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相見完那些青年才俊,卻沒一個感興趣的。
隻因我曾擁有過更好的。
身材比江羨好的,相貌不如他,相貌與他比肩的,身材又差得遠。
我管這叫,曾經滄海難為水。
陶煙對此憤恨不平,她倒是對美男極感興趣。
畢竟她穿進來也隻睡了將軍一次。
偏偏就那一晚她竟有了身孕。
她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選擇生下這個在原文裡小產了的孩子。
日日隻能見著我與那些美男子相見,饞得直流口水。
生完女兒玳玳後,陶煙好不容易養好身子,打算拍個魁首獎勵下自己。
人還沒到手,就被將軍給逮到了。
江羨聽了我討好的話,眼裡的柔情如有實質。
不得不說,丞相大人真的很好哄。
6
門裡兩人爭吵聲不斷,還夾雜著瓷器落地的清脆碎裂聲。
我上前一步,打算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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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放開我,遲扉你屬狗的……」
裡面卻開始傳來不合時宜的聲音。
江羨眼疾手快撈住我的腰,「別管他們了。」
好好好,一時半會不用擔心陶煙被打死了。
江羨跟著去了我們的住處。
奶娘正在院裡踱步,懷裡剛一歲的小娃娃咬著手指,包著兩汪眼淚,哭得可憐兮兮。
丞相蹙眉望了一眼,「遲扉的種?」
我點頭,就這眉眼,但凡見過遲扉都能認得出來。
也幸好遲扉雖是武將,但總歸是個俊秀的美男子,不然有陶煙操心的。
這晚,遲扉看著和他長得極像的玳玳,呆愣在原地。
片刻後。
他望向陶煙的眼睛裡全是控訴:「你竟然生了女兒都不給我去個信。」
那麼大一個將軍,突然就哭了。
一旁跟著回來的荷棠郡主睜大了眼睛。
沒了陶煙這個冤大頭,她如願拍到了楚韫。
此刻她心情奇好,邊嗑瓜子邊看遲扉落淚,「表哥,這是我二次看你哭。」
陶煙好奇問道,「第一次是因為什麼?」
「就是長公主要和親那次……」
遲扉冷厲眼神掃過,荷棠郡主縮了縮脖子,噤了聲。
但我和陶煙都聽得很清楚。
哪怕我們兩個逃出京城,成功給自己續了命。
可這改變的隻是劇情的冰山一角。
事實上,兩個小小炮灰角色的輕微變動並不影響劇情。
真正屬於慈寧長公主這個女主的主線劇情依然在有條不紊進行。
兩年時間,慈寧長公主已經從寡居歸來的無權公主成功躋身朝堂,成為一品女官。
她建女子學堂,幫平民女子謀得求生手段。
又廣興農事,為推行高產作物親自躬身於田壟之間。
她的大女主劇本走得極穩,名聲也極好。
更重要的是,她與丞相江羨、將軍遲扉皆是知己,成功讓劍拔弩張的兩人握手言和,共守山河。
即使遠隔千裡,我和陶煙聽到關於她的傳聞,也都是好評。
想到這裡,我心下一沉。
隻覺得心口酸脹,有些不是滋味。
再看陶煙有些灰敗的臉色,顯然與我想到了一處。
這本書終歸不是我們倆的故事。
丞相大人,也不會是我的良人。
7
所以,當江羨提出要帶我回京的時候,我拒絕了。
江羨微微詫異,「你不是等著我接你回家嗎?」
他好看的眉眼在燭光下更顯俊朗,我一時難以招架。
好在我很快想到了合理的理由。
「我聽聞長公主說,女子總要有自己的事業的。」
坊間傳言,長公主建女子學堂之事,正是江羨幫她促成。
「你看,我在這裡也開了不少鋪子,我若是走了,就可惜了……」
江羨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修長手指撥正了我耳墜上的流蘇,「原是為了這事,你不想回京城也無妨。」
