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就被他扔在了馬路上。
零星的雨點落在身上,他是在懲罰我的拒絕。
可我覺得雨來得真及時啊,能衝刷他留下的那些痕跡,他可真髒。
6
下雨天叫車的人格外多,我說不了話搶不到出租車,隻好躲在店門內。
玉镯是段雲深送我的,說和我很相稱。
仔細想來,他能送任何他看得上的女人,因為生日宴那天,許曦也有。
「安聽,好巧。」
陳煥從雨裡鑽了進來。
「你-參加-比賽?」
我做得很慢,就怕他不能明白,出乎意料的是,他完全看得懂。
「沒,我這幾天在練歌房練歌。你手怎麼了?」
手腕被貼住,可星星點點的血灑在白色長裙上,很顯眼。
「镯子-壞了。」
「玉镯壞了,你霉運要走了,交好運咯。」
我被他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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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眼彎彎開始講今天的所見所聞,外面的雨慢慢在變小。
「安聽,你信我嗎?」
我不明白他所指。
隻見他用著袋子將我受傷的手套住,然後拉著我的手腕衝出了門。
我們兩個在雨裡越走越快,淋在身上的雨水都變得輕盈起來。
「安聽,與其被困在雨中,還不如試著向前。」
我點點頭,跟著他的步伐。
「我希望你能開心起來,任何的困難我都會和你一起度過。」
男人的笑聲蕩漾在雨中,讓我慌了神,分不清真假。
一路小跑衝進了小區電梯,我們潮湿的頭發都黏在臉上。
兩隻落湯雞相視而笑。
「安聽,你笑了,發自內心地笑了。」
是啊,我不再害怕段雲深,我能與他對抗了。
電梯的鏡子映出女人掛滿雨水的白皙臉龐,因為奔跑而泛著紅暈,睫毛上的水滴忽閃著掉落,有了幾分別樣的美。
男人紅著耳朵,傳來毫不避諱的目光。
「安聽,我們以前見過吧……」
見過嗎?
我們各自回了家,洗漱完在陽臺上,我喝著姜茶,他練著歌。
7
段雲深從許曦那邊回來後煩躁地踹開家門。
安聽反抗自己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一股無名之火在他胸口壓得慌。
他一直覺得自己拯救了安聽,帶她過上了比其他殘疾人士更好的生活。
三年來守在安聽身邊,他有些倦了,而許曦的回國,讓他重燃了激情。
可真的聽安聽提出分手後,他沒有舒暢反而煩悶不堪,甚至不停地想她、想見她、想抱她……
他躺在沙發上,摸到沙發茶幾上一本落了灰的小冊子。
那本小冊子是安聽一筆一劃畫的手語書,她曾經總讓自己看自己學,而他沒有時間。
他翻動著冊子,不知不覺跟著竟然記住了幾個手語。
好像,並不是很難。
那時候為什麼就不願意學呢?
