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專門治療外傷的御醫,還是有些手段,治療了兩個月之後,我的腿保住了,人也漸漸的恢復健康。
隻是始終被關在密牢裡,不見天日,皮膚白的跟鬼一樣。
不過一日三餐,再也不是死牢裡的餿飯剩菜,雖不是什麼美味佳餚,但到底是和宮裡的宮女太監能一般,算是比較正常的飯菜。
11
次年科舉,李熙之殺出重圍,狀元及第。
並且自薦為陛下改良火器,一躍成為陛下眼中的紅人。
冬日北邊打了一場大勝仗,將軍們回京論功行賞時,得知我差點被秋後問斬,無比痛心。
他們齊齊跪在大殿裡,為我鳴冤,同時將幾位皇子和大臣合伙貪汙軍餉的事兒,一一捅出。
「陛下,若無林家女的無私捐贈,這一場戰必輸無疑。林家食舍出的事兒,必有蹊蹺。」
已七十高齡的陛下病怏怏地倚靠在龍椅上,陰冷地瞧著跪在大殿裡的那一群黑壓壓的大將,眼底藏著抹不開的殺意。
他還未說話。
現任大理寺卿的李熙之,帶著我被栽贓陷害的證據,同類一群大將跪在一起。
「陛下,林家女確實是被冤枉的。」
那些證據被呈到陛下面前,任誰都能看出此時陛下的神情,是隱忍的暴怒的。
但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他隻能宣告我無罪,並讓人將我帶上朝堂,論功行賞。
畢竟,別的可以隱藏,但我送到西北和東北戰場上的物資是真金白銀,那長長的隊伍,一路上的百姓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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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押送物資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一路上有機會就會向當地人宣揚,是我在送物資。
那數百萬兩的物資,眼饞了多少山賊。
我的人因此折損不少,但也教會了那些山賊,什麼叫唇寒齒亡。
並讓餘下的山賊一起押送物資,一起去戰場看一看,冬日的那一仗何其悲壯。
12
我慢慢走進大殿,感受到無數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有好奇的,有探究的,也有敬佩的。
但更多的是充滿殺氣的。
比如高高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雖然我被押入皇宮密牢有一些時日了,但卻是頭一回面見天顏。
我布局了這麼些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我終於站到了這個朝堂上。
我終於站到了這個骯髒老頭子的面前。
在大家都等著我跪下叩首時,我卻昂首挺胸站的,冷冷瞧著他們。
這個令人壓抑的大殿裡站滿了男人,高的矮的,老的年輕的,還有那些被斷了男性特徵的。
都是男人,一個女子都沒有。
我站在這裡,好像成了異類。
他們說,女人骯髒,膽小怕事,無能無才,不配出現在朝堂上。
他們把女子分成三六九等,貴女,商女,農女,還有最低賤的賤籍奴婢。
可無論是貴女還是最下賤的奴婢,都沒有資格出現在朝堂上。
「大膽刁民,見到天顏為何不跪?」
首席太監,微微仰著下巴,冷眼看著我。
我回以冷笑。
平靜地望著龍椅上的那個老頭,他老態龍鍾,滿臉的皺褶,渾身散發著濃濃的死氣。
「陛下,你對民女這張臉,可眼熟?」
聞言,他微微眯起眼,冷冷地打量我。
然後冷哼了一聲。
「朕一生識人無數,倒不記得你這張臉。雖然你今日德行無狀,但看在你為邊疆戰士捐贈軍糧的功勞上,暫且饒你一回。」
我嗤笑一聲,毫不給臉面。
「陛下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七年前,淮河邊,你聽一名道士說喝下少女的心頭血能夠延壽。恰巧我胞妹路過,聽了不該聽的,雖她才十歲,卻也勉強屬於少女之列。」
說到這裡,這老頭的神色明顯變了。
他眯著眼,緊緊盯著我,沒有說話,但是他眼裡越發掩蓋不住的殺意,充分證明他想起來了。
「陛下,妹妹人小血少,你的匕首攪了又攪,她是活活疼死的。」
隨後,我陰冷地瞪著他。
「二十年前的陛下政治清明,精勵圖治,邊疆穩定,海晏河清。可後來,陛下聽信讒言,為了延長壽數,每月初一必喝少女的心頭血,一喝就是七年。
粗略一算,已有八十多名少女遇害。陛下午夜夢回就真的不愧疚麼?這些少女做錯了什麼?」
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朝堂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誰又敢說出來?
