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酸、背痛、頭暈,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好像是打碎重接。
我躺了好久,才回過神,忍著疼痛坐直身子。
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好,滲出的血跡被擦拭幹淨。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包扎的結有些熟悉。
沒等我想明白,洞口傳來一陣嘈雜聲音。
有人尋了過來。
領頭的正是慈寧,她居高臨下,細細打量我。
半晌,她蹙眉望向地面,「桑夫人,這好像是男人的腳印。」
我被男人救了的消息不脛而走。
漸漸地,越傳越離譜,到最後傳成了我偷會情夫不慎跌落懸崖。
謠言甚囂塵上,江羨知道之後卻一字不提。
府裡下人偷偷議論這事被他知曉,直接重罰。
我跟江羨解釋,救我的人我也不知道,可能隻是過路的好心人。
他臉色蒼白,勉強勾唇,「無事,我都信你。」
我欲再說,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黯淡。
我有了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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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線劇情要推進,我和陶煙就真成了多餘的障礙。
12
府中喜事還在張羅。
我隱隱心生期待,江羨還是願將正妻之位留給我。
可大婚前日,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我卻被關在後院,變相軟禁。
長公主身邊的嬤嬤找到我,替我解了惑。
她一字一頓,句句誅心,「丞相要娶的,從始至終都隻是我們長公主。」
「長公主心善,也不想磋磨你,隻是她斷不能容忍你。」
「明晚子時,宴席無人在意,後門馬車會送你離開。」
我終於理解了陶煙的絕望。
如果從來不曾動心,那江羨的愛對我來說就無足輕重。
可偏偏,我動了心,存了希冀。
但主線劇情並非我能抗拒的,江羨的女主也不是我。
心灰意冷之下,我答應了。
是夜,丞相府的後門出來一個女子,進了玄色馬車。
馬車一路狂奔至城外。
卻沒有走官道,而是筆直衝著懸崖的方向直行。
駕車的人毫無徵兆地跳了下來,看著馬車掉下懸崖,才轉頭離開。
後方突然竄出來一個身姿颀長的黑衣人,探頭看了看懸崖下方,徑直就要往下跳。
我叫住了他,「江羨。」
黑衣人轉頭,暴露在月色中的一雙桃花眼我格外熟悉。
他被我揭穿身份,也不氣惱。
反倒是勾住我的腰將我緊緊鎖進懷裡,力氣極大,像是要把我勒入骨血中。
「還好你沒事,是我不慎,讓人鑽了空子。」
我用力掙脫,「你給我解釋一下。」
江羨握緊我掙扎的手,低聲道,「解釋什麼?」
「解釋一下,新婚夜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眸子黑沉,深吸一口氣,「我來找你,我以為……」
「我又不傻。」
13
陶煙被關禁閉之後,曾悄聲跟我說,「桑晚,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劇情有些出入。」
「我感覺將軍他,不是真的傾心長公主。」
「你信我。「
「他看我的眼神不會作假,我覺得,他好似在保護我。」
那時她說青荇的魂魄纏著她,使她夜夜不得眠。
可我們倆都是唯物主義者。
自然不信這個,這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也是從那時起,遲扉一反常態,直接給她關了禁閉。
後來在我想法子脫身時,江羨開始早出晚歸,有時身上還會帶著慈寧府中常用的桂花香。
慈寧的東西也開始頻繁出現在江羨的書房。
關於江羨有心迎娶長公主的流言也落入我耳中。
我也失落過。
覺得這是女主光環所致,在她面前,江羨對我的愛頃刻間蕩然無存。
可我卻偶然發現,丞相府的護衛加了三倍。
我隱隱有了些猜測。
