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府裡人說,我會被送上姑爺的榻,成為小姐固寵的工具。
可小姐懷孕後,不僅沒這麼做,反而更溫柔了,一邊為我操辦出府事宜,一邊忙上忙下為我準備親事。
她說我是她的妹妹,本應如此。
可沒見到我成親,她就被公主活活燒S。
之後我不吵不鬧,以娼妓的身份靠近恆王,一點點取代公主的位置,將她剝皮抽骨。
1
我叫劉蘭,是小姐的陪嫁丫鬟。
及笄那年,她和姑爺為我擇了門親事,還讓我買喜歡的首飾,給我添置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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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嘻嘻地挑了一支發簪。
那簪上的蘭花小姐喜歡,我也喜歡。
等出嫁時,小姐親自為我簪上,想想都高興。
我一路蹦蹦跳跳回府,遠遠看到府裡生了大火。府外擺著幾十具屍首,有老爺,有夫人,還有平日裡和我一起勞作的姐妹。
姑爺半跪在那兒,一身狼狽,他雙臂環抱住小姐,輕輕擦去小姐臉頰的灰塵,一遍遍喊小姐的名字。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有人救火,也有人可憐姑爺,年紀輕輕就成了鳏夫。
人真的好多,都在指指點點,唏噓不已。
姑爺意識到什麼,慌亂扯下自己的外衫,包裹住小姐燒得焦黑的身體,伏在地上哭。
我失了魂,定定地站在原地,等天黑了,人都走光了,才後知後覺地走上前。
姑爺一直保持一個姿勢,佝偻身子抱住小姐。
他生得白,雋秀的眉眼在月光下更好看了,眼下被烈焰灼出傷口,眼淚混著血跡,從姑爺的側臉滑下,平添幾分妖冶的美感。
小姐說,姑爺不僅才學淵博,還生得好看,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
要不是因為青梅竹馬的緣分,她不一定能找到這麼合心意的夫君。她說嫁給姑爺,是她的福氣。
可在我心裡,小姐才是世間最獨一無二的美人,姑爺娶了小姐,才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小姐比尋常人家的小姐溫柔,也更愛笑。
她教我認字,那些字晦澀難懂,我聽得直打瞌睡。小姐不厭其煩,一遍遍地在我耳邊念,一遍遍教我寫。
堂前花落,她笑得眉眼彎彎,還教我寫下自己的名字。
現在一把大火,燒盡前塵過往。
2
這是我第二次體會失去。
我無措地跪下,把簪子放到小姐手心:
「小姐……你說過,會送我出嫁。」
我這才發現,碰到的隻有一寸焦骨。
我怕她疼,隻好趴在地上,用臉蹭她的掌心:「小姐,你最喜歡捏我的臉,以前我總是躲,現在我都聽你的,你快捏捏。」
「小姐,你怎麼不捏了,你說話,說話啊……」
小姐S了,連帶未出世的孩子,一屍兩命。
路過的公主啐了一口:
「本宮得不到幸福,她不過一介凡夫俗子,憑什麼?」
聽到這話,我身子僵住,下意識要反駁。
姑爺一把將我拉住,他抬頭看了眼公主。
他本來就生得好看,此時眼尾掛著血淚。
猶如碎玉泣血,更似仙子墮塵。
公主看呆了,倔強地偏過頭去:
「本宮剛與驸馬解除婚約,你夫人挺著肚子,手裡還拿著婚書庚帖招搖過市,真是放肆。」
「她就是存心看本宮的笑話,才在本宮婚約解除時跳出來炫耀,沒有將你們滿門抄斬,已經是本宮仁慈。」
婚書庚帖……
想到小姐為了我的親事出門打點,才引來一場無端禍事。我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止不住地發抖。
姑爺輕笑一聲:
「如此說來,倒是夫人的不是,多謝公主寬恕我等。」
他眼尾微紅,俯身給公主行禮,公主竟然害羞了,隻是依然昂起高高的頭顱道:
「說到底隻是那賤人的過錯,本宮看你們可憐,可以發發善心,收留你們主僕入公主府。」
姑爺動作頓住了,他低笑兩聲,就折彎了腰:「草民,多謝公主殿下!」
「夫人雖是罪身,與我好歹夫妻一場,容公主讓在下為夫人斂屍。」
公主剜了一眼小姐的屍身:「不過一個賤人,扔山裡喂狼不就好了?S就S了,有什麼在乎?」
「還是說,你敢違逆本宮的話?」
姑爺也不惱。
可我明白,我們得有一個人留下,留下為小姐收屍。
公主明顯看中了姑爺,他沒有選擇。
隻有我,也隻能是我。
我忙跪在地上磕頭:
「公主,民女一介草民,怎敢奢望入公主府?不如您賞草民一錠銀子,讓民女告老還鄉。」
公主不喜歡我,她狹長的鳳眸微眯:「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討本宮的恩賞?許你入府已經是莫大的仁慈,既然你不識抬舉,來人吶,拖下去,打。」
幾個僕人上前,把我拉到一邊,抬腳踹在我腰上。
我忍住疼,眼睛卻SS盯住公主。
這樣倨傲的臉,這樣對生命沒有任何敬畏的一張臉,與我記憶中那副模樣重合,我咬住下唇,把她烙刻在心底。
3
我心底藏著秘密,如今的公主不是真公主。