眼下被我當眾說出來,大殿中不少官員瞬間冷汗淋漓,怕被遷怒。
龍顏一怒,屍橫遍野,可不是笑話。
伴君如伴虎,哪個朝代都適用。
「大膽!竟敢汙蔑陛下!」
大太監急了。
陛下依舊還是大權在握的陛下,隻冷冷看了我一眼,然後擺擺手。
「拖下去,砍了!」
他一發話,剛剛押我進來的禁衛軍,立刻過來想要按住我。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我奪過他們佩戴的長刀,一個閃身便抹了他們的脖子。
兩具屍體噴出大量的血液,轟然倒地。
「來人,有刺客!」
大太監驚恐地躲到龍椅後面,原本病歪歪的陛下,也立即撐起身子,惱恨地瞪著我怒吼一聲。
「御林軍統領何在?」
「末將救駕來遲!」
一個高大的男人領著一隊武裝精良的黑甲衛,匆匆趕來,隨即將我團團圍住。
但幾招過後,他們紛紛倒地。
那些跪在地上的將軍,此時都吃驚地看著我。
吃驚於我的實力之強,吃驚於我的膽子之大。
13
陛下引以為傲的御林軍在我手裡走不過十招,陛下終於害怕了。
命令將軍們對我出手,可將軍們卻猶豫不決,陛下氣急,拍案而起。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真能讓一個丫頭反了天了?替朕殺了她,重重有賞。」
將軍們看著我,面色委實糾結。
他們很難過,很委屈。
許多人臉上露出了悲憤之色,還有對我的憐憫。
陛下見他們始終不出手,眸光一轉,看向了李熙之。
「李愛卿,朕記得你的火銃改良的不錯,今日你便拿這丫頭試手。殺了她,朕給你一個侯爵當當。」
不想,李熙之卻站在人群中看著我笑,而後拿著火銃如闲庭闊步一般走到我身邊,抬眼鄙夷地掃了一眼龍椅上一臉震驚的陛下。
「這世間能命令我的唯有一人,但不是您啊!陛下!」
說完,他對我露出一抹討好的笑。
「漫漫,既然你非要一條道走到黑,我阻止不了你,便隻有加入你了。不就是造反麼,當年若是你直說,為夫早反了。」
我翻了個白眼。
「你是誰的夫,我可不記得我嫁人了!」
這人慣愛見縫插針的,我留著他確實是想利用他,畢竟他實力擺在那裡,不用白不用。
而且,雖然他變態,但確實不會背叛我……
哎!
我嘆了口氣,懶得再看他。
手握雙刀,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幾名將軍。
「陛下昏庸無道,朝中奸佞橫行,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反了?」
大殿裡鴉雀無聲,但皇位上的老頭卻偷偷站起來,準備躲避。
但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李熙之從懷裡掏出一把火銃,對著他的後背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砰」的一聲,那個蒼老的身影轟然倒下,背後被散彈打的鮮血淋漓。
「陛下?」
「陛下駕崩了!」
朝廷中的官員瞬間大亂,然後他們驚恐的發現,今日大殿上居然一個皇子都沒有。
連太子都沒在。
陛下死了,如今群龍無首。
百官默默退到一邊,目光卻緊緊盯著李熙之手裡的火銃,生怕下一個被打成篩子的就是他們。
大將們目露驚詭的看著李熙之,看著他手裡的火銃,目光慢慢從驚詭轉為灼熱。
他們一定想,若是如此神物能用在戰場上,那些騎在馬背上瘋狂衝刺的突厥人還那麼可怕嗎?
