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捧著他:「那必定能成,誰能扛得過你江衍的魅力?」
「哎,我可等著看是哪個天仙,把我們江爺給迷成這樣。」
「時州,還是你厲害,陳嘉悅跟江衍果然沒戲。」
江衍低著頭,聞言,抬眼慢慢看向靳時州,兩人視線在空中對視,江衍疏離地笑了下。
他暫時還不想讓靳時州知道,一方面陳嘉悅並沒有對他完全交心,他沒有把握能留住她。
另一方面,他終歸是後來者,靳時州和她的情分那麼多年,他再如何追,都矮人一截。
況且,他也怕,靳時州對陳嘉悅這般不重視,要是突然知道有人對她好,會不會心有不甘,又回來糾纏。
到時,他更沒有把握,陳嘉悅會不會棄他而選靳時州。
而靳時州,目光牢牢地盯著江衍鎖骨處的痕跡,隻覺得格外刺眼。
好一會兒,他移開眼,直覺是錯的,陳嘉悅很乖巧,她幹不出來這樣的事。
9
這天,宋家打電話質問我:「你到底在外面搞什麼?為什麼靳家和我們的合作全停了?你是廢物嗎?一個靳時州都抓不住!
「你現在,馬上就去跟靳時州求和,你哪來的膽子敢違逆他!」
我冷聲道:「宋先生,宋家明裡暗裡吃了這麼多年的好處還不夠嗎?您別忘了,自始至終我和宋家沒有任何關系,我沒有任何義務為你們宋家做事。」
靳家願意跟宋家合作,那是靳時州心情好指縫間漏出的幾兩銀錢,宋家認不清局勢,真以為靳家可以任他索取。
然而,我沒有想到,這些合作對宋家來說會這麼重要,重要到他們需要合起來算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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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 65 樓頂樓套房,我手腳浮軟地摔下床,手機已經被人收走。
我衝到洗手間,用涼水拼命地衝著,企圖衝散渾身的燥熱。
將洗手臺上的玻璃杯敲碎,我毫不猶豫地在手臂上刮出一道傷口,意識有瞬間的清醒,亮堂的鏡子前,我渾身狼狽,血跡水跡混成一團。
在這之前,是宋家親生女兒歸國,偌大的接風宴上,他們都敢公然下手。
酒店房門被打開,一個高大的人影腳步散漫地走了進來,我靠著門框,看見是靳時州那刻,瞬間松了一口氣,身體滑落在地時發出聲響。
意識消失前,我聽見靳時州猛地踢了一把椅子,厲聲道:「操他媽的宋奇安!」
在醫院醒來時,靳時州坐在床邊,低著頭無聊地玩著手機。
我動了動手,他看了過來,涼涼道:「你真是走一步被人算計一步,我這些年白教你了?」
我沒回他的話,扯過衣服就下了床。
「陳嘉悅!」他沉著聲,「你跟我服個軟會死?隻要你開口求我,宋家的事我給你解決。」
我看著他:「靳時州,我沒那麼多精力陪你玩,宋家的事,也請你不要插手。」
「行,」他點了點頭,「那你最好,別哭著回來找我。」
宋奇安熱衷於慈善的人設立得很穩,恰好這幾年,我是他立慈善招牌最大的工具。
而現在,這個工具掌握著所有的證據,雖不能將他們一擊摧毀,但至少能讓他們傷筋動骨。
一夜之間,關於宋家當年收養孤女的往事被翻了出來,連帶著宋奇安慈善作假的許多事都被一並爆料,宋氏股票斷崖式下跌。
而就這樣一件小事,竟一推再推,在我反應過來時,宋家竟然已經岌岌可危,誰也不知這背後推手是何人。
10
再次見到靳時州,是在江家的宴會上。
方誠見到我,眼睛一亮,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靳時州:「哎,嘉悅來了啊,你還真是了解她。」
他們方才在打賭,今晚陳嘉悅會不會來,所有人都押了不會,隻有靳時州懶懶地說:「鬧了這麼久脾氣,這是她跟我求和的好機會。」
靳時州朝我看了一眼,停在原地不動,一雙眼睛將我上下打量著。
好半天,他才走到我跟前,語氣有些冷淡:「怎麼才來?算了,跟緊我,別亂跑。」
我看著他伸向我的手,平靜地搖了搖頭:「我不是來找你的。」
「行了啊,陳嘉悅,還跟我鬧呢?」他不信,「沒有我給你的邀請函,你怎麼進得來……」
