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竭盡全力冷靜下來，想將顧彥帶走，顧彥卻一把甩開我的手，滿臉憤憤。
「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家窮，但現在我才發現，越窮的女生越不自愛！不就是擠掉了你的名額，你至於這麼迫不及待地找下一家嗎？
「皎月說得對，像你這種人就是窮怕了，隻是兩萬塊錢，你就敢背叛我。淮念，你好樣的！」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
我從來沒想到這些話會從顧彥嘴裡說出來。
我和他相識八年，在一起兩年，當初他表白時我說自己家裡窮，怕我配不上他。
顧彥說：「念念，從見你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你了，在我眼裡你善良、優秀、熠熠發光。你相信我，通過你的努力，你遲早能擺脫貧窮。」
十八歲的淮念信了。
所以在二十歲時，被顧彥滿眼嫌惡地痛擊回來。
我的貧窮不是我的錯。
我斂下睫，心底升起一陣深深的無力。
「聽說你昨天還錄了音，你讓裴皎月以後怎麼做人？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善良的人，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有心機！」
我忽然笑了一聲。
問道：「顧彥，你究竟是因為我昨天失蹤而生氣，還是因為想替裴皎月出頭？」
我認真地看著他，就像十八歲時的淮念看著她的愛人。
從眉、眼、唇一路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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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顧彥還是我熟悉的模樣，但為什麼卻不一樣了呢？
我不明白。
可我懶得再和他繼續糾纏了。
「顧彥，我們分手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別來找我。我不喜歡看見你，也不想看見你了。」
顧彥捏緊了拳：「淮念，你敢！」
「她為什麼不敢？」周若學長不知何時從人群中走來。
他扶了扶眼鏡框，走到我身邊：「淮學妹，我來的路上遇見你輔導員了，她讓你去一趟她辦公室。」
我點了點頭，和周若學長告了個別才走。
顧彥想攔住我，周若學長卻擋在我身前。
他冷冽道：
「如果聽不懂人話，我也可以幫忙報警。」
顧彥沒有再跟上來。
他對我做了個口型：「你會後悔的。」
我沒有搭理。
我喜歡了顧彥許多年，但後悔，應該是沒有的。
比起情愛，我眼下更重要的是爺爺和學業。
10
輔導員辦公室裡除了裴皎月，還有她父親。
裴皎月美眸圓瞪，一臉怒氣地看著我。
我隻裝作看不見。
輔導員介紹道：「裴先生剛剛給學校捐了一棟樓，他想和你私下解決，淮念同學，你同意嗎？」
這種情況下，我不想點頭也難。
導員走後，屋子裡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裴皎月先開了口：「沒想到彥哥眼光那麼差，會和你這種人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裴皎月的父親，他是一個精明的商人，而我隻是一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女學生，甚至我還威脅到了他女兒的名聲。
所以面對他女兒對我的羞辱，這位裴先生無動於衷。
我微微一笑，逼近裴皎月。
「請問裴小姐，我這種人是怎麼樣的人？是窮人嗎，還是撿垃圾的下等人？」
裴皎月臉上翻湧著怒氣，纖纖玉指就差戳著我的腦門。
然而她不知想到什麼，忽然譏諷一笑。
「淮念你這個蠢豬，有些手段用一次就夠了，還想繼續套我的話嗎？我告訴你，做夢！」
裴皎月的父親終於開了口，隻不過是警告。
