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宮那天正好是我父兄祭日。
五年前他們被人設計S在戰場,五年後我一身鮮紅嫁衣入了宮門。
身著龍袍的謝祁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
「瑤瑤,朕說過沒有什麼仇恨是忘不掉的。」
是麼?
看來他並不在意我嫁衣下的缟素。
1
這是謝祁派來的使者第三次催我了,說是我若再不出來便屠了這無問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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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空大師撥弄佛珠的手一頓,卻是什麼也沒說。
金身佛像莊嚴肅穆,垂眸冷眼看世間悲歡。
我一身缟素跪在蒲團上,梵音陣陣,我將手中香折斷仰頭問釋空:「大師,你猜這次我能不能S得掉他?」
五年前我曾S過謝祁一次,隻可惜那金簪隻入了他心髒半寸便被影衛制止。
謝祁垂眸看著被影衛制服在地上的我,眼神帶著憐憫:「瑤瑤,弑君是要誅九族的。」
我笑得惡劣:「那正好,省得我一個個S了。」
謝祁並沒有誅我九族,相反他對外宣稱我為了保護他受了傷。
他將我送進了無問寺。
美其名曰,自請入寺為他祈福。
謝祁是懂惡心人的。
明明這世間最恨不得他去S的人是我,可他偏偏給世人營造出一副我愛他至深的模樣。
五年前他將我送到無問寺,眼裡是讓我惡心的深情。
「瑤瑤,人S不能復生,你總要向前看的,我給你五年時間讓你認清自己的心,而我也會用這五年鋪好你來我身邊的路。」
五年確實能幹很多事,比如,謝祁以鐵血手腕讓我這個通敵叛國的罪人之女成了為他祈福甘願常伴青燈古佛的裴家長女。
再比如,我天天跪在菩薩面前求她保佑謝祁S於非命,橫屍荒野。
但看如今謝祁穩坐皇位不免失望,果然有些事還是要自己動手的。
秋雨梧桐葉落時我撐著一把二十四骨油紙傘走出禪房,回首望去釋空依舊穩坐蒲團,手中佛珠撥得飛快。
梵音陣陣,隔著嫋嫋香霧看不清他的面容。
佛家講究一個放下,見思煩惱是執著,塵沙煩惱是分別,根本無明是妄想。
但,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他的佛救不了我,也渡不了那一城冤魂。
我進宮那天正好是我父兄祭日。
五年前他們被人設計S在戰場,五年後我一身鮮紅嫁衣入了宮門。
身著龍袍的謝祁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他憐憫一般朝我伸出手:「瑤瑤,朕說過沒有什麼仇恨是忘不掉的。」
我入了宮,被封為宸貴妃。
謝祁說是對我用情至深,但四妃九嫔一個不少。
除了皇後,這後宮的女人每一個或多或少都有點我的影子。
真夠惡心的。
而謝祁也說了,除了皇後,這後宮中若有人惹我不快可隨意處置。
皇後?
我唇角勾起一絲笑意,將謝祁一腳踹下床。
「陛下該知道的,這宮裡我最討厭的就是她聞姝了。」
謝祁喟嘆一聲:「可是瑤瑤,她不能動,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他捏了捏我的臉,「你若不想見她,朕便免了你的請安。」
燭火晦暗,隔著層層帷幔,謝祁又欺身壓了上來。
「瑤瑤,你好久沒有喚過朕阿祁了。」
翌日,我帶著人聲勢浩大去了皇後的坤寧宮。
S不了謝祁,給他添添堵也是好的。
我渾身上下極盡奢華,身上曖昧的紅痕透過價值千金的鮫紗刺痛在座每一個人的眼睛。
2
皇後依舊笑得溫婉,她溫聲吩咐宮女給我墊了個軟墊,又將自己桌上的幾碟糕點放在我面前。
「這芙蓉糕你從前最愛吃了,嘗嘗是不是原來的味道?」
我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太甜了,皇後娘娘手藝沒落了。」
我這話說得僭越極了,已有看不慣我的嫔妃出言諷刺。
「姐姐怕不是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名動京城的裴家大小姐吧!」
她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的身份如今是入寺廟清修的裴家表小姐。
我靠著軟墊懶懶掃了她一眼,她臉上失去了曾經的羞澀和自卑,整個人張牙舞爪,拙劣地模仿著一個囂張跋扈的蠢貨。