話未說完,他突然停下,唇瓣抿緊,眼底像是染上寒霜。
我回頭看,一身黑色西裝的江衍站在我身後,一隻手輕輕搭在我肩上。
靳時州盯著那隻手,眉眼間突然布滿戾氣。
「怎麼跑這兒來了?」江衍親昵地捏了捏我的耳垂,甚至沒看靳時州一眼,「方誠,你們坐著,我和嘉悅失陪一會兒。」
方誠張了張嘴,臉上神情凝重,壓根也不敢看靳時州的臉色,隻胡亂地點點頭。
「陳嘉悅,」靳時州突然開口,輕笑了一聲,「你還真是聽話,我讓你跟江衍你就跟江衍,我要是隨手指了方誠,你是不是也跟著方誠去了?」
我的手被江衍握著,靳時州這話一出,我明顯感覺他手上不自覺用了力,我微微皺著眉看他。
江衍低下頭,語氣有些認命,開著玩笑:「驗收成果的時候,想說什麼說什麼,隨你。」
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反手握住他。
我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麼難怪方琦說他是感情裡的下等人。
「靳時州,」我淡淡道,「不要高看自己,你沒有那麼重要。」
你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所以,你影響不了我的任何感情決定。
靳時州臉色白了一瞬,他沒有那麼重要,所以她和江衍之間的事,與他毫無關系。
方誠難得嘴拙,瞎安慰:「也、也算好事,你之前不是一直嫌她纏著你嗎,反正你也不喜歡她,現在她找著別人了,你也輕松……
「你別告訴我,你現在犯賤了……非得有人跟你搶,你才覺著人家好?」
方誠在心裡默默跟上一句:真他媽神經病。
靳時州看向他:「當初是你說,江衍不喜歡陳嘉悅這種的?」
方誠隻得硬著頭皮繼續:「他親口跟我說的……江家是不可能接受她這種家世的,江衍估計也就是跟她玩玩就分,你要真想犯賤,那等等他倆分手唄。」
而此刻,江家內院,江衍的二姐,江瑜一身黑色大衣,頭發低低盤著,隻用了一根翡翠簪子挽著。
江家眾人隻見一向冷靜自持的江二小姐,踩著高跟鞋走得風風火火。
她一手按著衣襟,一面朝著老爺子道:「爺爺,老三,老三帶了個姑娘回來。」
老爺子鶴發童顏,兩隻手按著拐杖,眼皮抖了抖:「老三?這玩意兒開竅了?」
11
第二日一早,我的手機響起。
「嘉悅,你能不能來一趟醫院?」葉聿的聲音有些著急。
「怎麼了?你出什麼事了?」
「不是我,是時州,他昨晚喝了一夜的酒,胃出問題了,被送進醫院。他現在就是不讓人接近,死活耗著。你能不能來看一下,他生病的時候隻聽你的話。」
「葉聿,」我淡聲回答,「他的事,你真的別再找我了,以後也別找我了,沒人會一直在原地,希望他好自為之。」
「陳嘉悅!」葉聿聲音有些急,「好歹他當年那麼幫過你,你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靳時州躺在病床上,斂著眉,沉默地劃著手機,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見到我時,他將手機一扔,習慣性地耍著無賴,將頭靠在我的肩膀處:「七七,小沒良心的,我快疼死了。」
我小時候吃東西總是喜歡七個七個地吃,父母給我取的小名叫七七,已經很久沒人這麼叫過了。
我推開他的頭,語氣平淡:「你女朋友呢?」
他無所謂地說:「早分了。
「你跟江衍也分了唄,跟我玩這麼大的,我認輸行不行?」
吊兒郎當無所畏懼,依然還是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似乎隻要他一低頭,我就要乖乖投降。
我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搖頭道:「靳時州,我是真的喜歡江衍,是真心想要跟他在一起,我接受他,隻是因為他是江衍,不是為了刺激也不是為了報復。
「他是很好的人,我不舍得拿他作任何工具,尤其是為你……」我淡淡道,「不值得。」
靳時州看進我的眼底,似乎想要探尋其中是否有虛偽作假的成分。