「淮小姐，寒門難出貴子。像你這種情況，想出人頭地恐怕難如登天，所以我奉勸你少耍手段。」
你看，人還是要有足夠的底氣。
否則，即便不是你的錯，也能被人要挾恐嚇。
我笑意加深，以一種談判的姿態道：「裴先生，我要你的女兒道歉。」
11
裴皎月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般，捂著嘴嬌滴滴笑了起來。
「淮念，你以為你是誰，還要本小姐給你道歉！做夢！」
我不理她，隻和她的父親對話。
「來之前我把錄音拷貝了好幾份，一份交給了我室友，一份給了實驗室的師兄和老師，還有一份郵箱定時發送給了顧彥。
「想必裴先生應該知道，你的女兒喜歡顧彥，但顧彥喜歡的人是我，如果我不和顧彥分手，讓他幫我對付裴家呢？
「以及，我隻是在捍衛我的正當權利，你確定要用威脅的語氣和我商議？聽說裴家除了一個裴皎月，你還有個兒子。」
裴父臉色立馬變了。
裴皎月聽到顧彥的名字也不淡定起來，尖銳的聲音幾乎能刺穿我的耳朵。
「淮念你這個賤人！彥哥喜歡你是因為他暫時眼瞎，你算什麼東西，還敢用彥哥威脅我們家！」
我抬眉睨裴皎月一眼。
神情淡淡，仿佛在說：【瞧，你的女兒就是這麼易怒，我隻不過用了幾句話，就能逼她破大防。】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裴父竟直接給了裴皎月一巴掌。
「給淮同學道歉。」
裴皎月被打懵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父親。
可她父親的態度不容置疑。
而我則繼續以高姿態，含笑看她。
心裡莫名生出一種奇妙的爽感。
道歉，道歉吧。不是高高在上的裴大小姐嗎？不是視我們窮人為蝼蟻嗎？
可是，即便是蝼蟻，也有脾氣和尊嚴。
十七歲的淮念會因為大小姐的羞辱而自卑得說不出話，隻會捏衣角。
可現在的淮念是個成年人，有判斷對錯是非的能力，也有保護自己、捍衛自己的能力。
所以裴皎月，你必須為自己的不當行為道歉。
12
最終，裴皎月給我道了歉。
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道了。
裴家這邊願意給我五十萬，且送我出國留學，並承擔我出國的全部費用，隻要求我把錄音文件刪掉，並且隱瞞這件事。
我沒有同意。
裴皎月見我不同意，火氣又衝了上來。
但礙於她的父親，她沒有直接朝我發火，隻是怒目瞪我。
我說：「我會憑借自己的努力出國留學，不想背上敲詐勒索的案底。」
我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
裴父笑了起來。
「淮念，你很聰明。」
是啊，作為一個該死的窮人，怎麼能不聰明呢？
把錄音發給了不同的人，都是我在騙他們的。
但我需要掌握主動權，所以我隻能靠騙。
我也不可能會和顧彥復合，我隻是想讓裴父認清現實，瞧，你的女兒真笨真傻，一下子就被我激怒了。
以及，如果我接受了五十萬，那裴家可以立馬報警把我送進去，罪名就是敲詐勒索。
但如果我沒有接受這樣的誘惑，那主動權就會一直在我手上。
隻要我有主動權，那我就能不受任何人脅迫。
在裴家人走後，輔導員告訴我：「淮念同學，經過學院調查，證實了裴家沒有破產的消息，所以我們這邊取消了裴皎月的貧困生資格，也把你的名額還了回來。」
我心中最後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
隻要有這筆獎學金，我就能還錢給周若學長。
我相信，我和爺爺一定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13
為了避免麻煩，我選擇住在實驗室導師出租的房子，導師沒有收我的錢，隻是讓我替他多跑幾趟腿。
我欣然同意。
不知道裴皎月和顧彥說了什麼，顧彥竟然堅持不懈地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顧彥的好兄弟也有樣學樣，給我發了很多條消息。
無一例外都是：【小嫂子，有必要做這麼絕嗎？皎皎隻是無心之失，而且彥哥真的很愛你。】
真是笑話。
如果我不做絕，顧彥隻會看輕我。
他說這筆錢是小事，他能養著我。
可我是金絲雀嗎？需要被一個男人養？