不然自己就能知道安聽到底和自己說了什麼。
嘴角傳來一陣劇痛,他狠狠地把小冊子扔在地上。
學會了有什麼用!她早就變了,不是當初那個溫柔聽話的安聽了。
「安聽,你怎麼敢和我提分手的?你最好別他媽回來求我。」
那晚,他翻了一晚上的手語書,坐到了天亮。
8
陳煥早上來看我手臂的傷勢,順便給我買了早餐。
門外傳來急促的門鈴聲,陳煥幫我開了門。
一臉陰霾的段雲深站在門口,厲聲道:「給我一個解釋。」
我冷笑,需要什麼解釋,我們都分手了。
「安聽,在人前你像隻人畜無害的小白兔,背著我又是找工作又是找男人,你到底還背著幹了……草!」
我將手裡的豆漿悉數潑在了他的臉上,再也忍不住「罵」了起來。
「我們分手了,你別來找我。」
「聽到沒,前男友。而且,你大早我勸你嘴巴放幹淨點。」
陳煥看著我的手勢在一旁給我做翻譯,還不忘評上幾句。
段雲深抹了一把臉,向前一步,被陳煥攔了下來,「好,安聽,我們別鬧了,跟我走……」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你昨天把我扔在雨裡,現在又來找我做什麼?」
「你知道她打車多麼不容易嗎?你這樣做是不是過分了?」
陳煥繼續道:「戀愛自由,分手自由,大叔你有點胡攪蠻纏了。」
段雲深解釋,「我氣你的,你那樣抗拒我……」
「你住嘴,你昨天晚上和她……」
陳煥看我不手勢動了,順著我的眼神看去。
段雲深衣領處的口紅印,顯目刺眼。
「大叔,你自己不幹不淨的,來指責別人合適嗎?」
「你給我閉嘴!關你他媽的什麼事!」
段雲深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陳煥歪著頭,T 恤裡的肌肉線條不自覺地繃緊。
我轉身去了房裡,將存折扔在段雲深身邊。
「這是你資助過我的錢,我連著利息都還給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不要再用道德綁架我。我不欠你的。」
「安聽,你真的要做得這麼絕……」
還未說完,陳煥替我關上了門,轉頭小聲地問:「安聽,這樣可以嗎?」
懵懂的崇拜和愛戀,終究化為了煙土。
我朝他點了點頭。
9
段雲深有很多辦法能逼我低頭,原本授課的學校辭退了我。
我找了好幾家機構,都以各種原因不予錄用。
他想讓我變得和以前一樣蜷在他的身邊,做他最溫順的貓。
可我已經清醒了。
我的手語記憶法在學校得到過很多學生好評,我也希望能讓更多的特殊孩子學習。
我準備開直播。
陳煥很贊同我這個想法。
他算是我第一個學員,看了我的小冊子,他現在基本能懂我的手語了。
剛開始,我面對鏡頭有點窘迫。
他則在一旁,給我講解,介紹我的記憶法,特別賣力。
剛開播人數很少,他賣力得像個小太陽。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會給大家唱唱歌彈彈吉他,活脫脫學課程送表演。
一個月後,我們直播間實時觀看人數破了千,我備受鼓舞。
我更加認真地準備晚上直播的課程,而他一直像個小助理幫我忙這忙那,打免費工,毫無怨言。
隻有在下播的時候,他會嚷著讓我做點好吃的。
「安聽,我餓了,今天多一份炸醬面吧。」
我點點頭,他則擠進廚房一起幫忙,手忙腳亂。
我的生活沒有了段雲深,好像也能開啟另一種副本。
「我明天去比賽,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能-做什麼?」
「不需要做什麼,陪著我就好。」
我不置可否,笑著答應了。
沒有想到原來陳煥也小有名氣,在比賽會場中,很多參賽選手都認識,他有很多粉絲。
「你-很-厲害-大家-都-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呀。粉絲對我可狂熱了,可你好像……淡淡的……」
我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專注著環顧四周。
「安聽?你做助理了?」
這矯揉造作的聲音,隻有陳曦。
女人挽著段雲深娉娉嫋嫋走來。