但是,很可惜,他遍尋不見,隻會看到,以往那雙滿是他的雙眼,裝滿了別人。
「我來,是最後一次,也是和過往做個告別。
「以後,你是生是死,都跟我沒關系。」
靳時州額間青筋暴起,似是在忍痛,又似是怒到極點。
他大約,永遠不敢相信,曾經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人,總有一天也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他。
「陳嘉悅,」他聲音有些啞,「這麼多年,你分得清嗎?」
「什麼?」
「這麼多年,你真的分得清,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是愛情還是恩情嗎?」
他嘲諷道:「你要是真像你所說的那樣喜歡我,為什麼我交女朋友,你從來不嫉妒不吃醋。
「我對誰好,你就對誰好,誰對我好,你就對誰笑。
「陳嘉悅,你分得清嗎?」
最後一聲,他眼中露出不甘,嘲諷著。
不對,我搖了搖頭:「可那是我全部的感情,我踏過荊棘,所剩無幾的所有感情,我都給了你。隻要你對我好,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總有一天,我會明白什麼是愛你。可你沒有給我機會,是你堵掉了所有路。」
他隻是想要我再度心軟,好再度掌控我的所有。
說完,我不再停留,轉身走了出去。
葉聿在走廊攔住了我:「謝了,以後大概也不會麻煩你了。他這幾年就是太依賴你了,等找到喜歡的人就好了。」
見我點頭,他又笑著:「行了,這麼多年你對他也夠好的了,反正當年他會幫你,也不過是跟我們打賭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上,都過去了……」
我凝住雙眸,望向他,張了張嘴:「打賭?」
他撓著頭:「對啊,這麼多年,時州沒跟你講嗎?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當年你不是看起來傻傻的嗎,我們就起哄打賭,要是時州能讓你喜歡上他,要我們幹什麼都成。
「不過,當時時限是三個月,三個月過去你也沒說出喜歡他那幾個字。我們本來也都無所謂,早就把這事忘了,誰知道他自個兒就跟在你身邊跟了兩年。我們還笑話他……」
「葉聿!」穿著病服的靳時州高聲打斷他的話,「你他媽給我閉嘴!」
他一手扶著門框,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凸起,他驚慌失措地看著我,仿佛有隻手攥緊了他的心髒,讓他渾身都開始顫抖。
隔著冰冷寂靜的走廊,我就這樣看著他,透過眼前的靳時州,仿佛看到從前那個無所畏懼、永遠擋在我身前的少年。
所以,十八歲那年煙花下,他會用手機錄下我對他表白的時刻,因為那是他玩樂的成果。
看著看著,我就這樣笑了出來,眼淚順著笑,一並滑落。
「陳嘉悅,」靳時州快步向我走來,小心翼翼地想扶著我的肩膀,「我錯了,我跟你道歉,我以前是混蛋,你罵我打我都行。」
「別碰我!」我仰著頭,帶著淚地看他,「靳時州,你讓我,讓我變得像個笑話……你早跟我說,我不會纏著你這麼久,你看著我像狗一樣圍著你轉,你是不是每天夜裡都在笑,陳嘉悅,你真是條好狗,扔塊不要的臭肉,就能把你勾得團團轉……」
「不是這樣……」他急著要說什麼,但突發的胃痛讓他彎著腰,再也抓不住東西。
我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包,再也不看他一眼,迅速走了出去。
身後,葉聿自知闖了大禍,連忙要將靳時州扶起來。
「方誠——」靳時州隻能抓住他,「你攔住她,方誠!」
12
從醫院走出時,我已經將眼淚擦幹淨,這一路我似乎已經平靜地接受了。
那些曾被我視為救贖的時光,原來不過是一場臨時起意的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