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禮是整個京城最端方的公子。
不巧,我是整個盛朝最沒正形的公主。
盛京最大的賭坊裡。
有人開賭盤,賭這位謫仙似的江公子到底行不行。
為了砸進去的五千兩,我親自以身試法。
事成之後,我丟下五千兩銀票,跑了。
後來,江辭禮用盡手段,找遍了全京城也沒找到那夜的女子。
我高高掛起看他笑話。
一回頭,卻被他按在懷裡發了狠地吻住:
「長公主,來而不往非禮也。」
1
首輔大人江辭禮,是盛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首輔。
他三歲作詩,七歲能文。
為人端方清正,長得好,家世好,品行好。
俘獲了一眾京城世家貴女們的芳心。
唯一一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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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冰著一張臉,泛著生人勿近的寒氣,飄飄然如天上謫仙,叫人生不出半分褻瀆的心思。
近日,京城的賭坊裡突然流行起了一個賭局。
賭那位不可高攀如雲端謫仙的首輔大人江辭禮,到底行不行。
那鬧得叫一個沸沸揚揚連綿不絕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此事畢竟關系到朝廷重臣。
父皇命我徹查此事,以正民風。
我帶兵追查到京城最大的賭坊如意坊時。
賭桌上的人仍忘乎所以地討論著江辭禮到底行不行,久不久,長不長。
我一腳踹翻了賭桌。
破口大罵。
「有這等好事,居然不叫我!」
身後的統領大人擦了把冷汗,出言提醒我此行目的。
我立馬意會,連忙掏出五千兩銀票下了注。
2
深夜。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沒睡著。
滿腦子都是江辭禮的……
啊不是。
是五千兩銀票。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還夢見江辭禮冷冰冰的眼神化作刀子追著我砍。
嚯!
真嚇人!
3
江辭禮得知了我昨日在如意坊的荒唐行徑。
剛下早朝,他便到我每日必經的御花園堵我。
一襲紫袍,身形修長,容貌昳麗,豔絕無雙。
「聽聞長公主昨日為臣一擲千金?」
江辭禮的聲音清清冷冷的。
我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像是要吃人。
「首輔大人是不是誤會了?我這麼做,也隻是辦案需要。」
我揚起臉,笑得人畜無害。
賭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若是下的賭注足夠多,可以點名讓坊主伺候賭局。
想查到以江辭禮之名開設賭局的莊家,隻需多加點賭注即可。
江辭禮冷笑:「是嗎?辦案,需要嘉陽長公主豪擲五千兩?」
我一本正經點了點頭。
「事關首輔大人的清譽,一擲千金顯得不太重視。
「所以,我砸了五千兩。」
雖然沒查到。
江辭禮氣笑了。
「臣還真是感謝長公主的厚愛——
「託你的福,現在整個京城的男女老少都在下注這個賭局。」
江辭禮咬牙切齒。
作為品行高潔的表率,他向來潔身自好,不近女色。
大家都在暗地裡猜測。
江辭禮不近女色,要麼是因為有龍陽之好,要麼……是因為不行。
不然的話。
為什麼前赴後繼對他投懷送抱的如雲美人那麼多,他都不為所動呢?
隻是礙於江辭禮的威嚴,眾人並不敢把話放到明面上說。
如今開設了這個賭局,眾人自然光明正大地一哄而上,看看江辭禮這朵高嶺之花究竟是俗物還是仙品。
可對於江辭禮而言。
贏了倒也還好,總算能堵住悠悠眾口。
若是輸了……首輔大人的清譽便要毀於一旦了。
以後誰家還敢把姑娘嫁給他?