他們自認自己的骨子裡都流著高貴的血，所以打心底輕蔑我，瞧不起我，我又何必和他們再有交集？
我將這些號碼全部拉黑刪除。
但顧彥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反反復復地換號騷擾我，我隻得將原手機號注銷換了個新號碼，這才罷休。
這一年，課很少，我跟著導師去了很多個地方，也增長了很多知識。
我的世界不再是小小的一方天，也不再是顧彥和他那一幫兄弟。
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顧彥會不願意讓我進實驗室，也不想讓我考研。
因為他怕我見過更大更好更廣闊的世界後，就不要他了。
好在現在的淮念已不同以前。
導師問我接下來的方向在哪。
我想了想：「可能是做交換生，再申報研究生吧。」
導師哈哈大笑。
「你啊你，和你周師兄一個樣，他當初也這樣和我說。」
導師拍了拍我的肩，遞給我一張卡。
我不明所以。
他說：「淮念，你要知道你現在隻是一塊蒙了塵的金子。但隻要你通過自己的努力，遲早能發光發亮，我願意投資你，讓你成為更好的淮念。」
我的眼眶逐漸湿潤。
以前也有很多老師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但那時的我太小太迷茫，根本認識不到自己的閃光之處。
我害怕世界太大，而淮念的閃亮太輕微、太弱小，所以走不出貧困的大山。
但如今我才發現，隻要一個人尚有尊嚴，尚在學習，那她定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
知識改變命運，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我收下了導師的卡，鄭重地對導師鞠了個躬。
「我一定會讓您的投資有所值的。」
14
貧困生的補助到賬後，我立馬把錢還給了周若學長。
周若學長隻問我：「顧彥還有騷擾你嗎？」
我回了個沒有的表情包，並把自己即將出國的消息告訴了他。
周若學長發了個恭喜恭喜。
我淡淡一笑，心裡輕快無比。
王雪卻突然給我發來了消息。
【念念你快看，有人抹黑你！】
緊接著她給我發了一個帖子，上面洋洋灑灑一大篇，說 a 城某撈女和顧家少爺戀愛，結果綠了裴少，和同門師兄攪和在一起。
這篇帖子配了一堆雜亂的圖片，甚至還有我和周若並肩齊行的照片。
且，這篇內容的言語大多數不堪入目，下面的評論更甚。
【嘖嘖嘖，這個撈女長得還挺漂亮的，大少爺玩玩也就算了，可別動真感情。】
【樓上，聽說顧家少爺還真是因為喜歡才和她在一起的，我和這兩個人同一個初中，顧少爺跟做狗一樣跟在這女的後面。（狗頭保命）】
【這女的有手段……】
【兄弟們，這種女的可別招惹，不然下場比少爺還慘。】
……
王雪很生氣，猜測道：
【肯定是裴皎月找人幹的，除了她還有誰這麼針對你！】
我把帖子的內容、評論全部拍照留存好，再安撫王雪：
【這些人說的都是假的，好啦，我們知道就好。】
王雪問我怎麼辦好。
我笑了笑，打開黑名單，撥通了顧彥的號碼。
我沒想到的是，居然一撥就接。
15
顧彥氣得要命。
「淮念，你忍得住這麼多天才聯系我，你夠狠！」
「顧彥，我給你發了個帖子，裡面的人都說你是舔狗，你甘心嗎？」
顧彥這個人最高傲，怎麼可能容忍別人這樣評價他？
我相信，這個帖子沒有顧彥的手筆。
所以，既然裴皎月敢肆無忌憚地抹黑我，就別怪我回擊。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我相信顧彥能很好地處理這件事。
除了王雪給我發消息，導師和周若也發消息問我這件事。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回道：「正在處理。」
然而我沒有想到，顧彥會讓這件事情越演越烈。
他甚至注冊了個微博，控訴我為了兩萬塊錢拋棄他的事情。
隻不過言語模糊，說我是為了錢和他提的分手。
下面一眾吃瓜群眾調侃：【誰比我們顧大少爺有錢？居然還有人為了錢拋棄我們顧少爺。】
我簡直要氣笑了。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也驚動了學校和導員。
