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離開後,我回到自己身體,卻成了萬人嫌。
父母兄長咒罵我,死都死了,為什麼又要回來。
夫君紅眼掐著我脖子,要我還他心愛妻子。
就連我舍命相救的兒子,也指著我臉罵我不配做他母後。
可明明……他們的親人該是我啊。
宣布攻略失敗那天,系統不忍告訴我:
「阿芷,這其實一本穿書萬人迷團寵文。」
「而你是萬人嫌的早死女配。」
1
「所以是早已注定好的結局嗎?」
我顫聲問系統。
「對不起,」系統愧疚道,「是我無能,但是,阿芷,我……我能用我最後的積分滿足你一個願望。」
「那……能不能讓江芷穿回來的劇情提前。」
系統不忍:「可以,但是這樣會加速你的死亡。」
「隨便吧。」
反正不過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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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為了回來,和系統籤訂契約。
隻要我所愛之人,在乎我超過江芷,我就可以活下來。
但是無論我做什麼,都比不上他們口中溫柔乖順的江芷。
最後隻得來一句:「東施效顰,惡不惡心啊!」
五天前,是三年期限最後一天。
父母兄長早早去了國師設立的法場,期待召回江芷魂魄。
李承澤父子來我殿中時。
我姿態低到塵埃裡。
「皇上,嘉屹,明日ťůₙ再去行不行?」
李承澤掐住我的脖頸,輕蔑看我。
「姜芷,朕告訴你,你就算今日死了,也得給朕死在法場上,等著阿芷的魂魄回來!」
「姜氏,國師說了今日是法場最關鍵時刻,隻要成功,母後就能回來,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八歲的李嘉屹生得紅唇齒白,與李承澤眉眼如出一轍。
也如他父皇一般,厭惡極了我這個母後。
李承澤讓粗使宮女把我拽上馬車,拖進法場,讓我在冰天雪地裡跪了五天五夜。
除了被我從鐵甲營帶回來的侍女漱玉。
期間沒一人來看過我。
「系統,我不明白,明明江芷隻是和他們相處不過兩年……」
「卻能代替和他們相處多年的我,這就是女主和女配的區別嗎?」
骨肉相連的親人。
互許白頭的夫君。
舍命相救的兒子。
所有人都隻想江芷能回來,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
我閉眼,任由眼淚滑落臉頰。
「那就讓他們念念不忘的江芷早一點回來吧……」
我也想看看。
這傳說中的萬人迷女主到底有什麼魅力。
能讓他們這麼念念不忘。
2
三年前,江芷離開時,故意飲毒自殺。
留下一句:「阿芷非此世之人,唯願來世能和你們再做家人。」
留給我一具千瘡百孔的身體。
以及所有人的厭棄。
這三年,我又被李承澤以召回江芷魂魄各種折磨,身體徹底衰敗下來。
我吃了藥,正在殿中小憩。
姜府來人,是我母親身邊的陪嫁嬤嬤,對我趾高氣揚道。
「娘娘,夫人想吃您做的杏仁酪,您趕緊做了,讓奴婢帶回府去。」
杏仁酪是江芷發明的甜食。
母親極喜歡吃。
她離開後,我為討母親歡心也學著做,卻忘了自己對杏仁過敏。
每次做完杏仁酪,渾身都會起紅疹,又偷偷一個人吃藥擦藥。
現在想來我做再多,在他們心裡也是照葫畫瓢。
自討沒趣罷了。
「母親若想吃,便叫廚子做就行。」
嬤嬤詫異看我,欲要說什麼,被我讓漱玉趕走。
漱玉回來,紅眼盯著我:
「娘娘,您早該如此了。」
是啊。
我早該如此了。
為那些不在意,不愛我的人,我這三年完全活成了江芷的影子,都快忘了真正的姜芷是什麼樣了。
隔日,我從庫房裡尋出沾滿灰塵的紅纓,坐在院子擦拭。
下了早朝的姜皓庭冷臉朝我走來,漱玉怎麼都攔不住他。
瞧見我在擦紅纓,姜皓庭面上閃過不自然。
然後又是怒不可遏地質問:
「姜芷,母親難得想吃杏仁酪,你做一ŧü¹份又怎麼了?你果然還是比不上阿芷。」
3
從我醒來起,姜皓庭每每對我說得最多的話便是:
「你比不上阿芷。」
從前,我會反駁、會難過。
明明我才是阿兄親妹,但是他心裡的妹妹卻是搶了我身體的江芷。
如今。
我動作未停,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姜丞相,你見過哪國皇後下廚給臣妻做飯的?」
姜皓庭顯然沒料到我會反駁。
他嗤笑一聲,鄙夷地打量著我:
「你別給我端什麼皇後架子,在皇上心裡,阿芷才是他唯一的皇後。」
「你要是乖乖的,或許我會求皇上饒你一命,但你再和我玩欲擒故縱的下作手段,別怪我無情!」
才蘇醒時,我裝過江芷,裝過生病,企圖能博得他們一點兒心疼,但都被姜皓庭揭穿。
得來他那句:「東施效顰,惡不惡心啊!」
東施效顰?惡心?
