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拉丁舞全國冠軍那天,接過獎杯的同時,也接過了戒指。
事業愛情雙豐收,人人都羨慕我的好命。
可七年後,我卻主動提出離婚。
「確定離婚,可別後悔。」梁煜嗤笑,「豪門夫人當久了,不知道外面有多殘酷,離了我,還有誰會拿錢養著你?」
我態度堅決,梁煜見狀慢慢變了臉色:「怎麼,你連你最寶貝的兒子都不要了?」
剛睡醒的梁昭跑過來搶過離婚協議:「爸爸,你快籤,我不要這個母老虎當媽媽,我要苗苗老師當我的媽媽。」
我以為自己會難過,沒想到卻笑了。
養不熟的小白眼狼,不要也罷。
1
「梁昭,別搗亂!」
梁煜的臉色沉下來,語氣也沒了平日的溫和。
鮮少遭遇爸爸冷待的梁昭像是被嚇到了。
他愣在原地,而後嘴巴一撇哭起來:「爸爸壞,我不要你了,我要苗苗老師,嗚嗚嗚——」
離婚協議因為梁昭的哭鬧,被他隨手撒了滿地。
偌大的客廳,除了小孩子的哭鬧聲,再無其他聲音。
梁煜側身瞥了我一眼,見我遲遲沒有動作,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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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他在等什麼。
他在等我去哄梁昭,就如同以前的每一次。
當媽的哪有舍得孩子哭的。
梁昭疼了,哭了,心疼的都是我。
可這一次,我隻覺得小孩子的哭鬧聲實在煩人。
僵持了一會兒,梁昭也哭累了,聲音小下來,開始低聲抽泣。
他紅著眼睛,眼淚還掛在臉頰上,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終究還是動了,往梁昭的方向走去。
梁煜的臉上陰鬱散去,眼裡有預料之中的篤定。
可我隻是蹲下來,將離婚協議一張張撿回來,再次遞到梁煜面前:「籤字吧。」
「吼他幹什麼,他不過是說了實話而已。」
梁煜的臉色變了:「我,我沒——」
我打斷他的話:「你想要說什麼,是說你沒有跟何苗滾到一起,還是說你沒有讓梁昭偷偷叫她媽媽,抑或說你沒有對何苗說摸我就像左手摸右手,毫無感覺?」
梁煜沉默。
我以為自己會難過,可是現在說出來以後隻有輕松。
「所以,好聚好散吧,梁煜。」
「你到底在鬧什麼?你是介意何苗嗎?她根本威脅不了你的地位,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和她斷掉,行了吧。」
梁煜煩躁地猛吸了一口煙。
鬧?
所以直到現在梁煜還覺得我是在鬧,在欲擒故縱。
他好像從未正視過我的話。
我覺得有些累了:「那我再說一次吧,我是在鄭重地和你提出離婚,梁煜,我們到此為止了。」
「你現在的生活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你真以為離開我會過得很好?」
梁煜見我油鹽不進,開始氣急敗壞:「簡憶,婚姻就是那麼一回事,你已經不小了,不要那麼天真。」
是啊,我已經不小了。
所以我不想再把時間耗在這淤泥一般的婚姻裡。
我快要窒息了。
孩子的哭聲總算是讓梁煜找回了一些理智,他狠狠地將煙頭踩在地上。
我平靜地看著梁煜。
他說的這些話一點都沒有錯。
相似的話我早在三年前就聽過了。
也或許每個想要離婚的女人大多都聽過類似的話。
為了孩子忍一忍,就當老公是個提款機,是個陌生人,自己掌握財政大權就好。
朋友翻來覆去地勸說我,都是讓我以大局為重。
可是這次,我真的累了,不想忍了。
不能抽煙,情緒無處發泄,梁煜焦躁地在客廳裡踱步,周身氣壓很低。