果然,提到了長公主,他就好說話得很。
我本應開心,可心裡卻又悶悶的。
江羨語氣悠悠,「聖上本就想南遷都城。」
在我呆滯的眼神裡,他接著說道:「依我看,這梧城改做都城倒也不錯。」
接下來的幾個月,江羨和遲扉竟都留在了梧城。
我不知道書裡的原劇情如何。
但我肯定,現在定是偏離了原劇情軌跡的。
比如說,眼前借著月光給女兒玳玳表演劍舞的遲扉將軍。
據說當年有鄰國使臣曾在宴席上表示想看戍邊將軍舞劍,反惹他大怒。
「我是武將,而非戲子。」
遲扉連聖上的面子都沒給,當場拂袖離去。
此刻他手執一柄長劍,一身白色衣衫在杏樹下飛舞。
衣袂蹁跹,矯若遊龍。
玳玳窩在陶煙懷裡,拍著小手哈哈笑。
於是,她的將軍爹爹舞地更起勁了。
至於丞相大人,也沒闲著。
適才風動,池塘後的竹林裡竹枝搖曳,泛著點點亮光。
我隻贊嘆了一句,「流螢真美。」
江羨就轉頭拿了個透明紗袋進了竹林。
等他再出來時,手中紗袋儼然成了燈籠,裡頭流螢閃爍。
江羨勾了唇角,「天上繁星,地上流螢,你都適配。」
我看見他鼻尖晶瑩汗珠,心跳有一瞬的遲疑。
這晚我在江羨身下失神之際,一眼望見床榻那頭懸掛著的流螢。
明明滅滅的不止它們,還有我的心。
明知不該,還是沉溺。
8
平心而論,江羨是個頂頂完美的夫君。
他尋到我時,我本以為他這樣位高權重的人定然會對我加以重罰。
沒想到,他輕易就被我糊弄過去。
甚至還待我比之前更好。
梧城外極具盛名的情人坡,據說爬上去就能攜手一生。
江羨聽說之後躍躍欲試,特地和我換了同色衣衫前行。
最陡峭的那段,是他背著我一步步走上去。
我給他研制的珠光墨,用來題詞字跡數年如新。
隻可惜缺了材料,產量極少。
他卻全用來為我畫了人像圖,「這樣你的音容笑貌就可以永久留存了。」
我好像知道那些小說裡穿書的女主為何會愛上男主了。
被偏愛的時候,沒人能抗拒愛意。
陶煙也有了這樣的心思。
遲扉雖是武將,算不得體貼入微,卻也是細節滿滿。
她生辰那日,遲扉竟讓珍馐坊的大廚復刻了她曾經提到的火鍋。
哪怕他未曾見過,哪怕他吃不得辣。
火紅的湯底沸騰,熱氣撲騰到面龐時。
我看到陶煙眼眶裡晶瑩淚珠。
她和我一樣。
在不屬於自己的劇情裡動了心。
玳玳會流利叫爹爹之後,遲扉經常抱著女兒向江羨炫耀。
某個夜晚,丞相咬了咬我的耳朵。
「晚晚,給我生個女兒吧。」
「兒子也行,要是兒子就把遲扉那廝的寶貝閨女拐過來。」
我一時情動,點了點頭。
但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住了。
「算了,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候。」
「等我正式娶你。」
我現在的身份是妾,生了孩子也隻能是庶子庶女。
「我已向聖上請旨,待都城遷完,我們就完婚。」
「晚晚,你值得正妻之位。」
在他璀璨眼神裡,我心跳如雷。
我漸漸有些動搖。
書裡江羨要迎娶慈寧,可此刻他的眼裡是我,心裡是我。
陶煙也很困惑,「你說為什麼,書裡我們的結局是那樣的呢?」
可惜,我不是主角。
陶煙也不是。
等到長公主真正到來,我們才知道女主光環有多強大。
9
半年後,都城南遷。
聖上入駐梧城新建的宮殿,隨行而來的還有慈寧長公主。
就是從這時起,我和陶煙的生活天翻地覆。
起初是公主府賜宴,宴請高門貴婦。
我和陶煙也被下了帖子。
哪怕我們倆做了萬全準備,但還是出了事。
照顧玳玳的婢女青荇當眾頂撞了長公主身旁的嬤嬤。
我們趕到時,青荇散著發,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臉上還有新鮮的巴掌印。
她的聲音帶了哭腔,「玳玳小姐是將軍的親生女兒沒錯。」
長公主睨她一眼,拂過自己精致的護甲。
「遲扉是真男人,自然不願血脈流落在外。」