原來在我親兄長心裡,我竟是如此不堪的人。
我想活,我也舍不得他們。
所以這三年來,我一直小心翼翼討好他們。
期盼在某一刻,他們對我的愛會超過江芷。
可如今我不想再做江芷影子了,不想再像以前卑微地討好他們了。
便成了欲擒故縱了?
多好笑啊。
胸口舊傷傳來燒灼的疼意,瞬間,我臉色變得蒼白。
豆大汗珠順著臉頰落下。
姜皓庭譏諷:「姜芷,別裝了,別人不知道你身體情況,我還能不知道嗎?」
他能不知道?
姜皓庭自幼體弱,說一句久病成醫也不為過。
他怎麼可能沒看出我有沒有生病?
隻是不重要罷了。
我咬緊唇角,壓下喉間腥甜。
「阿兄說對了,我就是喜歡耍心機逗你們玩。」
「你即使再想要江芷回來又怎麼樣?」我忍著滿腔酸澀,笑得嘲諷,「阿兄可別忘了,當年替你掛帥出徵的人是我,不是她!」
「姜芷!」
姜皓庭瞬間沉臉,揚手就要打我。
漱玉攔在我面前。
「相爺,娘娘即使再被皇上厭棄,現在也是一國之後!」
姜皓庭憤憤不平地瞪著我。
我想揚唇一笑。
忽然,剛壓下去的腥甜湧上,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4
我的血濺在姜皓庭衣袍上。
他先是一愣,旋即溫潤眉眼出現一抹厭惡。
我以為姜皓庭即使再討厭我,見此也會問一句怎麼了。
可他嫌棄地往後退了半步,涼薄又譏諷地看著我。
「姜芷,要裝就裝像一點,吐血算什麼,下次直接暈倒唄。」
「我告訴你,要不是你這具身體留著還有用,我早就向皇上進言,要你命了。」
說完。
姜皓庭拂袖離去。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再忍不住暈了過去。
漱玉急忙上前扶我,聲音哽咽。
「娘娘……娘娘……我去給你叫太醫……」
「叫了也沒用。」
漱玉沉默。
太醫院上下長了一條舌頭,哪怕我病入膏肓,被江芷收買的他們也隻會說我裝病。
漱玉扶我上床,眼淚砸在我臉上。
「明明……明明相爺以前對娘娘很好的……」
胸口舊傷越來越痛,我眼淚也跟著往下掉。
我和姜皓庭是龍鳳胎,他自幼體弱,被人當作病秧子欺負。
為保護阿兄,我從小習武,養成潑辣跋扈的性格,再不叫人能欺負他。
也因姜皓庭體弱,年僅十三歲的我,代他掛帥出徵。
姜皓庭心疼我,每每寄家書,都會給我寄來各種長安城裡時新小玩意兒。
「別家姑娘有的,我們阿芷也要有。」
……
邊疆多年,我受過無數次傷。
好幾次命懸一線,我都熬了過來。
我要回去。
我還有家人,有阿兄在等著我。
可後來我回到長安,阿兄待我疏離,再無舊日親昵。
我以為是長大的緣故。
直到江芷出現,姜皓庭又變成記憶中對我關愛有加的阿兄。
於是我笨拙學著江芷的乖順,小心翼翼迎合討好他。
為他一句不喜女子舞刀弄槍,便將隨我徵戰多年的紅纓束之高閣。
但阿兄還是不喜歡我。
「你即使再怎麼模仿阿芷,也學不到她一點兒乖順溫和,畢竟你骨子裡就潑辣跋扈,還一身反骨進軍營,看著就讓人心煩。」
可阿兄,你忘了。
我潑辣跋扈是為保護你,我進軍營是替你出徵。
……
再睜眼醒來,已經是黃昏時分。
李承澤坐在我床邊看奏章,李嘉屹在院子裡同宮女嬉鬧。
