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剛剛你看我手機了嗎?」
我抬頭,眼神平靜:「沒有,是有什麼事兒嗎?」
他松了一口氣:「沒有,就是工作上的事。」
隨後露出笑容:「過幾天我要出差,估計要婚禮的前一天才能回來,你別太累,好好休息。」
我同樣笑著點頭。
第二天,我如願拿到了有顧鶴宇籤字的協議書。
他沒有絲毫的懷疑,因為這怎麼看都是一份穩賺不賠的協議。
現金,以我們兩人名義買的不動產,以及各處的各項投資等都歸我,而我名下的公司股份轉移到他名下。
他大概以為是我腦子進水了才起草這樣一份協議。
而在顧鶴宇出差的當天,我刷到了周與薇的朋友圈。
【出發馬爾代夫。】
我知道她是發給我一個人看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通過她的朋友圈見證了一個個他們的浪漫時刻。
他們一起在海島看日出,在漫天星空下接吻……
我和他一起在那個昏暗的地下室裡暢想過的馬爾代夫之旅,他已經先一步抵達。
隻不過,不是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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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心裡已經升不起難過,隻覺得諷刺。
那個記憶裡說我們會有美好未來的男孩,那個在午夜裡背著滿身是血的我走了三公裡的那個少年,那個在我人生至暗時刻都堅定不移地站在我身邊的背影,那些我曾珍惜的過往,仿若一場夢境。
我從不質疑真心,但真心瞬息萬變。
第二天,我找了中介,把我名下的不動產快速脫手。
然後叫來了搬家公司,把家裡我買的所有東西都搬走然後捐了出去。
最後走進書房,把那個承載著我們所有記憶的相冊給燒了。
十七歲他背著我時的悸動,二十歲時校園戀愛時的甜蜜,二十三歲時陪他創業的勇敢……
那些困住我的過去時光,徹底煙消雲散。
6
婚禮前一天,顧鶴宇興致勃勃地回了家。
看到空蕩蕩的家,他神色緊張:「怎麼回事,家裡遭賊了?」
我早有準備:「馬上要辦婚禮了,我把舊家具都扔了,買了新的。」
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埋怨:「刷的是你的卡,讓你出差也不給我來個電話。」
他聽後松了一口氣:「明珠,對不起,我這幾天太忙了,你就別跟我計較了。」
然後摟住我的腰:「你隨便買,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換點新家具換個心情,你早就應該這樣了。」
我淡笑不語,然後換了話題:「明天還有得忙,你早點睡吧。」
他吻上我的額頭:「遵命,我的新娘。」
我忍著一陣惡寒。
我曾無比期待我們的婚禮,婚禮的每一處細節,邀請的每一位賓客,每一個細小的流程我都思考過無數遍。
半個月前的我,應該不會想到,在我精心策劃的婚禮上,我會給新郎致命一擊。
那些我曾在意的細節,燈光,流程,婚紗此刻我都無暇去關注。
而我唯一做對的事就是邀請了我們創業路上的很多合作方,朋友,甚至是媒體都來了。
我微笑地坐在化妝間裡,一牆之隔的門外,顧鶴宇正一臉興奮地跟賓客寒暄,周與薇就站在他身旁。
我的手機裡還有她今早發給我的微信,挑釁意味十足。
我此刻心裡隻有對自由的向往,她的話在我這裡已經引不起任何波瀾。
我對陳律師說道:「待會兒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我點頭,然後在婚禮策劃催著我去換衣服時,悄悄從酒店後門的電梯下樓。
我拔下手機卡扔向垃圾桶,然後開車一路向北,奔向機場。
一路的北風都是自由的味道,我要去追尋自己的人生了。
而背叛我的那兩人,別得意,劈你們的雷已經在路上。
7
再次聽到顧鶴宇的消息時,我在歐洲遊學。
陳律師的聲音帶著隱隱的興奮。
「你消失後,我按照你的要求,在大屏幕上播放了顧鶴宇的出軌證據,你是不知道現場的媒體都瘋了,本來是來吃席的沒想到吃到了大瓜。」
刺眼的夏日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我忍不住地發笑:「你這是什麼語氣,你的職業操守呢?」
「聽到你笑我就放心了,看來你過得還不錯。」
我看著眼前的碧海藍天:「是不錯,以前怎麼沒發現,外面的世界這麼好。」
「哎,我有個八卦不知道該不該問,算了我直接問吧,婚禮當天,顧鶴宇在發現屏幕上的照片後,他慌忙趕往機場,在路上被人撞斷了腿。」
我悠悠地開口:「國內的新聞不是都報道了嗎,你八卦什麼。」
「這我能不知道嗎,我想知道的是,他被撞後他家裡人本來準備起訴那個司機的,但是那司機不知道說了什麼話,顧鶴宇立馬就撤訴了,司機是你安排的吧,他說了什麼?」
遠處海浪緩緩地拍打著海岸線,猶如輕柔的低喃,我的聲音不徐不疾。
「我隻是讓他重復了顧鶴宇曾經說過的話而已。」
那年他在那個昏暗的地下室裡,曾說:「我發誓,我要是變心就讓我一輩子沒錢,斷腿,然後一輩子都見不到你。」
人總要對自己說出的話負責任。
