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草原的天都被染得血紅。
李承澤想對我動手。
可一想到我的身體還要留給江芷,硬生生忍住了怒火。
「你不是喜歡自由嗎?那朕就不允許你踏出殿門半步。」
李承澤冷笑。
李嘉屹在旁冷漠附和:「活該。」
他們父子轉身離開。
我再也忍不住,倒在了漱玉肩頭,忍受著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冷汗順著臉頰落下。
漱玉和系統都急得團團轉。
「娘娘,您不該和皇上鬧的。」
「阿芷,你再忍忍,再忍忍,等江芷回來了,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人。
我與李承澤提和離一事,被傳到朝堂之上。
父親下朝後就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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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對我行了一禮,然後端起父親的架子。
「姜芷,出嫁從夫,你一女子和夫君鬧和離,你讓你兄長和為父如何見人?」
「那和我有關系嗎?」
父親氣得拂袖離去。
很快到了十五,國師讓我跪在這次在法場裡跪三天,就能喚回江芷魂魄。
我不去,李承澤直接讓姜皓庭綁我去。
姜皓庭可不給我面子,拖著我衣領直接將我丟進法場。
李承澤背手站在原地,一臉冷漠地看著我。
李嘉屹朝我擠眉弄眼做鬼臉。
「等我母後回來了,你就該去死了。」
9
李承澤早前就吩咐了姜家人,不必把我當皇後看。
姜皓庭便每次都會借跪法場為由。
各種羞辱我。
我母親有時想幫我,但在她心裡,永遠是姜皓庭最重要。
所以無視我所有的苦難。
是夜,窗外大雪,寒風肆虐。
țü₀我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春衫,跪在冰涼的石磚上。
凜風刺骨,凍得我沒了知覺。
但依舊挺直背脊。
帶我們的老將軍說過,北唐的兵就算是死,也得挺直脊梁。
李承澤他們來看我,帶著高高在上的睥睨。
「求我,便給你加一件衣服。」李承澤低頭同我耳語。
我閉眼不理他。
李晨澤憤然離開。
母親哽咽著聲音勸我:「芷兒,你便低頭和皇上認個錯吧。」
我依舊不說話。
隻在心裡默默吟唱鐵甲營的軍歌:
「——今之吾軍,威武堂堂。執銳披堅,志在四方。」
「旌旗獵獵,映日輝光。鼓角聲聲,震徹八荒——」
系統雖然為我屏蔽了痛感,但內傷依舊在。
喉間猝然湧上一股腥甜,我不想再被他們嘲笑,深呼吸咽了下去。
姜皓庭拉走母親,衝我翻了個白眼。
「姜芷,你再怎麼作,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該。」
他們都走了。
夜靜悄悄的,隻有風雪聲。
我從虛掩的門望出去,是四四方方的天。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我是否還能回到草原。
剛才強壓下去的那口血。
又湧了上來。
10
從前,姜皓庭折磨我,還會避著李承澤。
現在他直接大張旗鼓找我麻煩。
不給我飯吃,不給我水喝,讓我日夜吟唱佛經。
他們想讓我低頭。
我就是不低頭。
反正都要死了,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我母親總是心軟的人,偷著空來見我,哭著求我讓我低頭。
「芷兒,你別這麼倔,和他們低頭吧。」
「皇上是天子,你即使是皇後,也隻是他的臣子,別鬧了,等阿芷回來,就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她溫聲勸我。
比起李承澤他們,母親的確對我很好。
可這份好裡,摻雜太多利益了。
從小到大,姜皓庭體弱,母親隻要哭一哭,我便心軟把一切都讓了出去。
後來有了江芷。
我在母親那兒僅有的一點兒愛,也被分走了。
我什麼都沒有了。
看著哭紅眼的母親,我抬手為她拭淚。
母親以為我心軟。
我卻道。
「阿娘,當年為什麼非要我代替阿兄上戰場?」
11
母親臉上露出愧疚的心虛。
磕絆解釋道。