見我醒來,李承澤語氣溫和:
「朕已下旨怒斥姜相,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這是這三年裡,李承澤第一次用這般溫柔的聲音和我說話。
漱玉端來藥碗,李承澤喂我吃藥。
「姜芷,如今南詔、北唐交戰在即,等阿芷回來,你就領兵出徵,若能大勝南詔,朕就封你做貴妃。」
李嘉屹進來,附和道:「能做貴妃已經是恩賜,你就不要給臉不要臉。」
我把藥碗打翻。
「放肆!」
李承澤怒喝一聲,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伏在床邊喘氣。
蒼白臉頰浮起紅腫指印,我看著李承澤,涼涼地笑出聲。
「帶兵出徵?皇上莫不是忘了——」
「我鐵甲營三萬將士,早就成了一抔黃土!」
5
李承澤是先帝酒醉與宮女生下的孩子。
在先帝一眾優秀皇子裡,他並不起眼,也不受先帝青睞。
於是被人嫌煩的犒賞邊疆軍之責落到他頭上。
那是我和李承澤的初見。
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原,月白長袍的少年,朝我作揖行禮,溫和又謙遜。
「素聞鐵甲營裡的小姜將軍用兵如神,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我在鐵甲營裡接觸過不少男人,但是沒誰像那時候的李承澤。
像是草原上最好看的月亮。
清風霽月,高不可攀。
我忍不住地心動,為他登大位出生入死,甚至……甚至後來搭上了整個鐵甲營。
我以為李承澤會一直愛我如初。
直到他以叛逆罪將整個鐵甲營處以極刑。
「李承澤,為什麼你不肯放過鐵甲營戰士?」
我跪坐在地上,哭著哀求李承澤。
他懷抱新寵,居高臨下看我。
「留著他們,是要讓他們來提醒朕的皇位,是因為你才能得到的嗎?」
我才知道……他愛的不是我。
是手握兵權,能甘心替他賣命的將軍姜芷。
如今他大權在握,第一個清算的就是我。
我終於徹底清醒。
卻又放不下李嘉屹。
五年前,廢太子餘孽刺殺李承澤,我為救李嘉屹,被刺客一劍穿胸,命喪當場。
江芷便是此時穿來的。
她溫婉賢惠,輕松挽回李承澤的心,對李嘉屹寓教於樂,同姜府修舊好,成為人人稱贊的賢後。
……
「姜氏,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和孤父皇說話!」
李嘉屹對我橫眉冷對。
三年前回來,我刻意遺忘這一切,想要守著李嘉屹平安長大就行。
我努力忘記舊日傷痕,拼命想要回來看一眼的孩子。
卻口稱我為「姜氏」。
認江芷為母。
真正的心死,莫過於此。
我扶床起身。
李嘉屹以為我要像往日一樣低頭。
「姜氏……」
看到我動作時一愣。
我拿過牆角放著的紅纓,白光一閃,將裙擺割為兩半。
「既然你不認我這個母親,那我也不要你這個兒子了。」
6
李嘉屹不知所措看著我。
完全沒想過我會和他割恩斷義,會真正不要他這個孩子。
「母親……你不要我了?」
我閉眼不看他。
胸口刺痛又襲來,我隻有靠著牆,才勉強維持住身形。
痛嗎?
