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裡沒有別的學生,不會打擾到別人。
我想起以前梁煜就是用死纏爛打這一招來追的我。
他或許覺得我還是會吃這一套吧。
甚至還帶著梁昭一起來裝柔弱,博同情。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
我每天都盡量無視他們的存在。
白天的時候梁煜會在家裡線上辦公,梁昭則會自己一個人跑到舞蹈室看我和聞朝練舞。
「媽媽,我也會跳這個。」梁昭在一旁極力想要表現。
我沒有搭理,隻一心糾正聞朝的動作。
聞朝的天賦確實不錯,經過這段時間的教導已經好了很多。
不過他以前自己學著跳的時候,養成了不少壞習慣,現在得慢慢糾正過來。
「媽媽!我也要你糾正動作。」梁昭氣鼓鼓地看著聞朝,委屈巴巴地衝著我喊。
我置之不理。
梁昭的舞蹈基礎不是我教的。
那個時候我被梁煜的一句話打擊得自信心全無。
別說當梁昭的老師了,我連自己隨便跳一曲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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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隻能一遍遍看自己以前的舞蹈視頻,激勵自己減肥成功。
或許是耳濡目染,梁昭從小就對拉丁感興趣。
「我想和媽媽跳一樣的舞。」他的小奶音軟軟糯糯,指著視頻裡的我說,「媽媽,漂亮」
我想了想,認真地徵求了他的意見。
「要,我要學!」
於是我將梁昭送去學拉丁。
可是後來梁昭的學習激情逐漸褪去。
直到某天我接到老師的電話,才知道梁昭已經很久沒有去上課了。
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了何苗的存在。
也知道了每次梁煜說是送梁昭去上課,其實是送去找何苗一起玩了。
後來我的親生兒子用怨恨的語氣和我說:「我不要去跳舞,都是你逼我的,你自己沒有拿到國際冠軍,就想讓我去拿。你是自私鬼!」
「我不要你管了,我要苗苗老師!」
心髒像是被人用手緊緊捏著一樣疼。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在梁昭的心裡,我是這樣的形象。
當初要學跳舞的是他,說不想學的也是他。
作為曾經的舞蹈生,我深知這一條路有多艱難和辛苦。
所以再三確認他的意願。
可到最後竟成了我強迫他。
甚至對著一個傷害我的人叫媽媽。
我也不知道這些年的隱忍是為了什麼。
七年之痒,還是沒能逃過。
也是在那一刻,我下定決心,放棄他們。
「退了吧。」我平靜地跟老師說。
不止舞蹈課,有關於梁昭的所有興趣班。
我為他做的所有計劃全部停止。
可是現在他又眼巴巴地湊上前來和我說他要學跳舞。
真不愧是父子倆。
刻在骨子裡的犯賤。
過去的記憶在此刻被喚醒,我冷冷地看著他:「我教不了。」
等到梁煜來接孩子的時候。
他一眼就看到了梁昭的臉上滿是淚痕,還在小聲地抽泣。
「簡憶,你真的要這麼狠心,你還想鬧到什麼時候。昭昭是你的親兒子,哪怕是一個陌生人也做不到這樣漠然吧,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倒是慣會倒打一耙。
什麼話都沒有問,什麼事實都沒有了解,上來就給我定罪。
問我有沒有心?
我的心早就死在了從前,是被他們消磨掉的。
不是什麼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若我說沒有呢?」
8
我以為梁昭和梁煜會就此知難而退了。
畢竟梁昭從小就很要面子。
在家裡人的溺愛之下,像個小霸王,輕易是不會低頭的。
可沒想到第二天梁昭還是來了,隻是撇著嘴,眼巴巴地看著我。
見我一直照顧聞朝,他委屈得眼淚含在眼眶裡,要掉不掉。
我狠心無視。
音樂聲響起,聞朝隨著我打的節拍開始練習動作。
梁昭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面練習。
倒比以前要認真多了。
到底是從小就進行過系統訓練的,梁昭確實要比聞朝這個半路出家的功底要扎實得多。
聞朝自然也看到了,嘴唇越抿越緊。
「不要有壓力,慢慢來。」一節結束,我及時說。
害怕他心裡有了結,後面就很難走出來。
聞朝點頭,沒有過多休息,自己主動練習起來。
梁昭自然是不甘示弱,兩個小孩暗地裡較真,竟是誰也不肯退讓。
我並沒有阻止。
其實有了梁昭的加入,很明顯聞朝的積極性和戰鬥力都提高了不少。
像一頭蓄勢待發的小獵豹。
或許這就是一個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的妙用。
如果說一直都隻有一個人在那裡悶頭學,時間久了,必將疲憊。
也容易陷入閉門造車的困境之中。
時間一晃,就快要到過春節的時間了。
天色黑得越發早,梁煜過來接梁昭,然後又帶來一大堆禮物。
這段時間他總是這樣,熱衷於送各種各樣的禮物。
不管我需不需要,也不管我收不收。
看到什麼,隻要他想送的,就一股腦買給我。
舞蹈室都快要放不下了。
「還是那句話,不要就扔了,我是不會拿回去的。」梁煜提前堵死了我的話。
我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自從家裡破產後,我嘗盡人情冷暖,也學會了節儉。
這麼多東西,我也做不到全部都扔出去。
隻能到時候把實用的東西挑出來送給周圍的鄰居。
沒有人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我想要趕人,梁煜搶先開口:「馬上就要春節,爸媽那邊催得緊,我們明天不得不回京市了。」
「你能不能和我們一起回去,帶上聞朝也可以。」他小心翼翼地詢問,「孩子,離不開你。我,也離不開你。」
