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奸時我看不懂她的表情,或許心死,或許釋懷。
世子來者不拒,早忘了自己身邊的瑰寶。
男人,無外乎是。
07
林晚月出獄那天,我娘準備了三個火盆。
她跨過去時秦錚接過她。
林晚月眉目流轉,小心翼翼地推開他。
「哥哥為我多日奔波,為我辛苦勞累,是晚月不爭氣識人不清,秦府對我有養育之恩卻被我連累。」
我在一旁手拍得震天響:「真是一整個戲曲班子都不敵你一人吶!官府案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還在這兒演什麼清白?
「你說的這些話,也隻有痴呆小兒才會信。」
我爹護著林晚月往裡走,讓她別跟我一般見識。
「爹爹這麼護著一個外姓人,難不成林晚月才是你親生女兒?」
我瞧見我爹腳下踉跄,差點站不穩。
林晚月轉頭走到我面前,趾高氣揚。
「我馬上就要嫁給世子做他的平妻。崔恪連中三元又如何?皇親國戚,你反倒要給我行禮。
「你這輩子,無論怎樣趕都趕不上我。」
Advertisement
我確實趕不上她找死的速度。
我手虛握住她的脖頸,慢慢收力,看她掙扎。
「嫁人又如何,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我倒是要提醒你,趁自己還活著,提前燒紙錢存著吧,不然我真怕你死了還要去地府裡當丫鬟。」
08
府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
林晚月購買禁藥,按例是要被打大板的。
但爹娘心疼她一個女子,若是因此身上落下疤痕隻怕會受盡夫家白眼。
於是交足了三倍的罰金,終於將她接出來。
但紅胭就沒這麼好命了。
林晚月舍棄了她。
她手上有不少林晚月給她的好東西,統統變賣,才能活著走出衙門。
她賣身契還在府上,又是管家派來伺候我的,於情於理,我都不應袖手旁觀。
回府後,紅胭對著我磕響頭,又將額頭抵在我腳上。
「小姐,是我蠢笨,我心裡念著林姑娘的情,我愚昧,我犯下大錯!
「小姐菩薩心腸,我想定是不會與我一般見識的!
「此後我願給小姐當牛做馬,隻求小姐身邊能留我一個位置!」
我面上毫無表情,其實心裡恨得牙痒痒。
珍珠問我:「小姐,這人您要如何處置?」
我微微一笑:「仗殺,喂狗。」
紅胭嚇得羅裙濡湿腥臭一片。
給她希望再讓她絕望。
這正是前世她給我的。
執仗的是府中管家的兒子,動手幹淨利落。
我特地下令不準捂住紅胭的嘴。
聽說她的慘叫讓林晚月喝了三天的安神湯。
我神清氣爽地從名單上劃掉第一個名字。
該輪到下一個了。
09
南風帶熱氣,吹得人心煩躁。
但好在府上見過我的手段後,再不敢對我多言語。
如此倒能得一番清淨。
我倚靠湖心亭中欄杆,隨手拋一把魚食,看各色錦鯉躍出水面,總覺得好運連連。
珍珠一路跑進來,臉上激憤難掩。
她低聲對我說:「太師府大小姐,來退婚啦!」
我一下來了精神。
秦錚和太師府的婚事是我爹娘好不容易求來的。
為此,還曾請祖母出面。
我得去看看,無緣無故的怎會來退婚?
前廳寂靜,隻聽秦錚不斷做出保證:「晚月從小長於秦府,我們都拿她當親人看待,她隻是一時走岔了路是應該付出代價。
「但還望太師府體諒一二,莫拆了我們這樁婚事。」
我進門並未出聲,坐在一旁。倒是太師府的嬤嬤朝我欠身行了一禮。
「你們看重林姑娘,事事為她著想,可有想過府上的其他女兒?