「你阿兄體弱……」
「那我呢?」我啞聲打斷她。
「阿娘,我當年虛歲不過十三,同齡女子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而我卻要擔憂能不能活過明日!」
母親臉上出現愧疚。
想解釋,又不知道從哪解釋。
姜皓庭跟在李承澤身後進來,後面是抱著李嘉屹的父親。
「姜芷,你這話是在責怪母親偏心嗎?簡直比不上阿芷半分乖巧!」
李承澤也一臉譏諷看我。
「她算什麼東西?也配和朕的阿芷相提並論!」
父親和李嘉屹也嘲諷看著我。
在他們看來,我小心翼翼地迎合,逆來順受地討好,都是在學江芷,也永遠比不上江芷。
我不想和他們多說一句。
垂眸跪在原地不語。
李嘉屹瞥見我手腕上的珊瑚手釧,從我父親懷裡跳下來,抓住我手腕要搶走手釧。
「這是孤送給母後的禮物,你憑什麼戴!你有什麼資格戴!」
我還沒反應過來。
手釧被李嘉屹搶走,我也向後倒去,腦袋重重磕在地上。
再也起不來。
鮮血汩汩不停地往外流。
「阿芷!」
「母親!我……我不是故意的……母親……」
「芷兒,我的女兒,你怎麼了?!」
「……」
他們終於慌了。
特別是李承澤,我在他臉上居然看到惶恐。
好像隻有我快死了。
他們才會在乎我。
真是諷刺到了極點。
李ƭù₀承澤將我扶起來。
也是在此時,太監從外面跑進來,尖細嗓音帶著欣喜:
「皇上,皇上,好消息,有個叫江芷的姑娘在外面求見您——」
李承澤立馬把我扔下。
所有人也跟著他跑了出去。
我又一次被拋棄了。
遠遠地,我又聽見了戰鼓齊鳴,馬蹄踏過青草聲。
有人叫我。
「小姜將軍,來喝酒啊。」
「小姜將軍,此去長安,一路保重啊。」
「我們鐵甲營三萬將士,都是小姜將軍的娘家人。」
「……」
沒了。
什麼都沒了。
鐵甲營、家人、愛人、孩子……都沒了。
12
按照劇情,江芷該在我死後回來。
但是系統讓她以為李承澤他們更在意我了。
江芷再坐不住,提前了半年回來。
我躺在地上無人管。
宮門前,江芷撲進母親懷裡哭得肝腸寸斷。
「阿娘,阿芷用二十年壽命和佛祖做交換,終於讓我回來見你們一面了。」
「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可憐的女兒啊!」
母親與江芷哭作一團。
李承澤他們手忙腳亂地哄著。
我躺在地上,平靜看著窗外飛雪。
這便是他們心心念念的江Ŧù₂芷嗎?
隻聽聲音,便能知道是個嬌滴滴的溫柔姑娘。
與我整日舞刀弄槍不同。
難怪他們對她這麼念念不忘。
我平靜聽著江芷和每一個人哭訴。
最後是李承澤。
她疏離行禮。
「皇上,既然皇後娘娘已經回來了,以後我便——」
李承澤將江芷攬入懷中。
「在我心裡,隻有你是我的妻子。」
「皇後娘娘聽了這話會不開心的。」
江芷推開他。
望一眼眾人,柔聲問:
「皇後娘娘沒來嗎?」
他們總算想起了地上不知死活的我。
13
我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萬人迷女主。
江芷容貌如她性子一般,溫婉似水,我見猶憐。
她上前扶起滿身是血的我。
盈盈水眸含著淚:「抱歉皇後娘娘,是阿芷鳩佔鵲巢,搶走了屬於你的一切。」
話這麼說。
江芷眼底滿是挑釁。
我淡淡凝視著她。
「阿芷,你沒有鳩佔鵲巢,這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我越過她,漠然望著她身後眾人。
母親哭暈在父親肩上,姜皓庭滿臉疼惜望著江芷。
李承澤也心疼看著她。
李嘉屹拉過江芷衣袖,要為她擦淚。
「母後別哭。」
「傻孩子,這才是你的母後啊。」
江芷對李承澤嗔道。
李承澤不敢看我,隻嘟囔道:「她才不是我母後。」
江芷眼底得意更濃。
看著好礙眼。
我忍著喉間腥甜,揚手扇了江芷一巴掌。
她愣住。
我連著扇了她數十個耳光。
還要抬手。
手腕已經被李承澤拽住。
「姜芷,你瘋了嗎!阿芷好意扶你起來,你就是這麼報答她的?」
「賤人!我姜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反骨的女兒!」
「……」
他們辱罵我,維護江芷。
江芷朝我投來得意一眼。
她在說。
瞧,你真可憐,你所愛之人都不愛你呢。
14
我又被李承澤禁足了。
他把所有宮人撤走,隻留一個漱玉給我,美其名曰要我好好反省。
甚至叫人送來佛經,讓我抄血經給江芷祈福。
我才不抄。
