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做過夢了。
她站在客廳裡，茫然張望。
很溫馨的布局，既陌生又眼熟。
廚房的方位傳來抽油煙機的轟響，她慢慢走過去，打開磨砂門後，一個頭上略帶點斑白的男人正系著圍裙炒菜。
聽到開門聲，男人側頭說，“葉葉，睡醒了嗎？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快去叫媽媽。”
艾茉葉呆了呆，緊緊盯著男人的側臉。
“爸……爸？”
男人笑了，跟模糊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
“怎麼了，睡迷糊了嗎？”
艾茉葉搖搖頭，又去書房找媽媽。
女人很忙，即便下班回來也總是窩在書房裡。如果不照顧她，她可以不眠不休直到累垮身體。
來到房門前，艾茉葉叩叩門，裡面沒有回應。
她習慣性徑直將門推開，桌案後的美麗女人抬起頭來，很驚訝的模樣。
“要吃飯了嗎？天哪，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女人有一頭光澤茂密的黑色卷發，但看起來有些呆，收拾桌案的時候手忙腳亂，不是碰倒了水杯就是打翻了墨水瓶。
艾茉葉上前幫著收拾爛攤子，又看女人的手上有墨水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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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會心一笑。
是啊，媽媽喜歡用鋼筆，說是很喜歡墨水的氣味。
原來，她還記得。
以為經過了那麼多事，過了那麼些年，關於曾經父母的細節都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也不是那麼無情的人。
母女兩個一同離開書房，女人手搭在艾茉葉肩上，很親密無間。
“葉葉，我聞到魚香肉絲的香味了，看來今天爸爸又大顯身手了哦。”
夕陽斜撒在陽臺上，艾茉葉茫然地看向遠處嫣紅的落日，又回頭看看女人。
還是不大能看清。
隻知道是很美麗的人，不用燙染也有漂亮卷度的發絲在陽光下略顯晶瑩。
察覺到艾茉葉的迷茫，女人關切地捧著她的臉。
“葉葉，出什麼事了嗎？”
艾茉葉垂下眼眸，目光呆滯。
“媽媽，我好像，去了很遠的地方。”
有點分不清，哪邊才是夢了。
女人的雙手是正常人類的溫度，也有她最熟悉的，屬於母親的氣息。
即便自己也已成為母親，她依然固執地認為，母親的懷裡是唯一的避風港，唯一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場的地方。
她張開雙臂，環住女人的腰身。
“媽媽。”
女人好笑地擁著她，手指插入她發間，細細梳理她的頭發。
“葉葉今天好愛撒嬌呢，不過在媽媽這裡，葉葉可以永遠做小孩子。”
艾茉葉無聲地笑，繼續往女人懷裡拱，差點把女人拱翻了。
母女兩個笑起來，男人從廚房出來，朝她們揚起鍋鏟。
“兩位祖宗，可以幫小的把飯菜端到桌上去嗎？”
母女倆相視一笑，一起去廚房。
天色漸漸暗下來，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後，餐廳裡開了燈。
很久沒有這麼輕松地坐下來吃頓飯了，艾茉葉看著對面的父母。
這夫妻倆感情一直很好，吃飯時插科打诨，一個逗一個傲嬌，幾乎沒有旁人插話的餘地。
艾茉葉雙手捧腮，很享受這種最平常的，卻也最難得的氛圍。
這邊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但又有什麼東西從腦海中淡去。
恍惚間聽見了野獸的嘶吼聲，焦急暴躁，但她想不起那熟悉的聲音是什麼。
不知道父母聊到了什麼，那兩人一起看著她。
女人像在看自己的絕世珍寶，欣慰地說：“我的葉葉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在這以後的每一天，媽媽都會更愛你。”
男人也欣慰地說，“葉葉想怎麼活都可以，隻要你覺得開心快樂就好。”
艾茉葉剛想說點什麼，大門口傳來鑰匙聲。
她一時怔然。
這個家裡，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嗎？
就在這時，男人先一步起身，女人也笑眯眯地望向門口。