難怪江辭禮要過來興師問罪。
「首輔大人言重了。」
我盈盈笑著,朝著江辭禮慢慢走近,最後停在他的面前。
近在咫尺。
「本宮也很好奇,這賭局的結果,究竟是什麼。」
說罷,我勾起他的腰帶,湊近他的耳朵:
「難道首輔大人,不想證明一下嗎?」
江辭禮正要冷笑,出言譏諷。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似是敏銳地察覺到,唇邊似乎被什麼觸感柔軟的東西輕啄了一下,一觸即離。
他一低頭,原以為罪魁禍首多少會有些愧意。
可沒想到,罪魁禍首在他懷裡笑得理直氣壯。
江辭禮黑了臉,身軀幾乎僵住。
他連連後退幾步,眼神復雜,幾番欲言又止。
最後,甩袖走了。
我衝著他的背影,不死心道:
「首輔大人別這麼小氣啊,大不了贏了錢分你一半!」
江辭禮身形一頓,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我嘆了口氣。
莫非這首輔大人真的不行?
4
還沒等我思考出答案。
江辭禮就在朝堂上參了我一本。
整整十八頁。
密密麻麻寫滿了我的罪狀。
他在朝堂上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甚至連我三年前出宮祈福時調戲小道士的事情都搬了出來。
父皇聞言,勃然大怒,下令解散我的三千面首,要我好好修身養性。
我站在空空蕩蕩的昭華殿內,氣得來回踱步。
好一個江辭禮!
不過是和他開了個玩笑,就小題大做,公報私仇。
那些人都是我花了大價錢買回來伺候我的。
如今給我遣散了。
誰來給我彈琴奏樂端茶倒水做飯添菜捏腳捶背啊。
我越想越氣,隨手抄起一個玉壺便往地上砸。
見狀,身旁的綠筠身手矯健地飛撲到地上,穩穩接下了玉壺。
「公主,這個貴。」綠筠一臉心疼,然後又遞給我一個枕頭,「砸這個吧,砸不壞。」
我:「……」
我壓著眼微眯,咬牙切齒:「江,辭,禮!」
很好。
這個仇,我記下了。
綠筠小心放好玉壺後,又回過頭給我撫背順氣:
「公主,想開點,大不了咱們……」
話沒說完。
前來匯報消息的暗衛打斷了一切。
「回稟公主,屬下已經探查清楚,十二年前謀害柔妃娘娘的李太醫,現下正在春香樓。」
我猛地抬起頭,沒有絲毫猶豫便帶人前往。
柔妃,是我的母妃。
因為身子骨虛弱,直到我五歲,她才懷上第二個孩子。
可懷孕第三個月時,卻有先兆滑胎的跡象。
她深知沒了這個孩子,以後再難有孕,於是找來了醫術最好的李太醫,替她診脈保胎。
可李太醫早就被人買通了。
當母妃懷著孩子慘死時,李太醫早已被人悄悄送出宮,不知所終。
為了給母妃報仇,我找了他,整整十二年。
5
李太醫就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帶著人風塵僕僕地趕到春香樓時。
他早已逃之夭夭。
侍衛差點要把整個春香樓都翻過來,也沒找到李太醫。
我煩躁不已,隨手扯過一個小廝,便要來兩壺酒。
猛灌了一壺,心情總算平復一些。
正煩悶著,外頭忽地響起一陣騷動。
小廝躬身走進來,一臉歉意。
「外頭有兩個公子打起來了,客官少安毋躁,盡量少走動,以免傷及無辜。」
說罷,又上了些好酒好菜,以示歉意。
小廝還沒退出去,外頭的動靜已經越來越大。
我捏著酒杯,對身旁的綠筠笑道:
「走吧,出去看看熱鬧。」
我信步走出雅間,站在二樓的欄杆後,饒有興致地作壁上觀。
春香樓燈火通明。
我毫不費勁,認出來打架的二人正是薛御史家的二公子,和江侍郎家的長公子。
二人皆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绔。
此番打架,正是因為江公子看上了薛公子的人,想橫刀奪愛。
不料薛公子是個有血性的,一來二去,在激烈的言語衝突下,便打了起來。
算起來,這江公子還算是江辭禮的族弟呢。
我嘖嘖稱嘆。
同樣都是姓江的,怎麼差距會這麼大?
