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猶豫著開口。
江遊虞已經將冰塊處理好,輕輕摁在我額頭上。
隻一眼,世界上就會多一個因為看見美女而失血過多的女性發生社會性S亡。
我忍無可忍替她攏好胸前的衣服,無可奈何道:「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呀?」
「好吧,都怪我,別生氣。」
頗有幾分「我知道,下次還敢」的囂張。
「你剛要說你覺得什麼?」
「我覺得……」
她笑眯眯地看著我:「想好再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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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都懂,她隻想讓我親口說出。
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屈服。
勇氣:歸零歸零歸零——
我扶著頭上的冰毛巾仰頭癱倒,像一條擺爛的鹹魚:「我覺得挺好的,你別後悔就行。」
唇上傳來另一陣柔軟,她說:「不會後悔,我對你可是感覺至上,女朋友。」
我不信。
怎麼會有人莫名其妙喜歡一個人?還是一個普通到丟進人群都找不到的人。
7
我攔著江遊虞和我一起上宿舍樓的腳步,認真嚴肅地說:「先說好,我們不公開。」
「為什麼?」江遊虞很失落。
「求你,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總不能說,我媽和我一個學校,被她知道我會被打斷腿吧。
江遊虞妥協:「太可愛了,你犯規。」
我很後悔那天說出「唯一」二字。
江遊虞超級超級黏人!吃飯要陪,逛街要陪,出門玩要陪,就連去自習室也要陪!隻要有空最好都陪她。
每次想要拒絕的時候,她就會微微挑起我的下巴強迫我和她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對視。
「上次才說的唯一……」
「師父別念了,我跟你走。」
讓人心軟得沒法拒絕。
為了記錄戀愛,江遊虞特意買一部拍立得拍我。
我先是下意識拒絕:「我拍出來不好看,不過我可以給你拍,你好看。」
「寶寶……我已經失去唯一的公開官宣照了,現在連一張偷偷看的也不能有嗎?」
可憐的我被江遊虞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妥協:「有有有,拍拍拍。」
她霎時眉開眼笑:「塗口紅!快來,我精挑細選的色號。」
我認命地噘起嘴。
「顏色有點深,我擦一下,」她的手指撫上我的唇,重重碾過每一寸,「好軟啊!」
她調戲我?!
我氣得牙痒痒,一口咬上那手指。
她也不惱,被咬住的手指輕輕攪動。
「這個時候就別挑逗我了,寶貝。」
她怎麼好意思反客為主的?!
閃光燈乍現,此時此刻氣得腮幫子鼓成河豚的我被保存進小小的相紙中。
「我還沒擺好姿勢你就拍!啊啊啊好醜,這張歸我。」我跳起來去夠她的手。
「這張太可愛,不行,我要收藏起來。」
我蹦起來也夠不著,隻能眼睜睜看著江遊虞拿出皮夾將照片塞好。
人生就是一場巨大的妥協。多大點事兒,她都不嫌醜,我眼不見為淨。
「那你別給別人看。」
「他們想都別想,這是我的珍品。」
8
即使在我特意要求不公開關系的情況下,大家還是精準地吃起了我和江遊虞的瓜。
有坊間傳聞,說我在費盡手段、挖空心思地追江遊虞。還有人說,江遊虞在耍我,等她玩夠以後就會甩掉我和家裡的聯姻對象結婚。
前者倒反天罡,後者半真半假。
上次傳得這麼離譜的還是林杳杳和方乘夏。
自從和江遊虞在一起,她每天都會找我一起吃飯,打破我和林杳杳以往的習慣。
當她們兩個都約我飯時,我真的恨不得有絲分裂出一個我自己去哄這兩尊大佛。
比如現在剛下早八回宿舍。
林杳杳瞥見我手機的消息,緊緊攬住我的手。
「岑沫!你必須陪我,你已經超過三天沒和我吃飯了!
「你以前都不這樣的。」
以前就算是生對方氣,到飯點我們也還是會一笑泯恩仇,一起下樓吃飯。
我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議:「要不……下次?你先和方乘夏一起?」
積攢多日的不滿爆發,林杳杳眸中閃著淚花,委屈質問:「岑沫,就算我談戀愛,我都把吃飯的時間留給我們一起。可你呢?飯不和我一起,自習室不和我一起,一下課就去找江遊虞,現在還把我推給方乘夏。明明我們才是最最好的。
「你最近很奇怪,對我一點也不好。岑沫你能不能變回來呀?」
「別,我不答應!」
江遊虞從天而降擋在我們中間:「你離遠點,我好不容易撬到手。」
「你算老幾,和我相提並論,我和她是七年的好閨蜜,七年!你別想取代我!」
「我是她女朋友。」
平地驚雷。
林杳杳僵在原地,罵人的話戛然而止。她茫然地哭著,眼淚大顆大顆落下,砸得我手足無措。
「岑沫,你怎麼不告訴我啊,我不是你最最好的朋友嗎?還是我不值得信任嗎?
「可明明我是世界上最希望你能幸福的人。」
我最怕林杳杳哭。
她那麼愛笑的一個人,哭起來怎麼也止不住,好話和承諾說得越多,她哭得越兇。
林杳杳跑了,我們追到棧道時走散在蘆葦叢中。
江遊虞上前牽住我的手安慰:
「別急,這條路通宿舍區,她應該是回去了。」
人心注定不能是一心兩用的,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我做不到一次哄倆。
我現在隻想去和林杳杳解釋。
我強忍著焦慮對江遊虞說:「你先回去吧,我和她解釋一下,我們下次再一起。」
「我今天起大早化好妝,還特意提前一周就開始訂情侶餐廳,慶祝我們戀愛 100 天。
「你不先陪我嗎?」
「我根本不在乎是第幾天。」
我的腦子嗡鳴不止,全身細胞叫囂著追上林杳杳。又一次嘗試像過去無數次那樣逃避,隻要氣走那個人,她就會主動放棄。
即使這是違心的話,即使還未送出的禮物已經精心放好。
「那你在乎什麼,林杳杳嗎?」
江遊虞也哭了。
她就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我。強忍著的眼淚在她眼眶中打轉,而後從眼角滑落。
她也會走嗎?