「像你這種人,能找什麼工作?也就雲深養著你才能讓你衣食無憂。」
嘴替陳煥開口道:「像你這種醜女人,嘴也是真臭。」
「你!哦~」
她看著我們倆,笑容意味深長。
「怪不得這麼痛快分手,原來是找好了下家。嘖嘖嘖,還是個弟弟,你原來不是表面上的那麼……正經。」
「許阿姨,你不打聽好就胡亂編排人,你比表面上的看上去還要……蠢。」
「雲深~你看看他,他們欺負我。」
段雲深撂下狠話,「你們做陪襯的,數著日子就早點回家吧。」
我拉了拉陳煥的衣角。
「不要-得罪-她。」
因為段雲深在這裡,他的勢力也許真的能為她操控比賽成績,我怕陳煥吃虧。
他無比認真,「安聽,有我在,他不能動你,也動不了我。」
10
臺上選手開始自我介紹和抽籤,我在後臺休息室裡看著陳煥的吉他。
保潔阿姨拿著拖把打掃休息室。
奇怪的是,她一直在我周圍徘徊。
我知道會有人使陰招,隻是沒有想到會是這種不上臺面的方式。
吉他被我抱在懷裡,身子卻被一股大力推向前去。
我硬生生自己轉過身,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護著吉他後腦勺著了地。
一時之間,頭暈目眩,腦袋有片刻的空洞。
我眼前一片模糊,隻記得要緊緊抱住吉他。
在失去意識之前,一股熟悉的荔枝玫瑰香味傳來。
我被送去了醫院。
初賽結束了,陳煥陪在我旁邊。
「對不起,耽誤-你的-比賽。」
「沒有耽誤,我進決賽了,許曦遲到了也進了決賽,他有點手段。」
「還有,你別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這和你沒有關系。我要謝謝你,幫我保護了吉他。」
他說得坦誠,我心裡不是滋味。
從醫院回來之後,我開始有意與陳煥保持距離。
我讓他安心準備比賽,直播的時候不再叫他。
「你好像總會給我帶來霉運。」
從前,段雲深在幫我解決一個個麻煩之後,總是這麼說。
我也深信,從小到大,好像與我搭邊的人都受了不好的遭遇。
陳煥算是我的弟弟,我不能拖他下水。
晚上直播的時候,沒有陳煥在一旁,彈幕亂飛。
【美女擱直播間做法嗎?這是在幹什麼?】
【我想聽小哥哥唱情歌!沒有小哥哥,我今晚失眠到天亮!】
……
【段氏音樂公司總裁的前女友,在這裡賣慘博同情。】
彈幕開始重新刷了起來。
【他是段雲深的女朋友?一個啞巴?】
【總裁看得上這種人?別亂磕 CP。】
【前幾日還和一個小鮮肉直播呢,哇,不會是劈腿吧。】
【跟段總分手後,生活這麼慘,來直播間賣慘來了。】
他們說著汙蔑我的話。
我始終掛著笑,邊做邊寫。
我不能因為那些無聊的彈幕而影響我的授課。
鏡頭前的,有這些無聊的吃瓜者,但更多的是那些想要幫助的孩子。
【專心聽課,八卦群哥另外給你們開。(心心心)】
【別欺負老師,哥會騎著吉他去你家門前唱青藏高原。(兇兇兇)】
當然,還有會幫我的陳煥。
11
我來到了決賽現場的時候,陳煥正唱著歌。
舞臺上一盞燈,一個人,一把椅子,一個吉他。
他是熱烈的少年,卻唱著悲傷的情歌。
濃眉深鎖,淡淡的憂傷劃入每個人的心裡。
歌聲戛然而止,掌聲熱烈。
他站在臺上,看到了在幕布後面的我,朝我眨了眨眼睛。
「你-真-棒!」
他朝著我旁若無人地比畫著。
「你-真-好!」
我身上多了幾道刺眼的目光。
段雲深坐在臺下與幾個導演在說著什麼,他瞟了我一眼,嘴角掛著不明意味地笑。
經過忐忑地計算環節,評委得分出來了。
大屏幕顯示,陳煥總分比許曦落後一名。
兩個工作人員在小聲議論。
「唱得這麼好,怎麼才第二啊。」
「資本運作,你懂不懂。」
段雲深微抬著下顎,眼裡全是戲謔。
陳煥剛下臺,就急著安慰我,「別擔心,還有最後一輪。」
是啊,不到最後一刻都不作數。
我不灰心。
當晚的直播間,我從授課變成了闲聊。
不涉及隱私問題,我都會為大家做解答,也正好對之前的一些流言做了解釋。
我寫得很慢,以為會有很多人催促,反而大家更加認真地聽我的故事。
平等地被尊重的感覺。
我寫下幾句,【大家喜歡直播間之前的小哥哥唱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