在慈寧的嬤嬤找到我時,我突然意識到有些東西被我忽略了。
直到,我想起我傷口獨特的包扎方式。
跟江羨打結的方式一樣。
江羨笑著低頭吻我,「你倒是長了不少心眼。」
我伸手擋住,滾燙的吻落在我掌心,我忍不住顫慄了一下。
這人撥開我的手,捏住我下巴,舌尖撬開唇齒,語氣蠱惑,「你這麼聰明,我隻想親你。」
我的尾音被他吞吃入腹,漸漸模糊。
「我不管,我要知道真相。」
14
我這才知道。
江羨和遲扉,還有聖上,一起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南遷都城,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罷了。
慈寧歸來隻是衝著皇位而來。
她要的從來不是什麼將軍丞相,而是整個大淵國。
「當時先皇去世,將皇位傳給了聖上,長公主毫無勝算,她選擇和親贏得名聲。」
拉攏到鄰國的支持後,她要蒙國國君假裝暴斃,造成內亂不休的假象。
她歸來想要挑撥遲扉、江羨和聖上的關系,將這些權利頂峰的男人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以身入局,徐徐圖之,竊取整個大淵國。
今日她與江羨大婚,蒙國的三十萬大軍正駐扎在梧城外 50 裡外。
隻等著趁都城新定,群臣慌亂時挾聖上直接逼宮。
隻可惜,現在她的大軍已然潰敗。
她給聖上敬的斷腸酒,也被換成了普通果酒。
一朝潰敗。
「長公主智謀才計不輸聖上,她即位,未必不是明君。」
「可她與蒙國結盟,妄圖竊取整個大淵,這我萬萬不能接受。」
江羨望著遠處山巒,語氣堅定。
「我要守護的是整個大淵的百姓。」
微風掀起他高梳的發髻,他牽過我的手,意氣風發,「現在,我要守護的還多了一個你。」
我錯愕,下意識反駁,「我也是大淵的百姓。」
「才不多我一個。」
江羨輕笑著看我,眼神深邃,「夫人說得是。」
15
回到府中,我還有些恍惚。
書裡的女主突然變成了大反派。
遲扉和江羨早就知道一切,都將計就計,陪著慈寧演了一出大戲。
這個作者也太坑了,把我和陶煙嚇夠嗆。
那我和陶煙的結局又是如何呢,難道說後面還有我們的劇情?
早知道那時候多看點就好了。
浴桶裡的水慢慢變涼,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直到,身後一隻手覆住了我的眼。
江羨聲音裡帶著笑意,「夫人想得如此入神,連澡都忘了洗了?」
「不若為夫代勞吧。」
我未著寸縷,聞言不由往水下縮了縮身子。
卻被江羨撈了出來,「躲什麼?」
他擠進了浴桶裡,腹肌溫熱,我被蒙了眼觸感越發明顯。
我耳根紅透。
水是微涼的,可我卻像是被煮熟了。
偏偏他貼在我耳邊語帶蠱惑,撩撥不休。
後來我索性放棄了掙扎。
死死咬唇時,隻聽到耳邊水聲激蕩,夾著他滿足的嘆氣聲。
不管了,先享受吧。
自從從悲空大師那裡歸來那日我跌落懸崖,就再沒有和江羨同榻過。
這一晚,兩人都情動得厲害。
等到我終於回到榻間,才驚覺自己的腰都快斷開。
16
慈寧入獄,長公主府被抄家。
陶煙也結束了禁閉。
我去看她時,她面色紅潤,舉手投足間眼神魅惑,一點也不像關了禁閉的樣子。
看得出來,遲扉將她滋養的極好。
青荇給我捧了茶。
那日長公主命人下死手。
但她卻被遲扉秘密帶走,保存了姓名。
陶煙心情極佳,「慈寧得到懲罰,遲扉大仇得報,也算是上天開眼了。」
原來那時荷棠郡主說長公主和親遲扉落淚,是因為遲扉明知慈寧害死自己雙親。
可他卻無法親手手刃仇人,甚至還要裝出愛慕她的樣子。
一時恨極,落了淚。
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
遲扉近日開懷不少,待陶煙更體貼了。
我們商量半天,得出結論。
「就先這樣吧。」
陶煙長呼一口氣,「哪怕以後結局不好,我也認了。」
「這樣帥又活好的男人我也睡上許多遍了,不虧。」
我想起江羨在床笫時與平日斯文優雅截然不同的一面,深以為然。
反正悲空大師也說了,「行至水窮,坐看雲起。」
走一步看一步吧,人生不都如此。
隻有一點。
南遷都城隻是計謀,我們還是要回到北方。
遲扉和江羨都有些頭疼。
但我與陶煙卻已想好了。
「接下來我們的計劃,是將鋪子開遍北邊八城。」
南方這邊鋪子的掌櫃已經用得很順手。
我和陶煙一致覺得,就算不是書裡的女主,可我們倆是自己人生的大女主啊!
