,不是蠢貨又是什麼?」
我今日便是拼著一口氣,要將醜聞全部揭開。
「你真以為秦志遠娶你是愛你?怎麼可能?他是為了你的婢女和你娘家的勢。
「他撮合侍衛和婢女,是害怕你將她送出府嫁人。不然,新婚就有了妾,他可舍不得他恩愛夫妻的名頭。
「我再告訴你,你與秦志遠洞房花燭夜當晚,來的人,不是他。
「秦錚,是你的兒子,但不是秦家的兒子。不信,你大可去試。」
此事,大概是我爹最想深埋地底的秘密。
我爹幼時,秦家孩子眾多,並不討喜。
他心思深沉且性格軟弱,婢女宴席上一句傾慕讓他記了半輩子。
喜宴同天不過是他的借口。
洞房花燭夜他們互換了新娘。
原本是想除掉侍衛的,沒想到一時偏差,要了兩人的命。
至於秦錚,他是想留著等時機成熟,為秦府為朝堂付出性命,好再讓自己官升一級。
反正他還有別的兒子。
而秦錚,他早就模模糊糊地猜到。
所以,他對我不喜,處處針對。
所以,他對林晚月大概是有愛的,但卻無法割舍盟姻的好處。
他的孩子,總得有秦府的血統才能保得住他。
我留給我娘一個背影。
「你盡管去試,若想動手,叫我就行。」
17
秦錚最近在府上脾氣暴躁。
這種焦躁更是在我娘找到她成婚當晚的喜娘時再也遮掩不住。
晚飯時,他朝娘大發脾氣:「你在懷疑什麼?東找西找到底想找什麼?」
種種跡象,均已表明我說的為實話。
秦錚自覺不妙,開始動手除掉府上的兄弟。
痴的痴,傻的傻。
他雖不是我爹親生,但卻學了他十成。
更將林晚月領回來,說她肚中有喜。
是秦家的骨肉。
我娘雖重感情,但被蒙騙半輩子,心裡怒火難消。
好在我娘尚存一絲理智。
她開祠堂,請叔伯,找到接生的穩婆和秦錚幼時的奶娘。
穩婆說:「夫人那日生的少爺,腋下靠肩胛處有一小塊褐色胎記,腳底還有米粒大小般的黑痣。這是夫人頭胎,咱們都特別小心仔細,生怕有什麼問題。」
奶娘手帕拭淚,不知我娘給她許了什麼好處。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我與夫人同日生產,也是男孩。後來有幸成了少爺的奶娘。
「是我豬油蒙心,我不想我的孩子與爹娘一般一輩子做下人沒有讀書識字的機會。於是我找機會將我兒與少爺替換。」
叔伯大驚失色:「那少爺呢?」
奶娘說:「死了,高燒驚厥沒救回來。」
說完,奶娘撞柱而亡。
秦錚胸有成竹的模樣,暢快一笑:「我不是秦家的血脈,但林晚月肚子裡有我的血脈!
「爹,秦大人,林晚月是誰的孩子,你難道不知道嗎?」
此話若私下說,尚有一線生機,但當著眾人面說,不用我娘出手,我爹自會料理幹淨。
我爹腳步沉沉,走到他們兩人面前。
「你們二人,我當親子般養大,到最後,竟成了笑話一場。
「可笑!可悲!
「從今日起,我秦家與你們,再無幹系!」
18
珍珠問,小姐,這下我們能回老家了吧?
我搖頭。
這還不是最後一步。
前世,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到陛下推行變法新政的時候了。
首要的,便是還耕於農。
這損害諸侯百家的根本。
我就賭秦錚和林晚月那兩個蠢貨,會不會在有心人的鼓動下掀竿起義。
年底,是朝堂最忙的時候。
秦錚起義的消息傳來時,我爹被召進宮內數日未回。
秦錚的隊伍兵馬壯糧食足,勢不可擋。
再加之我爹是真心教導過他的,所以短短半月,竟佔領城外數十百裡。
我爹到底是年數偏大,披掛上陣三日,便受傷回城。
我陣前接過他的軍令將牌,率軍出擊。
好在祖母教的,我沒忘。
我手段強硬,但凡軍中說女子不詳的皆被仗殺,用鮮血染紅旗幟做彩頭。
有陸蓉姐的金庫支持,終趕在除夕前俘虜叛賊。
陛下殺雞儆猴,下令叛軍首領行車裂之刑。
行刑之前,我東找西找,總算在兵荒馬亂之中找到了林晚月。
這般盛況, 我怎可獨享。
行刑那日,林晚月閉上雙眼不想看。
我便命人用手撐開她的眼皮。
她扭頭,我又命人擒住她的脖頸。
總之, 她必須看。
19
秦錚死後無人為他收屍。
我派人盯著林晚月去。
她嘔吐不止。
我爹終於正眼瞧我, 他說:「家中男丁死得死,傻得傻,但還好有你這個當姐姐的。
「以後有了弟弟, 可全靠你了。」
我連忙擺手, 不敢當。
祖母問我,可還有要做的。
我說:「有。可否請祖母託我一把。即便身為女子,也應當有繼承權利。
「我要繼承秦家,做秦家家主之位。」
祖母沉思良久:「秦家傳承多年, 但能比得上你的寥寥無幾。
「我雖與宮中太後娘娘年少姐妹,但多年未見,如今地位懸殊,怕也是隻有一次開口求人的機會。
「不過, 為了你, 我願一試。」
春假過後,朝堂爭論不休。
我爹並未將改律之事放在心上。
反倒日夜不休地為自己挑選良妾。
他說:「男人嘛, 總得有個兒子。」
我與我娘說:「你看, 我爹做的事,侮辱了你這麼多年,他卻不用付出代價, 現在反倒高高興興地為自己挑選美妾, 你不恨嗎?」
當然恨。
意識到這點後,我讓紅胭給我倒了杯茶。
「愛從」所以她殺了我爹。
借口舊疾復發,無人懷疑。
而後我爹發喪, 又跟隨一同去了。
這下, 我用兵符換來陛下首肯,成為天下女子繼承祖籍第一人。
消息傳開時,眾人哗然。
林晚月在街上攔下我的馬車,手緊緊地抓住車辋。
「阿箬, 我是姐姐啊, 你看看我!
「你行行好, 救救姐姐,姐姐不想再去伺候男人了。
「姐姐知道錯了, 秦家現在你說了算,你帶姐姐回家吧!不然姐姐就要死在外面了。」
我讓車夫扒開她的手,並未停留。
轉過街角時, 看她被拖入暗巷。
傍晚有人來報, 說林晚月已氣絕身亡。
至此,我的名單上, 無一活口。
20
秦府後院裡, 我還有許多姐妹。
願生育的,我便招婿讓她們自行定奪。
不願生育的,也不拘著她們,想幹嘛幹嘛。
從此, 鮮花贈自己,以如常為喜,以如願為安。
愛與不愛皆自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