我不知道。可我不想要她離開,於是迫切用一個擁抱將她挽留。
「對不起。我又亂講話了。我沒有不在乎,我知道 100 天要到了,早就準備好禮物送你。
「我隻是想早點去和她解釋,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她你談戀愛了?我們又不是地下情,她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腦海中閃過的辯解都蒼白得不堪一擊。
我苦澀地說:「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勇敢。
「有眼睛在盯著我,我害怕。
「我不能讓他們知道。」
「他們」是我的父母。
我媽是大學教授,我爸是高中老師。平庸的我,人生從落地那刻起就是既定的軌道。
我不能喜歡男孩子,不能喜歡女孩子,要想著讀書,想著怎樣用成績換他們閉嘴。
他們會以千萬種方式讓我付出一切走到他們預想的位置。
我喜歡江遊虞,我無法擺脫被操縱的命運。
她是我曾短暫捧在手心的月亮。等到掌心的水流盡了,月亮又回到天上。
「如果你……」
她上前吻在我的唇上,兇狠而柔軟,我嘗到其中甜膩的蜜桃味。
風搖晃著一片蘆葦,擋住所有目光,我們躲在影子裡痛苦地吻著。
一個吻堵住我所有的退路。
江遊虞固執地說:「一百天不談分手。
「一百天以後我也不會放手。岑沫你會嗎?」
我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我不放。」
我愛她,那我想,為什麼我不可以再勇敢一點爭一個結局?
江遊虞輕笑一聲,擦幹眼淚,終於露出一個心安的微笑。
「我第一次遠遠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特別特別好,雖然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
「去告訴她吧,我在樓下等你,別太慢。」
江遊虞陪我走回宿舍。
9
回來時,林杳杳的情緒已然平靜下來。
此時宿舍隻有我們,是最好的機會。
「杳杳,我們談談。」
「嗯。」
林杳杳放下手中的筆,轉過身對著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你知道我媽是這裡的老師,所以隻能瞞住。而且我之前也不確定江遊虞是不是隻是對我一時興起,怕過段時間分手會傳出不好的消息。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林杳杳似乎並不太關注我的理由。
「什麼時候發現的?」
「什麼?」
「你喜歡女生這件事?」
我隻思考一瞬間,便說:「遇見江遊虞以後,我想主動牽住她的手。」
她眼神晦澀不明,最終那目光又變得如同她第一天主動和我搭話時那樣清澈和愉快。
像是除去胸口的大石。
挺好的。總要有人絕口不提,有人裝傻到底。
都挺好的,至少我們會是永遠的家人。
「這個秘密我會替你保守好。以後我還是你最最好的朋友,我永遠站在你身邊。
「去找她吧,我看見她在樓下等你了。」
我沒忍住給她一個擁抱:「謝謝你。」
「別謝太快,你還是要抽出時間陪我,一起鞏固我們的友情。」
林杳杳是最好的親人。
10
送給江遊虞的禮物是我兼職攢了三個月才買下的一顆小寶石。
如同火靈鳥玫瑰一樣絢爛的日落色帕帕拉恰,點綴月光似的銀環。它並不作為一枚宣示主權的戒指,它是放在胸口上的項鏈吊墜,裝飾江遊虞漂亮的鎖骨。
「你不想看看我送你什麼嗎?」
我知道江遊虞並不習慣當著送禮人的面拆開對方送來的禮物,但我還是很想看到她收到這份禮物的表情。
她拆開那個小小的絲絨盒子,當戒指在燈光下折射出光芒時,她的眼睛染上薔薇色的雲。
「戒指?!原來是項鏈,沫沫幫我戴上。
「你怎麼想到買這個?
「好漂亮,我很喜歡。」
如我所想那般漂亮。
她嘴巴喋喋不休,相對於餐廳的氛圍來說有些吵,但我很喜歡聽她講話。
「你好像不是很會喝酒,我教你?」
我確實不會,不然當初就不會被一杯愛爾蘭之吻放倒。
「你先靠過來。」
「然後呢?」我乖巧挪動。
她淺抿一口酒,捏著我的下颌吻下,唇舌交纏,酒氣順著呼吸被味蕾捕捉,是濃烈的葡萄酒香氣,但又不會讓我醉。
江遊虞回味似的舔舔下唇,一副毫不餍足的模樣。
「這酒很好,我們多嘗幾次吧。」
事實證明,酒氣積少成多還是會讓人醉醺醺的。
我靠在江遊虞的肩膀上,有些困。
迷迷糊糊間,我問她:「你為什麼喜歡我呀?」
「因為你很好。」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們還不認識。我外婆家在流浪貓救助基地附近,我經常去遛阿黃的時候就會看見你。你有一次被小貓抓到劃痕都沒有放開它,硬是把溜到陽臺邊沿睡覺的它抓回來。我就覺得你好勇敢,痛了也不松手。第二天纏著繃帶也要來陪玩,看得我都羨慕小貓了。
「不過後來就沒見你來了。」
「被劃了,我媽不讓。」
我在她耳邊喃喃:「原來這麼早啊。我好像有點印象,那條大黃,你遛它的時候是不是經常戴一副墨鏡和一頂帽子?」
「對啊。
「後來再見到你就是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