梁煜說:「我後悔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小憶,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我第一次喜歡人,難免犯錯,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就好了。」
他說了很多的話,我卻沒仔細聽,無非就是那些話而已。
原來快要過年了啊。
時間可真快。
我搖頭:「你們回去吧,鬧也鬧夠了,梁昭後面還要讀書,你不可能讓他來這個小縣城上學吧?」
就算梁煜發瘋,梁煜的爸媽也不可能同意。
何況他們本來就不喜歡我。
「不是的,我是想說,要不要把聞朝也帶到京市念書,畢竟那裡的教育資源要好得多。」
或許是怕我拒絕,他趕緊又說:「我承認我有私心,但是你既然那麼喜歡那個孩子,自然得為他做打算。如果你同意,以後聞朝的所有費用我都可以出。梁昭有什麼,他就有什麼,我保證會一碗水端平。」
「梁煜,你是要替別人養孩子嗎?」我嗤笑一聲反問。
「隻要你喜歡,我可以。」
「我不可以。」
我將玻璃門打開:「梁煜,我的孩子我自己會養,不勞你惦記和費心了。這次回去以後就別再來了。」
9
梁煜和梁昭回了京市。
偌大的舞蹈室又變得清靜,隻有我和聞朝兩個人。
平日裡梁昭和聞朝雖然看起來不太對付,總是在較勁。
可是人一走,我明顯感覺到聞朝的心情有些低落。
到底是孩子,和同齡人在一起才更加有話題。
今天是新年。
但我和聞朝都沒有親人,就簡單過了。
聞朝的舅舅舅媽像是想起什麼,要過來拜年。
聞朝知道以後,抄起掃把,氣勢洶洶地把兩個人趕走了。
「我這樣是不是很兇?」他趕走了人,然後反應過來,小聲問。
生怕我不高興。
小地方的八卦傳得快。
收養聞朝的時候,我早就把他以前過的什麼樣的日子了解得清清楚楚。
那兩口子不僅霸佔了聞朝父母的死亡賠償金,還虐待聞朝。
後來是我說要起訴,他們才摳摳搜搜還了一半的錢。
剩下的錢非說是養聞朝花掉了。
我雖然很生氣,但是也知道不能趕狗入窮巷。
尤其是這種無賴。
講道理,他們不會聽。
要是趕盡殺絕,他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恐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災禍。
所以最後也就隻能如此了。
吃完年夜飯,這是我和聞朝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
小地方對煙花管控不嚴格。
我買了很多的煙花和聞朝一起玩。
他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也沒空想那些糟心的事。
河邊,晚風寒涼。
我坐在石頭上,手上拿著點燃的仙女棒。
火花綻放,絢爛而短暫。
最後一點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掙扎後歸於平靜。
河對面是一個廣場,放著喜慶的新年歌曲,煙花綻放在夜空中。
每一次綻放都伴隨著人們的驚嘆聲和歡呼聲,熱鬧非凡。
我的心裡不知道為何劃過一絲茫然。
聞朝跑來跑去地玩著煙花,看著他此刻總算像一個孩子,我欣慰地笑了笑。
黑暗之中,手機閃了閃。
我按了接通,是一個拜年電話。
電話對面是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說了新年快樂,我愣了一下,還是下意識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然後電話被拿走,對面換了聲音。
「梁太太,你好,我是田恬的媽媽。借著拜年的機會,冒昧打擾。是這樣的,田恬這邊突然換了舞伴,很不適應,你看能不能讓梁昭再繼續回來當舞伴?」
我回想了一下,總算將名字和腦海中的人對上。
田恬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舞蹈天賦不錯,她的家長也對孩子的天賦很重視。
之前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舞伴,直到遇到梁昭組成搭檔。
兩個人在一起搭檔了好幾年。
後來梁昭不願意再學拉丁,我就給停了所有的課。
舞伴很講究配合度和默契度。
兩個單拎出來天賦不錯的孩子,不一定適合做搭檔。
所以遇到一個好的搭檔很難得。
很多孩子都是從小磨合,一路搭檔到走向更大的舞臺。
砰砰——
煙花升到半空中綻放。
聞朝仰頭往天上看,隨著煙花的炸開,他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清晰,又很快隱入黑暗。
我看著他,對著電話那頭道:「田恬媽媽,梁昭暫時不會學舞蹈了,你要是想要找舞伴,我可以推薦另外一個天賦不錯的孩子。你們可以先來看看他跳的舞再做決定。」
10
大年初二。
一輛掛著京牌的豪車悄無聲息駛入這個寧靜的小縣城。
車門打開,一位穿著考究的人物緩緩走出,緊接著是打扮精致的貴夫人和一位像公主一樣的小女孩。
而我和聞朝兩個人穿著厚重的棉大衣,揣著兜,活像村口賣烤紅薯的。
「田夫人,你好,我是簡憶。」
「你好,簡小姐。」趙雪伸出手和我握了握。
她幾乎是一下車就將眼神落到站在我旁邊的聞朝身上。
「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那個孩子,你們可以先看看。」
都是爽快人,我也沒說廢話,直接進入主題。
一行人來到舞蹈教室。
許是從來沒有見過陌生人,聞朝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摸了摸他的頭安撫:「別緊張,就像是平時練習那樣跳就可以了,你已經跳得很厲害了,媽媽一直看著你的。」
「嗯,我不緊張。」
我笑了笑,然後去放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