「既然作為正統小姐養了,你這丫鬟也得學學規矩。」
彼時剛有零星傳言。
說將軍繼室是跟人私奔給將軍戴了綠帽,將軍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大度原諒。
她輕輕一言,竟好似坐實了陶煙不甘寂寞行苟且之事。
陶煙在一種貴婦的窸窣譏笑聲裡握緊了拳。
「長公主見笑了,婢女是我在街邊買的流浪子,不懂規矩。」
「還請長公主不要生氣,我回去讓她好好學學禮數。」
慈寧掩唇而笑,「將軍夫人真是心善,倒顯得我太苛刻。」
「我不是……」
「青荇頂撞長公主,帶下去杖責二十。」
身後遲扉的聲音傳來,適時打斷了陶煙的解釋。
青荇知道自己惹了禍,一言不發被帶了下去。
整場宴會陶煙都憂心忡忡,我也提心吊膽。
青荇才十五歲,是陶煙在街邊買來的。
那時她父親新喪,兄嫂想要把她賣給人牙子。
為了避免被賣到青樓,她搶先一步,賣身為奴。
此後就一直跟在陶煙身邊。
我握緊了陶煙的手,「不會有事的。」
杖責二十雖重,但是受點皮肉之苦,也好過丟了性命。
哪成想,宴會結束後噩耗傳來。
青荇死了。
10
「她才 15 歲,桑晚你知道的,她並沒錯。」
我們已知曉原委。
有人當面說玳玳是野孩子,青荇沒忍住回了嘴。
她據理力爭,公主府的人卻拉偏架,甚至按住她的雙手讓她硬生生挨了一掌。
那個挑事的婢女是一個六品官夫人帶來的。
若是無人教唆,她斷然不敢當著青荇的面汙蔑將軍夫人。
從頭至尾,都隻是一個陰謀罷了。
可偏偏,很有效。
一條生命頃刻間消失。
明明去參宴前她還那麼活潑,俏生生地問陶煙今晚吃不吃蝦餅。
人命如草芥。
對我們這兩個現代人的衝擊實在太大。
很快,陶煙和遲扉的關系跌至谷底。
「桑晚,我很難不怨他,如果不是他下令杖責……」
陶煙在短暫時日裡暴瘦一圈。
此刻她淚流滿面,眼含懼意,「我們可能逃不開書裡的結局了,隻是延遲到來而已。」
我心疼地抱住她,「別怕。」
「實在不行我們再跑一次,我們可以去別的國家。」
幸好,我早有準備。
被找到那時,我就隱隱有種直覺,劇情還在繼續。
隻是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她就被關了禁閉。
將軍府固若金湯,根本無法神不知鬼不覺帶走陶煙。
遲扉聲音泛著冷意,「陶煙她近日惶恐不安,我怕她憂思過度,先不讓她見客了。」
最後我拖來了江羨,才見到了陶煙。
她更瘦了,下巴尖尖,手腕骨頭凸起。
「桑晚,青荇沒走,我好幾夜都見到她了。」
她眼睛裡泛著血絲,大滴眼淚滾落,「她死得很冤枉,她恨我。」
「恨我不能給她討回公道,恨我不能救她。」
她快被愧疚折磨瘋了。
我握住她冰涼掌心,心裡開始發疼。
這就是我們這些炮灰角色的宿命嗎?
可我,還不想接受。
11
寒禪寺悲空大師回歸,據說他已半神之身。
我隱隱有些希冀。
想問他身在此局,我和陶煙又該何去何從。
祈福那日,我手氣極佳,一次就抽中了籤王。
身後的慈寧長公主頃刻間變了臉色。
可我無暇顧及。
悲空大師解了籤,「行至水窮,坐看雲起。」
再細問,他卻不欲多言。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上都在想著他的話。
直到馬車陡然顛簸,我撩開簾子,發現架馬的人已不見,車轅上隻剩零星血跡。
沒等我細看,馬車突然加速。
我隻感覺耳畔風動,頃刻間便跟著馬車一同墜下懸崖。
風聲呼嘯而過,我跌落至谷底。
幸運的是,早上出發時嬤嬤將馬車裡的墊子換成厚重的絲綿墊,緩衝了墜力。
意識逐漸模糊時,我被一個黑衣男子抱起。
等我再醒來時,躺在一個山洞裡,身下還墊著馬車裡的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