「這麼多年你們如何對林姑娘各家都看在眼裡,好到她一個婢子生的都敢欺辱汙蔑你們的親姑娘。
「如此本末倒置的人家,又怎敢將我們姑娘嫁進來?」
我聽了許久才弄清楚緣由。
秦錚今年已二十三歲。
這個年紀還未娶妻生子的少有。
按理,當初定完親就該成婚的。
但太師府小姐當初一眼就看出林晚月的小心思,便託喜婆帶了句話——
林晚月什麼時候走,她就什麼時候嫁。
秦錚憤慨,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女子對夫家的事指手畫腳?
秦錚力保林晚月,說這隻是我的妹妹,太師府也咬牙不松口。
如此這般,便拖到今日。
世子府要的嫁妝太多,且不容置喙,秦錚竟想著盡快完婚,再借用太師府的嫁妝添給林晚月。
這才讓太師府覺得無理,今日前來退婚。
但退婚的理由卻是——太師府的小姐要為自己的奶娘守孝三年。
這讓人一聽,便知是瞧不上秦府。
偏有人還在拼死抵賴,嬤嬤才會不顧兩家顏面說出那番話來。
林晚月這步棋,不僅葬送了自己還拖上了秦錚。
朝中各家說親,都是為了結秦晉之好,兩家互為盟姻。
鬧到這般難看的地步,秦家還是第一個。
林晚月豁出去,跪到我面前:「大小姐,如今能救我的人隻剩你了。我知道,祖母為你以後備下的彩禮數不勝數。
「大小姐您今日救救我,將彩禮借我一用,等我嫁進世子府後,為你當牛做馬,以命相報。」
我看了看才修剪的鋒利指甲。
抬左手給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打你在秦家佔了我的位子數十年!」
換右手給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打你陰險狠辣設計汙蔑我!」
又是左手:「這一巴掌打你不知死活妄圖拖整個秦家下水為你做媒!」
再是右手:「這一巴掌打你不知天高地厚,貪圖祖母的東西!」
如此數個巴掌下去,打得她左右臉紅潤對稱,嘴角流血,我才對她說——
「不借,滾!」
10
陸蓉姐又來消息催了。
下月十五,是合過兩人八字之後,今年的最後一個好日子。
若是錯過,世子府就不等了。
再想進門,就一頂小轎從偏門走吧。
林晚月像是失了心力,整個人如花枯萎一般衰敗下去。
而我大抵是心頭暢快冰鎮西瓜吃多了。
盛夏夜高燒不退。
迷迷糊糊,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是我在廟裡苟延殘喘的時候,還是重獲新生為自己報仇雪恨的時候。
我似是回到我剛被送進廟裡時,祖母不顧年事已高,千裡迢迢奔來京城。
隔著欄杆,祖母拉著我:「我年輕時,與宮裡的太後娘娘做姐妹,如今情誼還在。
「你是我一手養大,再難也不會撒手不管!」
可下山的路上,祖母和珍珠被山賊所殺。
這條路,高官貴人常走,怎可能會有山賊?
是有人不想我出去。
至此,我於世間才是真正的孤寡一人。
接連七日,我都難有清醒之時。
偏偏在今日,他們要送我出城時醒了。
珍珠攔在房門前,大張著手:「我看誰敢帶小姐走!要走就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我非賣身奴僕,若是在東家府裡沒了性命,你們所有人都會被衙門帶走問話!
「一個都跑不了!」
我咳嗽幾聲,提醒眾人我已醒。
我拿出東西給珍珠:「喊個機靈的去尋陸蓉姐,讓她帶人來了先圍了林晚月的院子。
「就說發現了好東西,特讓世子妃來看過之後再做決定,要不要讓林晚月入府為妻。」
11
秦府西邊是祥雲居,遠離前廳主院,幽深一片。
雖取名為祥,但實則大兇。
向來是歷代秦老爺失寵姨娘住的地方。
也是如今林晚月的院子。
我回京時她委屈巴巴搬過去,也是我不容人的證據。
我並未到場,隻聽珍珠說,陸蓉姐氣勢大,押著林晚月在祥雲居茂密的竹林裡挖出了巫蠱娃娃。
竹林是她搬去後為顯風雅特地栽種的。
而我恰好八字忌木,又在巫蠱娃娃裡掏出了我的生辰年月日。
後宅深院,最忌諱也最害怕的就是巫蠱。
秦錚還在奮起辯駁,他這輩子,最硬的也就這張嘴了。
「晚月她隻是個女子!是你們逼得她這麼做的,那麼多的嫁妝,偏還有人冷眼旁觀。你們是要逼她去死!」
珍珠將娃娃朝他扔過去:「犯了錯,一句隻是女子便可抵消?這是哪朝的律法?