何況現在隻是一個開始。
「你們那公司現在情況很糟糕,輿論影響太大了,上市是沒有希望了,你確定不回來看熱鬧嗎?」
「你說錯了,那不是我的公司了,而且我這人不愛看熱鬧。」
對面沉默半晌:「還有一個消息,你母親喬女士病重,她想見你最後一面。」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我沒想到再次回國這麼匆忙,不到一個月時間我又飛回了大雪紛飛的城市。
多年未見的母親正半躺在病床上,護工坐在床前給她削蘋果。
看到我回來很驚喜:「招娣,你回來了?」
她看起來很有精神,一點不像病重的樣子。
還沒等我開口,她就皺起眉開始訓斥我。
「聽說你在婚禮當天逃婚了,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讓鶴宇難堪不說還讓別人看了笑話。」
沒有關心,沒有心疼,沒有問我是不是受了委屈。
隻有一味地斥責我,仿佛我是那個過錯方。
我深吸一口氣:「媽,顧鶴宇他出軌了,在外面有了孩子。」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可隻是片刻又爆發出更大的不滿。
「哪個男人不在外邊有點花邊新聞,何況鶴宇這麼優秀。」
「你生不了他隻能去外面找,難不成你讓人家絕後不成,我就是因為沒有個後,才被你爸打,招娣,做人不能太自私了。」
「你聽我的,趕緊去跟鶴宇道個歉,他對你還有感情還來得及。」
我垂下眼,心裡已經麻木。
她沒有後,那我算什麼。
「待會兒鶴宇會過來,他願意給你一個臺階,你順著下就行了,別不知足了。」
我猛地看向她:「是顧鶴宇讓你喊我回來的?」
她被我的眼神嚇到,拉住我的手支支吾吾地:「媽也是為了你好,女人還是要找個男人依靠。」
「更何況你爸當年幹的那樁事,鶴宇他是知道的,你名聲本來就不好,再不抓住他你很難遇到這麼好的了。」
我用力甩開她的手,抬腳往外走。
她在我身後扯著嗓子喊:「招娣,招娣!」
8
她一聲聲的叫喊讓我回想起了十年前。
那年我剛高考完,我爸不準我去念大學。
他收了隔壁村麻子的彩禮錢,要把我嫁給他,我沒同意,計劃著從家裡逃出去。
我在那個家待的最後一晚,夏日燥熱的空氣在午夜順著四面漏風的窗戶滲進來,可我卻無比興奮。
我已經和顧鶴宇約定好了第二天的出逃,我無比憧憬我不一樣的人生。
半夢半醒直到後半夜,我隱約聽到了我媽的哭聲。
接著一個中年男人破窗跳進來,我驚慌地想要逃跑,沒想到門已經從外面被鎖住。
我爸在門外喊:「招娣,這是爸之前跟你說過的秦叔叔,家裡條件很好的,你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又什麼用,學得好不如嫁得好。」
我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可空間不大,我很快就被他抓住。
那個滿臉麻子的男人把我壓在床上,嘴裡呼出腥臭的口氣。
我心底隻剩下絕望,拼命掙扎,卻抵不過壓在我身上男人的力氣。
直到身前的衣服被撕開,我猛然想到放在枕頭下的刀。
身上的男人慘叫一聲,血液飛濺到我臉上。
接著,我顫抖著推開他。
我爸拿著鑰匙衝進來的時候,那個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滾。
我拿著帶血的刀站在門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靜:「我要去上大學,你們誰也別想攔我。」
就這樣,我拿著一把刀,渾身是血地從家裡跑出來。
外面下著暴雨,雷聲轟隆也掩蓋不住我的心跳。
我爸在後面一邊追一邊罵。
直到我在半山坡的田埂上遇到了提前來找我匯合的顧鶴宇。
「不要臉的小婊子,原來早就和野男人勾搭上了,老子給你找的有錢人你看不上,看上個窮小子。」
「宋招娣,你給老子回來。」
在心上人的面前,我覺得無比的屈辱,
那時候顧鶴宇一把背起我,他一邊跑一邊安慰我:「沒事兒的,我在,別害怕。」
他背著我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大雨將我衣服上的血液衝刷得暈成一片。
他一臉緊張地放下我,然後上下打量:「哪裡受傷了?」
我手指顫抖,慌得不行:「不是我的血。」
他松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了,你怎麼一身的血?」
我那時候無比的信任他,一股腦地告訴了他。
說到最後,他猛地抱住我,安慰我,告訴我別害怕,他會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在他溫熱的懷抱裡,覺得無比的安心。
然後我忍住哽咽跟他說:「顧鶴宇,我想改名字,我不想叫招娣了。」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好,我陪著你一起去派出所。」
第二天我偷偷回村了一趟,把戶口本偷了出來。
然後去了派出所,我求了工作人員很久,終於把招娣這兩個字改成了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