他們的眼神變了。
我知道時機已經成熟。
「不瞞各位,火銃隻是我眾多熱武器中的一樣,我手裡還有比它威力大百倍的。有這些東西在,你們還怕北方的敵人嗎?我們的將士,還會被他們如切瓜砍菜一般,砍了一地又一地嗎?」
「不怕!我們不怕北方強悍的敵人,我們怕……我們怕我們身後的這些混蛋……」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將軍顫抖著手,指著身後那些文弱的文官,怒到極致,沒有把話說完,已是老淚縱橫。
「就因為你們這些利欲燻心的貪官,我們多少將士凍死在邊疆,餓死在邊疆。他們還沒來得及上戰場,就這樣消耗掉了。你們這些畜生……」
也許這些話,他憋了一輩子了,如今在此等情況下終於說出來,說完之後竟是噴出一口鮮血,緩緩倒地。
「郭大元帥……」
「御醫呢,御醫在哪裡?」
一名老御醫顫巍巍地從文官的人群裡走出來,有人拉住他,不讓他出來,卻被他用力扯掉。
「扯我幹什麼,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一個醫者,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
14
郭大元帥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朝我跪下,擁我為帝。
「因為林姑娘救了邊疆那十幾萬的將士,老夫今日鬥膽賭一回,擁您為帝,世代效忠。」
我愣了一下,登基為帝嗎?
這……
「元帥你糊塗呀!這世間哪有女子為帝,而且他隻是給了幾車糧草,你何至於……」
謝相爺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角的餘光偷偷在龍椅上流連。
我冷笑,從李熙之手裡拿過火銃抵在他的腦門上。
「三年前,江南水患,相爺貪汙三十萬雪花銀,花的可還開心?」
謝相冷笑,一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的模樣。
「無知賤婦,空口白牙就想誣陷本相,若不拿出證據來,我看天下誰人能服你。」
李熙之聽到「賤婦」二字,面色瞬間一沉,從懷裡又掏出了另外一把火銃,砰的一聲,打在了謝相的左腿上。
「啊~」
謝相哀嚎倒地,抱著被打斷的腿,疼的滿地翻滾。
這一幕讓大殿裡的人瞬間渾身發麻,有一些抗壓差的,直接嚇得跌倒在地,面色蒼白。
這一幕落在一眾將軍的眼裡, 何其諷刺?
他們衝鋒陷陣,保家衛國,保護下來的就是這麼一群酒囊飯袋。
「我願意擁護林姑娘為帝,讓這天下變一變, 誰說女子不如男,我閨女生在北疆十歲就開始在城外幫忙搬運屍體,十三歲戰死沙場,我的閨女比你們強了百倍萬倍。」
一名中年將軍, 怒視這群文官, 雖然他也知道文官是這個國家的根本之一,有他們在才能更好的治理國家。
可是這些年, 官府不斷加高稅收,貴族們暗中抬高糧價, 百姓們食不果腹。
若不是土豆這種高產之物, 這些年餓死的百姓不知凡幾。
「誰說女子不如男,林姑娘這樣的奇女子, 應當為帝。」
15
我登基了, 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帝。
一開始, 我推脫過。
「我並不擅長治理國家, 這個位置應該能者居之。」
郭大元帥卻看著我搖頭。
「唯有您上位, 才能暫時穩住朝堂, 保持表面的平靜。」
我疑惑。
「為何?」
「因為女帝的後宮, 可以容納各個家族的優秀男子。從古至今,女子始終不會被男人放在眼裡,而一個朝堂沒有帝王並不會無法運轉。」
「所以我區區一名女子, 最適合做傀儡。」
「陛下, 往後的日子,才是最難的。」
改朝換代,謀朝篡位的過程,看起來非常的簡單,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歸根結底,是那一把火銃。
我的家鄉曾有一位老將軍說:尊嚴在劍鋒之上, 真理在大炮射程以內。
悲痛地和家人說:「老爺走了!」
「(誰」隻要其中一個環節出了錯, 我這條命就賠定了。
上一世, 李熙之早就看出我靈魂裡的瘋狂,所以他千方百計的困住我。
這一世, 我為女帝, 後宮美男三千。
他為首輔, 日日夜裡逮著我批改奏折,讓我無法寵幸後宮,叫我恨的牙痒痒。
說白了, 我這一世也沒逃脫他的手掌心。
因為多年以後, 我才知道郭大元帥是他的人。
老陛下的幾個兒子早就被他幹完了,隻是他隱瞞了消息,老陛下一直不知道而已。
重來一世, 我努力過了。
但還是被他困住了,被困在這張龍椅上,困在這個皇宮裡。
困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嗤……
誰算得過他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