緊接著，門開了。
那人高大的身形在玄關處顯得有些憋屈，他放下車鑰匙，然後換了鞋，將黑色長風衣掛在衣架上。
“我回來了，爸，媽。”
艾茉葉聽到自己胸腔裡，發出砰砰砰的震動。
男人詫異地說，“不是說今晚有個會議，不回來吃嗎？”
帝冽徑直來到艾茉葉身邊，拉開椅子坐下。
“臨時取消了。”
女人已經舀了一碗飯，遞給帝冽後笑著說，“我們也才剛吃，你回來得很及時。”
隨即，女人又揶揄地瞥了艾茉葉一眼。
“你不在，葉葉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艾茉葉呆呆地望著對面的夫妻倆，又緩緩側頭，正對上一雙冰藍色的，無比耀眼而灼熱的眼睛。
第338章 我會回到你身邊
為什麼會這樣呢？
腦子像是被迷霧籠罩著，逐漸變得無法思考，隻能本能地望著這一切，既是親歷者，又是旁觀者。
不過，桌上除她以外的三人，倒是很其樂融融的模樣，談天說地非常歡快。
她一時間跟不上話題，默默低頭吃飯。
旁邊的人挑了她喜歡的竹筍，放到她面前的碟子裡。
“父親的廚藝能媲美五星級大廚，我應該跟您多學習。”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完這種話，帝冽獲得對面父母的一致稱贊。
男人欣慰地說，“葉葉能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的人，我以後就真的放心了。”
女人也羨慕地說，“我家女婿不但長得好，能力強，還這麼寵葉葉，我的葉葉果然是幸運的孩子。”
艾茉葉臉上莫名燥熱，低頭怯怯地說，“爸，媽，你們別瞎誇他了。”
父母依然揶揄不斷，卻又很欣慰。
飯後，帝冽熟練地洗碗。
艾茉葉在旁邊站著，臉上沾到飛濺來的洗潔精泡沫。
她腦子裡還是渾渾噩噩的，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哪裡有問題。
抬頭望著帝冽的側臉，她不確定地喊，“帝叔叔？”
“嗯？”帝冽解下圍裙，然後伸出手來，刮掉她臉上的泡沫。
艾茉葉怔怔地看著他，“可是，你不是？”
不是什麼？
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個人到底怎麼了。
恍惚中想起起來，她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
很平坦，好像什麼都沒有過。
帝冽笑了笑，牽著她的手離開廚房。
手心的溫度很涼，這一剎那艾茉葉好像被觸及心弦，腦海裡有什麼東西在碎裂。
她帶帝冽參觀她的家。
看了從出生時到高中的相冊，介紹她的朋友同學。去看了陽臺的盆栽，那些是她最喜歡的花。
不過某人好像對她的學業更感興趣，從書架最深處翻出了她不及格的試卷，換來她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再然後，一起看了家庭電影，相擁而眠。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即逝。
每一天都過得很平靜，他們會去逛街，買菜，約會，像最普通不過的夫婦，過著平淡安穩的生活。
又是一個傍晚，太陽即將西沉。
她坐在吊椅上，望著遠方豔麗的火燒雲。
像是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俯瞰過去，整個城市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機。
帝冽端著一杯果汁過來，放在她身旁的小茶幾上。
她讓開了一點位置，讓帝冽也得以坐下。
“我一直想讓你看看，我所處的時代。”她輕聲說。
帝冽的側臉在夕陽餘暉下格外冷峻完美，但又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矛盾。
“我看到了，美麗，平靜。”頓了頓，帝冽繼續說，“所以，我能理解你不願意回去的心理。”
艾茉葉垂下頭，攥緊了手。
帝冽湊近，一手扣緊她的後腦勺，親吻她的眉眼。
“但是艾茉葉，這裡不是你的時代。”
艾茉葉聽到，書房裡的父母在說什麼，好像是她生日快到了，商量要怎麼舉辦生日會。
“可是，我很開心。”
即便知道不是真的，可在這裡，她能看到她最想見的三個人。
帝冽沒有催促，隻是耐心地按住她的脖子，略帶薄繭的指腹細細摩挲著光潔的皮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