「我的小姐生病的時候,林晚月一句八字不詳你們便要強使手段將小姐扔去城郊莊子裡!現在怎麼對這個宵小如此大度?」
整座院子,真心護我的隻有珍珠一個。
我大病一場,散了元氣。
靠人攙扶著走到爹娘面前:「林晚月如此害我,你們作何想?」
他們說,與世子的婚事就算了吧,其餘的,都是家事,咱們私下說。
這就是要一筆帶過的意思了。
往日不在爹娘身邊時,察覺不到他們偏心。
如今自己身在其中,才驚覺原來不得父母偏愛的孩子可悲又可憐。
我倒也不再奢求俗世親緣,隻是不想那麼輕易地放過他們。
「既如此,那便等祖母上京,再做定奪。」
12
祖母走了半個月,才到。
一來便發話,要將林晚月送走。
我爹怯懦道:「晚月爹娘皆為我們夫妻二人而死,更何況,這麼多年的情誼,哪能說放就放?」
祖母給了我爹一巴掌,打得在場眾人都愣住。
「你們夫妻要報恩,即便是要自刎拿命去償我都絕不阻攔!但這份恩情與我的阿箬有何關?難道就因為你們是父母?便能自私地要求孩子代償?
「整個秦府,被一個外姓人拿捏,我看你們腦子是被車馬撞了,全是糨糊!」
祖母又指著我爹:「尤其是你秦志遠,跟你那個做小妾的娘一樣上不得臺面,小家子氣。」
我爹這輩子最恨的便是被人提起身世。
若不是祖母的幾個孩子接連戰死沙場,秦家的祖業又怎會落在他的手上。
翌日一早,林晚月就被遷至京郊小院裡嚴加看管。
關林晚月的小院景致很好,是祖母的私產。
山泉瀑布一應俱全。
所以我決定在這裡舉辦我的及笄宴。
崔恪的那份請帖是我親手寫的。
聽回稟的小廝說崔母很高興。
說她這些天日夜擔心我與崔恪離心,說那天定會好好裝扮,為我備上厚禮一份。
我也很開心。
因為我快要等不及了。
13
及笄宴那日,我大發慈悲地讓林晚月擁有了一小會兒的自由,準她去後廚幫忙。
觥籌交錯間,我看見她哀怨的眼神。
階級的差距在這一刻無處隱藏。
陸蓉姐與我低聲交談道:「人最難能可貴的就是識趣,老是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用盡手段去騙取,到最後傷人又害己。」
我明白林晚月所求。
她求高門想當主母,但京中人人都知她隻是沾了秦府的光,實際與秦府毫無關聯。
所以她動了歪心思。
隻是她不該用我的命去換她的錦繡前程。
崔恪也注意到了林晚月。
昔日的盈盈月光如今仰人鼻息過活,難以接受的何止林晚月一人。
崔恪一杯接一杯地喝,眉眼憂愁。
惹得崔母連連向我賠笑。
崔恪喝醉了,朝著後院休息的房間走去。
我當即想起身,卻又費勁按捺著。
等了一會兒起身離席時,晃眼看見林晚月被綁著送去了崔恪的房間。
我進門後,崔恪躺在床上,他喝得上頭,燥熱難耐,衣衫不整。
一旁的林晚月更是掙扎得厲害,「啊嗚」地叫著,淚滴滑落。
我從懷中掏出藥在林晚月面前晃:「你說我給你下藥,說得那麼情真意切,那我今日就遂你的願?如何?」
她搖頭似撥浪鼓,可能是想求饒。
可死過一次的人,又怎會輕易放過她呢?
我動作輕柔,將藥倒在山泉水中,等與水交融後喂給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