大女主,當然是要好好搞事業。
回到原都城三個月。
我和陶煙一起尋找合適的鋪面,進了一家掛了轉售牌的茶館。
生意冷清至極,難怪要轉售。
索性茶館位置很好,裝修風格也很新,稍微改改就可以用。
下樓時,茶娘子被刁難。
我和陶煙快步上前,剛好聽到她低聲說,「我真想一口鹽汽水噴死你啊!」
這熟悉的語調,我和陶煙一起反應過來。
「童溪。」
17
茶娘子抬起頭,正是我記憶裡那張臉。
我:「天王蓋地虎,」
她眨了眨眼,「寶塔鎮河妖。」
陶煙:「宮廷玉液酒,」
她沒有一絲遲疑,「一百八一杯。」
她撓了撓頭,「504 在幾號樓?」,我和陶煙異口同聲,「42 號樓。」
穿書前,我們住在 42 號宿舍裡的 504 寢室。
在空蕩的茶館裡,我們三個緊緊抱在一起。
童溪哭出聲,「太好了,我找到你們了, 嗚嗚嗚。」
後來我和陶煙說了自己的情況。
童溪眼眶更紅了, 「哇,你們倆命都那麼好, 都穿成了女主。」
「就我最慘,我不僅是炮灰,還要孤獨終老。」
我和陶煙聽了這話,險些發作。
我咬牙切齒, 「你但凡早穿來一年呢?」
陶煙灌了一杯茶, 「笑死, 結局定了你來了,一點劇透的作用都沒有。」
我們在童溪口中得知,現在的情況與書中大差不差。
長公主作為書裡的大反派。
自以為文臣武將都是她的人,殊不知, 一切都是做給她看的。
她引的三十萬蒙國士兵從南部山谷偷渡。
先是被從來而降的巨石陣法打了個昏頭漲腦,後又被一舉殲滅。
至於整本書叫《同喜共盞》,是個雙女主甜文。
我和陶煙本就都是女主。
劇情先抑後揚, 但我們倆都隻看到了不好的部分,憑空給自己添了不少煩惱。
陶煙有些不忿。
我卻覺得很有意思, 「最起碼我們避開了原有的一些悲情戲份。「
「還豐富了我們倆真正大女主的角色,有了自己的事業。」
也算不錯。
18
我終於還是迎來了大婚。
十裡紅妝, 豔絕京城, 成了江羨真正的妻。
大婚當晚, 丞相眉眼溫和, 我摸著他的腹肌激動不已。
卻在他吻上來時, 突然止不住地嘔吐。
太醫來得極快, 「恭喜丞相,丞相夫人有了身孕。」
所有人都在笑。
唯獨好脾氣的丞相, 罕見黑了臉, 「新婚夜做不得新郎, 真真是……」
我就著他的手吃葡萄,聽他幽幽抱怨, 更開心了。
第二日, 童溪趕了過來,「哦, 我忘記了, 你在大婚之夜會孕吐。」
我翻了個白眼,「你這個馬後炮。」
懷胎六個月的時候, 我與陶煙研究了半天我的肚子。
陶煙摸摸鼻子,「你這肚子又圓又尖的,看不出來。」
我也頭疼, 「我現在最愛的就是酸辣粉,越酸越辣越喜歡。」
不管了。
我們倆直接定下娃娃親。
童溪扣了扣手, 「這……好吧,也可以, 就看以後玳玳的性取向了。」
我和陶煙兩臉痴呆。
童溪理所當然道, 「你這胎是龍鳳胎。」
1
「??」剛進門的將軍和丞相,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我們仨人看著這個場景,默契地笑出聲。
陽光越過窗柩, 和風拂過紗簾,細碎的光陰裡終究填滿了幸福的底色。
人間何所以,關風與日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