輔導員讓我去一趟辦公室。
一路上一直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我沒有在意。
因為清者自清，我不需要自證。
何況，今天過後，他們都會給我道歉。
顧彥和裴皎月兩個人也在辦公室。
16
顧彥一見到我就想上來拉我，我將人甩開了。
裴皎月憤恨瞪我：「一個撈女很有手段嘛，這些天害我們彥哥都吃不好睡不好了。」
我輕聲道：「一個垃圾，如果你喜歡，那就送給你了。」
顧彥氣急敗壞：「淮念你剛剛說什麼？你居然說我是垃圾！你憑什麼這樣說我，你怎麼敢輕易把我送給其他女人！」
裴皎月也有些震驚，不一會她撇了撇嘴：「你配不上彥哥，還貶低彥哥，你的手段很獨特嘛。」
我走近她，笑了笑。
「是嗎？其實我想這樣說很久了。你裴皎月，他顧彥，還有你們那群兄弟，都是垃圾。
「你們在背地裡隨意侮辱另一個人，又在線上給我潑髒水，是想逼我妥協什麼？和顧彥復合嗎？可我為什麼要和一個垃圾復合？
「裴皎月，你從初中就開始欺負我、霸凌我，現在還要在網上肆意抹黑我，你不覺得你很賤嗎？我沒想過用賤去形容一個女生，但我突然覺得, 你還挺合適的。」
我又轉頭看向顧彥, 滿眼失望。
「顧彥, 我知道你很惡心, 但我沒想到你能惡心到讓別人也去評判你。你以為你很可憐，很委屈嗎？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汙蔑會給我帶來什麼？
「你們兩個根本沒有想過, 因為你們自詡人上人, 而我永遠配不上你們。
「可事實上呢，顧彥，你和裴皎月還真是天生一對。
「一樣地賤！」
17
裴皎月氣瘋了, 想上來抓花我的臉。
我看向顧彥, 顧彥則無動於衷地看著。
又是這樣。
上一次裴皎月羞辱我，裴父無動於衷。
這一次顧彥也無動於衷。
但我不感到傷心和失望。
我知道，他們都是想給我一個「教訓」。
給我這樣的窮人一個教訓。
可我憑什麼要接受？
正當我想是反擊還是躲開時，下一秒，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
是兩個警察。
終於來了。
顧彥和裴皎月愣了愣。
「是誰報的警？」
我站了出來。
「我報的。有人在網站上發布不實信息，涉嫌造謠, 且對我造成了傷害, 對我名聲有損。」
兩個人的臉色頓時慘白。
我和周若師兄都是學計算機的，通過搜查網址信息，確定了散布帖子的正是顧彥。
裴皎月或許參與了，或許沒有參與, 但是既然她那麼喜歡顧彥，那就一起進去吧。
我窮, 可我有腦子。
所以我可以用法律來維護自己的權利。
18
顧家和裴家經此一事，股票大跌。
而那篇帖子是由顧彥授意, 裴皎月撰寫, 二人發布在網上, 並花錢廣為傳播的。
顧彥說他隻是想讓我回頭, 想讓我給他道歉, 但沒想到對我傷害這麼大。
兩家人祈求我原諒，並籤和解書。
我沒有籤。
顧彥說我心太狠了。
我想了想, 說：「當你和裴皎月擠佔我的名額時，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爺爺生病了，所以我四處借錢，你的朋友裴皎月還特意讓他們提前催債。她想逼我去死, 所以, 你們的心就不狠嗎？」
顧彥滿臉錯愕。
我相信他對這件事不知情。
但他的所作所為的確給我帶來了傷害。
所以我不會原諒他, 永不原諒。
番外
語氣慵懶，又帶著幾分高高在上。
「我我」在法律面前，他們不敢輕易動我。
顧彥和裴皎月的道歉聲明公布在網上, 我的名聲成功扭轉。
除此外, 我還去了國外留學，和周若學長一起。
導師給的卡資金很充足，我還帶爺爺來國外住了一個月。
我不在時，便託隔壁王姨照顧爺爺。
一年後, 我和周若學長回國。
顧彥在獄裡給我寫了一封信，他說自己變得很憔悴，也沒什麼精神氣。
他求我原諒他。
他還說自己知道錯了，也是真心愛我的。
可是, 我早已不愛了。
這封信是周若學長拆的。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叮囑我不要再被顧彥欺騙。
我笑了笑。
我當然不會再被騙。
我想，我已經找到了我愛的和愛我的人。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