早年朝局動蕩,年僅五歲的真公主流落到我家,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那時她告訴我,她叫婉音。
家裡人都這麼叫她。
還說她是本朝公主。
爹娘隻當她說大話,沒放在心上。
我和婉音一起,同吃同住,說了很多悄悄話,她把宮裡的事說給我聽,我把田裡的事情說給她聽。
她還同我說,她有一個大她十歲的同胞皇兄,叫蕭恆。
我戳戳她的額頭,說她吹牛。
三年後,宮裡來了一批又一批人,要找失落在外的貴人。
縣令為求富貴,搶走了婉音的信物,一把大火燒了我家,燒S我爹娘,把自家女兒送了出去冒名頂替公主。
可他沒想到,我和婉音沒S。
爹娘S前拼S護住我倆。
隻是婉音被煙霧燎傷了嗓子,看著假公主埋在蕭恆懷裡,她不甘心,衝出去嗚嗚嗚地叫,一邊對著蕭恆哭,一邊比畫手勢。
可縣令早就買通了村裡人。
他們沆瀣一氣,都說婉音是農戶之女,想要冒名頂替。
婉音心善,幫我家打水,下田做農活,小臉由初見的白皙變得黢黑。
蕭恆與婉音三年未見,她音容俱變。
為了安撫假公主,他親手扭斷婉音的脖子。
縣令以為自家女兒當了公主,就可以一步登天。
可沒求到富貴,反而求到了一記奪命的铡刀。
一記自家女兒送來的铡刀。
假公主為了坐實身份,選擇斬草除根。她訴盡委屈,說自己在劉家村受盡苛待,還大病一場。
再醒來,記憶全失。
蕭恆好像是瞎,他忽略假公主嫩白的手指和白皙的面容。為了給妹妹出氣,他S了縣令一家,再屠村。
可我僥幸沒S,我被官兵追到河道那裡,官兵一刀砍在我肩上,我跌到河裡,鮮血染紅了河道,士兵以為我S了,就返回復命。
我順著水流一路飄下去,正好遇到了北遷的小姐。
她把我撿回去,花大價錢為我治傷,養在身邊。
教我認字,教我道理,處處給我周全。
沒有父母那些年,我有了小姐。
我不敢叫囂著復仇,怕給小姐帶來麻煩。
可現在,那把冒名頂替的大火,終究是波及小姐。
我咬住唇瓣,咬破唇瓣,恨自己的無能。
更恨自己護不住小姐。
再睜眼,眼底所有不甘化為虛無,我像隻狗匍匐在地上,隻為了求活。
4
假公主帶走姑爺時,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確認什麼。
等到他們走遠了,那幾個打手才停下。
我一點點爬過去,抱住小姐的屍體嗚嗚地哭。
我不願小姐屍身被昆蟲啃咬,更不願小姐暴屍荒野。
我回去白天的首飾鋪子,敲了半天門把掌櫃叫醒,還挨了一頓罵,這才把那枚玉蘭簪子退掉。
隻是手裡的錢還不夠買一副棺椁。
月朗星疏,隻有醉春樓歌舞升平。
我身無長物,又無銀兩。
我沒有姑爺夠聰明,又不夠機靈。
那晚,我把自己賣了。
管事的陳姨問我:「你不是街口張家的丫頭?怎麼想起幹我們這個營生?」
我道:「為了買棺材。」
隻為了給小姐買副棺材。
5
陳姨看我可憐,安排我在樓裡住下,三日後正式掛牌。
次日天一亮,街道上熙熙攘攘,我撥開窗子看景,不由得皺緊眉心。
姑爺和公主乘著花車在遊街。
公主笑容繾綣,玉指輕輕挑起姑爺的下顎,把酒遞到姑爺唇邊。
他烏發紅唇,本來是頂好頂溫柔的眸子,此時眼中一片S寂,隻是在抬眸時,與我遙遙一望,就狼狽地別過頭去。
隨即想到什麼,姑爺攥緊酒杯,自嘲般笑了。
這一笑,卻是更好看了。
姑爺眼尾下的疤都泛著紅色。
公主她高興極了,當街撒起金幣。
這樣的舉動,逗得姑爺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幾許。
他越是無所謂,越是面上不在意,心底那團火則是越燒越烈。
街上議論紛紛。
昨天有多少人可憐他,今天就有多少人指摘他。
說姑爺捧高踩低,剛沒了夫人,今天就搭上公主。
我緊緊攥著窗戶。
目送姑爺和公主的花車漸行漸遠,我見到姑爺扔給路邊的乞丐幾個銅板,他身形微傾,看的是我的方向。
夜裡,我敲響陳姨的房門。
我說:「我要明天掛牌。」
陳姨一愣:「明天?」
「你這丫頭,這麼快就想著快活賺錢?本來可憐你府裡遭了大禍,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跟你家姑爺一個德行,都是些捧高踩低的自私玩意兒。」
「不過也好,在咱們醉春樓,沒良心,才混得最好。」
說完,她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你家小姐可真疼你,瞧把你養得珠圓玉潤,嘖嘖,男人肯定喜歡,除了臉蛋差了點,哪兒哪兒都好。」
我垂下眸光,任她奚落。
姑爺從來都是聰明人。
他知道我是劉家村的孤女,當年劉家村全村被屠,隻剩我一個虎口脫險,小姐收留我時,他就將我的底細查了個精光。
還仔細盤問了我一遍,他原本不準我跟著小姐。
無奈小姐實在喜歡我,姑爺這才給我安排新的身份,方便我跟在小姐身邊。
他定是查到了蛛絲馬跡,所以才決定……
我攥緊在小乞丐那裡得到的折扇,逐字逐句讀上面的密語。
隻覺得心要跳出胸腔,是興奮,也是隱忍。
姑爺密語中說,明日是恆王生辰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