見我不松口,他氣得摔了桌上的水杯。
玻璃碴子碎了滿地,一地狼藉,再不能重圓。
就像我和梁煜的這段婚姻。
旁邊的梁昭被嚇得又哭起來,他蹲下來蜷縮著身子,好不可憐。
而我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我冷靜地看著梁煜發脾氣,就像他三年前看著我發瘋一樣。
「鬧過了的話,就籤字吧,我今天就搬走,一個月以後大家民政局見就可以了。」
說完,我拉著行李箱,毫不留戀地走出了身後的那座牢籠。
2
我和梁煜從校服到婚紗。
他是豪門少爺,我是家裡破產的落魄千金。
他家裡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早早為他選好了聯姻對象。
梁煜為了我和家裡決裂三年。
那個時候家裡斷了他的生活費,他就每天做兼職給我買舞蹈服,買生日禮物。
抗爭三年,最終讓家裡松了口。
認識我們的人都能看出來梁煜的眼裡心裡都是我,羨慕我的好運。
可就是這麼一個愛我的人,在我們婚後的第四年,出軌了。
或許不是第四年,或許更早,隻是我在那個時候發現了而已。
我沒有辦法用語言描述那個時候的心情。
大概天塌了吧,無助又絕望。
十六歲那年,家裡遭逢巨變。
我一夜之間失去雙親,一無所有。
我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行屍走肉般活著。
無數次想過一死了之。
隻有梁煜,不管我怎麼冷臉,他都不走,每天變著花樣逗我開心。
也或許他早就察覺到我的情緒不對,所以時時刻刻守在我的身邊。
梁煜就這樣懷著一腔孤勇,不管不顧地闖進我的心裡。
「以後我當你的親人,我來愛你。」他對我說,「還有,不要放棄跳舞,一切都交給我來想辦法。」
後來在他的鼓勵和幫助下,我漸漸走出陰霾。
也重新撿起喜歡的拉丁舞,最終成功拿到了冠軍。
梁煜成了我唯一的家人。
直到梁昭出生,我又多了一個家人。
在我最幸福的時候,全然沒有察覺到原來早就有人插入了我們中間。
何苗是梁昭的幼兒園老師。
她長得不算驚豔,甚至是那種看起來很老實的小姑娘,性格很溫柔。
梁昭很喜歡她,總是邀請何苗來家裡做客。
每次梁煜去接梁昭放學的時候,都會順便把何苗也接過來一起吃晚飯。
何苗笑盈盈地抱著梁昭下車,梁煜拿著車鑰匙落後一步。
三個人看起來似乎更像一家人。
後來得知真相,我才知道原來自己心中察覺到的怪異並不是空穴來風。
我哭過,鬧過,發瘋過。
可是梁煜隻是冷靜地看著我,臉色都沒有變過一分。
梁煜用冷暴力把我逼瘋,又看戲似的看我發瘋,最後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我的情緒不穩定。
他冷冷地說:「簡憶,你變了。」
我隻覺得諷刺。
那個時候梁昭才三四歲。
他小小的手環著我的脖子,不熟練地替我擦眼淚:「媽媽,不哭。」
我抱著懷裡軟軟的小人,心裡酸澀無比。
那是我第一次向梁煜提出離婚。
我什麼財產都不要,唯一的要求就是帶走孩子。
「你拿什麼養孩子?靠你以後去舞臺上扭那兩下?」
梁煜上下打量我,諷刺一笑:「簡憶,現實點,你沒有任何選擇。」
「梁昭,我是不可能給你的,就算去起訴離婚,你又有什麼優勢拿到撫養權,你現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血淋淋的現實被梁煜殘忍地戳破。
無望的情緒,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我咬著唇,淚水無聲落下。
懷裡一空,梁昭大哭著被梁煜強行抱走。
「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我求求你。」