一劍穿胸而過當然痛,可這一點的痛,比不上我九死一生,拼盡所有要保護的孩子嫌棄我,更讓我心痛。
李承澤讓奶嬤嬤把李嘉屹帶走。
轉頭對我沉了臉。
「姜芷,為什麼嘉屹不認你這個母親,難道你就沒錯嗎?」
「我有錯。」
我道。
李承澤怔住。
「錯在我不該生他,錯在我當年不該救他,錯在……」
錯在本知這孩子已經不認我這個母親了。
還妄圖用靈魂和系統做交換,回來守他一世平安。
李嘉屹衝外面衝進來,紅眼對我大吼道。
「誰要你救了!誰要你回來了!要不是你回來了,我母後也不會不要我!」
痛意撕扯著我的理智。
我扶著紅纓,維持搖搖欲墜的身體。
「皇上,太子殿下……你們放心,你們心心念念的人……馬上就要回來了……」
李承澤冷笑。
「最好如此。」
李嘉屹倔強別過臉。
「等我母後回來,我一定要你好看!」
我似乎感覺不到身上的痛意。
也感覺不到心髒的痛。
這一刻平靜到了極點。
「漱玉,送客。」
我別過臉,不想看他們。
李承澤不經意瞥過我頸間,從耳後到肩膀有一條蜿蜒扭曲的疤痕。
是李承澤當年登基,我為保護他生生扛了刺客一刀。
「姜芷,即便阿芷回來了,你也依舊會是我的貴妃。」
李承澤緩和了語氣。
我不想聽他大放厥詞,淡淡地笑了一下:
「放心,你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什麼?」
想要我死,想要江芷回來的願望,馬上就會實現了。
7
三年前醒來,我其實沒有怪過江芷。
反而感激她在我不在那兩年,替我好好照顧李嘉屹。
所以在李承澤他們說我對不起江芷時,我選擇沉默接受一切。
畢竟從始至終,虧欠她的人是我。
還是我那心軟的系統看不下去了。
才告訴了我真相。
「阿芷,當年那場刺殺,就是江芷為了搶奪你身體策劃的。」
江芷也並非原文女主,而是帶著系統玩角色扮演的玩家。
我們所有人的人生軌道,都是按照江芷設定策劃好的。
江芷就是想看我不好過,然後裝著乖巧,奪走我的一切。
目的就是為了獲得遊戲通關後的獎勵。
又一次被體內暗傷折騰得昏死過去的夜晚。
系統帶著愧疚聲音響起。
「不好意思啊阿芷,我積分不夠了,隻能幫你屏蔽六分的疼意。」
痛感屏蔽六分後,剩下疼意便沒那麼難熬了。
我拿起我許久沒有用過的紅纓,於院中舞動,每一招都帶著凌然的寒光。
系統在腦海給我鼓掌。
「阿芷,好棒啊。」
漱玉也在旁道:「娘娘即使多年不舞紅纓,如今再舞,依稀可見當年風採。」
當年邊境三城誰人不知我鐵甲營先鋒將軍姜芷?
一支紅纓殺得南詔敵軍,聽見我名便掉頭就跑。
其實對死,我並不害怕。
昔日白骨露野,便隻當明日是死期。
但如果可以,我想死在草原上,死在戰場上。
而不是困於這四方的天。
李承澤父子來找我,瞬間沉了臉。
「姜芷,你是一國之母,要恪守女德女訓,整日舞刀弄槍,像什麼話?」
我將手中紅纓直指李承澤眉心。
「昔日皇上答應過我,隻要我想離開就能離開。」
李承澤臉色沉下。
8
氣氛瞬間沉寂。
李承澤眸底蓄滿怒火,冷冷看著我:
「姜芷,你昔年用功勳逼我娶你的時候,怎麼不想著和朕和離?」
「還有,朕看你是糊塗了,一國之後居然和皇帝提和離,這傳出去,怕是要令人笑掉大牙!」
我忽然明白李承澤為什麼在登基後對我態度忽然大變。
原來在他看來,是我用功勳逼他娶我。
我不想解釋,隻挺直背脊跪在地上。
「還請皇上許我自由之身。」
李承澤額頭青筋暴起,已然氣到了極致。
最後,他像是想到什麼,冷笑一聲。
「姜芷,你想回鐵甲營是嗎?可惜鐵甲營早被朕殺沒了。」
「李承澤,像你這樣信奸臣,殺忠臣的皇帝,北唐遲早要亡在你手裡。」
我猛地抬頭,紅眼瞪著李承澤。
鐵甲營三萬將士,全是忠君愛國之士。
偏偏李承澤偏信姜皓庭一句:「在鐵甲營一眾士兵心裡,他們的主子是姜芷,不是皇上。」
他便殺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