不過半刻鍾。
打架的薛江二人早已被拉開,雙方的長輩也抵達了春香樓。
隻是我沒想到。
江公子家來的人,居然會是。
江辭禮。
6
江辭禮垂著眼,眸色漆黑。
小廝不過三言兩語,他便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江辭禮目光冷冷地朝江公子掃過去,原本氣焰囂張的江公子便噤聲了。
隨後,他朝著薛御史的方向,走上前,行禮致歉。
「族弟年輕莽撞,不懂禮數,出言不遜還傷了薛公子,請御史大人放心,一切賠償事宜由我們負責。
「至於族弟,我會回去對他嚴加管教,還望薛大人與薛公子海涵見諒。」
江辭禮的聲音並不大,卻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薛御史簡直受寵若驚,連連表示這件事情也不全是江公子的錯,自己的兒子也要回去好好管教。
場面滑稽。
我無心關注,目光不自覺落在江辭禮剛剛行禮的雙手上。
那雙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許是因為長期執筆寫字,看起來還算沉穩有力。
隻是不知道。
這雙手被弄髒的時候,該是什麼樣的?
想著想著,我竟想出了神,連手中的酒杯掉下地面,也沒察覺。
江辭禮聞聲抬頭。
一見是我,他清冷的臉立馬沉了下來,那雙精致凌厲的鳳眼微微壓著,很是攝人。
換作旁人,肯定就受不住他的威壓,一頭栽下去了。
可我是誰?整個盛朝最沒正形的嘉陽長公主啊。
我盈盈笑著,走下樓,拾起酒杯。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首輔江大人啊。」
江辭禮站在通明燈火下,身後是整個春香樓的繁華景象。
他向後退了幾步,朝我行了個禮。
再抬起頭時,臉上的譏諷意味明顯。
「三千面首剛被遣散,長公主這就按捺不住,來春香樓尋歡作樂了?」
我本就因為李太醫從手底下逃脫而煩躁。
被江辭禮一激,再加上他今早在朝堂上參我一事。
竟不自覺地冷笑出聲。
我不甘示弱,反唇相譏:「首輔大人如此高風亮節之人,怎麼也會到春香樓尋花問柳?」
我掩唇輕笑:「莫非,是想證明一下自己?」
察覺到我的語氣輕佻。
江辭禮的臉色並不算好看。
他緊緊抿著薄唇,有些不知所措——
從小讀聖賢書長大的首輔大人,沒有應對這種場面的經驗。
周圍耳尖的人聽見談話內容,紛紛側目看過來。
許久,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寡廉鮮恥。」
江辭禮被氣得耳尖發紅。
我忽然玩心大發,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首輔大人好生奇怪。
「今日能來到這春香樓的人,哪個是為了學習禮義廉恥而來的?」
眾人聞言,紛紛大笑著應和。
「看首輔大人這副青澀模樣,想必還未經人事吧?
「來人,給本宮找個最漂亮的姑娘,好好伺候一下首輔大人!」
不等江辭禮反應,我便脫口而出。
我這人的報復心極強。
他敢在朝堂上寫十八頁奏折參我,我便能當眾讓他下不來臺。
惹到我,算他踢到棉花了!
眾人兩眼放光。
大家翹首以盼的賭局,難道今晚就能出結果了?
可很快,他們要失望了。
「難道說,首輔大人不喜歡?
「你一個……」他抬了抬手,又放下。
「看來,首輔大人不喜歡一個姑娘啊。
「那就兩個!」
我反應極快,又加了一把火。
周圍哄哄鬧鬧,江辭禮反而冷靜了下來,面容沉靜,目光微冷。
「長公主,請,你,自,重。」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眾目睽睽下,落荒而逃。
我不自覺勾起了唇,頓時心情大好。
7
江辭禮大概是厭極了我。
自春香樓那晚後,他一見到我,便遠遠地繞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