眼淚模糊了雙眼,可不論我怎麼乞求,梁煜都沒有把孩子還給我。
他抱著孩子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留給我的隻有關上的冷冰冰的大門。
一連好多天,我都沒看到梁昭,也沒看到梁煜。
我似乎是瘋了一段時間,又似乎沒有。
我的記憶已經開始混亂。
後來梁煜總算出現了,他倨傲地站在那裡:「知錯了嗎?知道錯了,我就讓你看孩子。」
我怔怔地看著他,覺得他好陌生。
可我知道我沒有選擇。
無數女人被困在一潭爛泥一樣的婚姻裡,沒有辦法擺脫,都是舍不得身上掉下來的那坨肉。
孩子,足以困住百分之九十五的女人。
男人也自然知道,所以他們總是有恃無恐,並將此方法運用得爐火純青。
隻要離婚,他們總喜歡和女方搶撫養權。
不一定是真的喜歡孩子,隻是為了看對方為此崩潰。
他們也不用擔心不會成功,因為所有人都站在他們那邊。
過錯方又如何,他們可是男方。
我和梁煜和好了,至少表面上我又成了那個人人豔羨的梁太太。
偶爾還要被迫參加一些聚會,聽那些不熟的人說著恭維的話。
一個賢惠美貌的妻子,一個冰雪聰明的兒子,這似乎成了成功人士的標配。
我似乎隻是梁煜人設的組成部分而已。
他不再在乎我的感受。
我和梁煜再也回不到以前,我也不再有任何奢望。
此後,我一心撲在梁昭的身上,陪著他,教導他。
希望他能健康快樂地長大。
直到我無意間撞見梁昭賴在何苗懷裡,親昵撒嬌叫她媽媽,一旁的梁煜揚著嘴角,將他們一起攬在懷裡。
我知道,那條困住我的繩索斷開了。
我該離開了。
3
我回到了老家,一個生活節奏很慢的小縣城。
這裡的老房子是爸媽當初唯一留下的東西,現在成了我最後的家。
好在自從三年前得知梁煜出軌以後,我就明白他不是我最後的退路。
我開始有意識攢錢。
或許也是早就知道會有離開的那一天。
這幾年下來,我也算小有積蓄,倒也不用擔心溫飽問題。
小小的一個行李箱,裡面裝了我的七年。
我扔了很多東西,唯一舍不得的是當年那套如火焰一般紅的舞蹈服。
我輕輕摩挲著這條裙子,好像在和多年的好友打招呼。
真是好久不見了。
裙子的面料採用柔軟而有光澤的材質,裙擺寬大飄逸。
隨著舞蹈動作擺動時,裙擺如同鳳凰的尾羽在空中展開。
燈光之下,裙擺邊緣的亮片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宛如鳳凰浴火時的光輝。
那年,我就是穿著這身衣服,站在舞臺上,接過冠軍獎杯。
可是還沒聽到大家對我的祝福,底下就傳來一陣歡呼聲。
我抬眼看去,梁煜手捧鮮花從臺下走上來。
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光芒萬丈。
也或許是那時候我的喜歡讓他身上披上了光。
梁煜單膝跪地向我求婚,為我戴上戒指。
後來我才明白,那不是戒指,是枷鎖。
時至今日,戒指早就被我取下,可是深深的戒痕卻並沒有消失。
好似在提醒我,這一切的痛苦都是真實的。
我接過獎杯的同時接過了戒指。
臺下掌聲雷動,所有人都為我歡呼,祝我新婚快樂。
無數攝像機和話筒對著我,記錄下歷史性的一刻。
恆宇集團的準繼承人求婚女友,二人甜蜜相擁。
可無人祝我獲得冠軍。
我多年的努力最終淹沒在梁煜的深情裡。
後來在我準備國際比賽的時候,卻意外發現自己懷孕了。
比賽籌備許久,是我最想要拿到的榮譽。
我想要拿掉孩子,梁煜卻苦苦哀求。
「小憶,留下他好不好?」
他甚至朝我下跪:「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會對你們很好的,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