其實也不是我不想抄。
那日回來後,我開始整日昏睡。
睜眼就是被身上舊傷折磨醒來,入目是漱玉哭紅的眼。
「將軍……娘娘……將軍,我帶你回草原,我們回邊城,我們回去……」
這小丫頭估計傷心慘了。
對我的稱呼都亂了套。
李承澤要廢我後位,另立江芷為後。
宮裡喜氣洋洋,唯獨我宮殿安靜如斯。
宮人往這經過,都要繞道而行。
仿佛我已經死了,多看一眼都嫌晦氣。
系統回來了。
「阿芷,我給別的系統打工掙了不少積分,能為你治療部分暗傷了。」
它語氣雀躍。
「等我賺夠積分,說不定就能救活你了。」
我也跟著揚起笑容。
漱玉見我身體好起來,開始計劃回邊城事宜。
小丫頭不叫我娘娘了,改叫我將軍。
「將軍,等回草原了,你得教我騎馬。」
「將軍,我要學射箭,我也要保家衛國。」
「……」
我望著窗外藍天。
冬雪消融。
或許我真的能迎來下一個春天。
可是這日,漱玉忽然不見了,江芷來到我殿中。
她掩面嬌笑。
「娘娘,您在等您的侍女回來嗎?」
我眼皮一跳。
江芷勾起弧度,笑得惡劣:「她啊,回不來了。」
「畢竟,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有人真心對你好呢。」
15
江芷說。
國師算出她非此世之人,不能久留,而漱玉與我因果很深,用漱玉之命,就能換江芷長長久久留下來。
好半晌。
我才找回自己聲音。
像破鑼,又啞又難聽。
「江……芷,你最好祈禱漱玉無事。」
江芷被我眼神嚇住,跌撞往後退了一步。
我來不及穿鞋,跌撞向外跑去。
宮中空地上架起火場,遠遠地,我都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
我以為這些年的經歷,已經讓我徹底麻木。
可當看見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漱玉時,我幾乎是一瞬紅了眼。
心痛得無法呼吸。
李承澤和國師站在一起,冷漠無情的聲音傳來。
「國師,你看還需要加火嗎?」
我再控制不住,朝李承澤奔去,他沒反應過來,被我扇了一耳光。
「李承澤,你混蛋!」
16
一國之君被當眾掌摑。
這人還是將被他廢後的女子。
李承澤臉瞬間黑沉如墨。
「姜芷,你發什麼瘋!」
他揮手,要讓宮女帶走我。
我拼命掙脫開宮女桎梏,向烈火裡被燒得不成人形的漱玉跑去。
「阿芷!」
李承澤伸出手,將我抱在懷裡,不允許我靠近漱玉。
「你瘋了嗎?」
「我沒有……你放開我……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
我衝李承澤拳打腳踢,拼命嘶吼著。
「不過一侍女,死了便死了。」
李承澤不以為然。
國師讓道童又加了柴火,滔天火焰吞噬掉漱玉身體。
我隱隱聽到她在叫我。
她說:「將軍……別難過……」
「為什麼?」
「為什麼?李承澤!」
我們說好了,要回草原.
我要教她騎馬,教她射箭……我們明明……還有那麼多沒做的事……
可是。
漱玉死了。
那個在絕境裡,永遠護著我的小丫頭再也回不來了。
系統急得團團轉。
「阿芷,你別激動啊……不然你身體承受不住的……」
17
江芷被姜家人護著過來。
身後跟著沉著小臉的李嘉屹。
見到我,他們便是開ƭų⁺口斥責。
「姜芷,不過一侍女,死了便死了,你發什麼瘋?」
父親對我斥責道。
江芷趴在母親懷裡嚶嚶哭泣。
「我隻是心疼娘娘,去和她說了漱玉姑娘之事,她卻……」
姜皓庭看見江芷受傷的臉,臉立刻就冷了下來。
「姜芷,你為了一個侍女打阿芷,我看你簡直就是有辱姜家門風。」
李嘉屹沒說話,但緊繃的小臉代表他對我的不滿。
母親嘆了口氣,溫聲哄著哭泣的江芷。
李承澤也松開了我。
有宮女過來扶我,我推開了她,目光從眼前一眾人臉上一一掠過。
或厭惡、或嫌棄、或憎恨……
他們都隻在乎江芷。
沒人在乎我。
好像也沒那麼難接受,隻是胸口的痛一陣接一陣。
眼前也漸漸陷入黑暗。
腦海裡的系統,急得要死。
「阿芷,阿芷,你不能有事啊,不然我的積分就白花了,你要活著。」
可我聽不清它在說什麼了。
隻知道,還有人在意我的。
鮮血大口大口地從我唇角冒出,像是流不盡一樣。
李承澤他們終於慌了。
拋下江芷朝我奔來。
聲音透著恐慌。
「阿芷,阿芷,你怎麼了?」
「母後?母後,你沒事吧?」
「芷兒,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