青玉茶盞更襯的十指丹蔻紅豔如血,我擱下茶盞開口:「本宮想同諸位妹妹打個賭。」
我目光一一掠過在座的人,最後停留在裴玉的臉上。
「就賭本宮毀了她這張臉皇上會治本宮什麼罪。」
五年前他爹靠從裴家搜出的所謂謀逆書信一路青雲直上,連帶他們那一支身價也水漲船高。裴玉也是今年才來京城的,女扮男裝的天真少女不畏強權,仗義執言,恰好映進了微服私訪的年輕帝王眼裡。
如果不是這爛俗情節出奇的熟悉,我真要拊掌感嘆一句才子佳人。
茶盞漸漸失了溫度才有人笑著說道:「貴妃妃姐姐說笑了,這京中誰人不知陛下與姐姐青梅竹馬,年少情深。」
「是啊,別說是毀了如婕妤張臉。就是S了她,陛下估計也不會說您半句不是。
「畢竟如婕妤能得寵還是靠著模仿陛下與您的初見。」
「……」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如婕妤的臉一寸一寸灰敗下。
我不是什麼好人,恨屋及烏是自然的,況且她頂著這樣一張臉幹些蠢事實在讓人心煩。
而身為六宮之主的聞姝卻對這一切充耳不聞,許久她才撐起笑意打圓場;「瑤瑤這愛開玩笑的性子還是同從前一樣,想來也是本宮許久不曾下廚生疏了些。」
她扯開了話題,全然不提剛劍拔弩張之勢,皇後宮裡依舊是其樂融融,在座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虛偽的笑。
好像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位端莊賢淑的皇後娘娘本該是我嫂嫂。
而心心念念想著娶她的那個少年郎卻被她的枕邊人以通敵叛國的罪名設計S在戰場上。
謝祁聽說坤寧宮的鬧劇後把裴玉送去了冷宮。
他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瑤瑤愈發小性子了,不過朕還挺喜歡你吃醋的樣子的。」
聞姝派人送來糕點的時候謝祁正在陪我用午膳。
食盒打開,瓷盤裡裝著幾枚老虎形狀的點心,造型栩栩如生,憨態可掬。
「皇後娘娘說今日是桃花糕。」
我頭也沒抬便吩咐宮女將東西扔出去。
謝祁止住了我的動作,他看著我嘆了口氣:「皇後這幾日送來的點心都被你扔了出去,看在朕的面子上好歹嘗一口。」
「你在我這沒那麼大的面子。」
我宮裡的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但嚇壞了皇後身邊的小宮女。
我看著地上顫顫巍巍跪著的人一陣心煩,直接扔了筷子讓滾出去。
「瑤瑤莫要仗著朕的寵愛便恃寵生嬌了。」
宮女小心翼翼又奉上一雙筷子,我看著對面微慍的謝祁心煩更甚。
「你也滾。」
3
很多人想不明白我囂張跋扈,對謝祁也沒有半分好臉色,為何他能一如既往縱容我,寵著我?
因為,謝祁他不喜歡被人當人一樣對待,他就喜歡給人當狗。
謝祁離開後,我拈起一塊糕點,掰開,取出中間的紙條。
哥哥以前說過,我和聞姝明明是性格迥異的兩個人,卻偏偏在某些事上默契得要緊。
比如,我看著老虎形狀的桃花糕就知道她約我寅時在桃林見面。
也難為她為了打消謝祁疑慮連著幾日往我宮裡送點心了。
彼時已是深秋,夜風來襲吹得枝上殘葉沙沙作響,我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鬥篷。
這桃林是謝祁為我種的,他當時深情款款握著我的手說道:「瑤瑤,你失去的朕要一件件補償給你,這桃林便是開始。」
但在謝祁放那把火前,我有一座山的桃樹。
在他將這一切毀掉前我有很多的愛,所以說,謝祁的愛跟他的人一樣廉價又多餘。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我回頭簪子刺在聞姝脖頸上。
「當初謝祁登基,皇後定的是你繼妹,可最後入宮的卻是你,我兄長屍骨未寒,你聞姝鳳袍加身當真威風得緊。」
她看了看我橫在她脖頸處的金簪嘆了口氣:「當初聞凝拿著封後的聖旨來炫耀,得意下透露出你兄長的S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所以我選擇入宮查明真相。」
聞姝頓了頓繼續說:「在聞凝進宮前一夜我用簪子劃破了她的臉,我爹怒不可遏,我告訴他,你可以S了一個瘋子,也可以有一個做皇後的女兒,最終他選擇讓我替聞凝入宮。」
與白天的珠翠滿頭不同,此時的她發髻上隻簪了根玉蘭發簪,在月光映射下透出青白的光。
這根發簪我記得,從前哥哥得了塊白玉,純白無瑕,我喜歡得緊,可他偏偏防我跟防賊一樣。
我氣得要S,謝砚拍了拍我的頭表面安慰實則煽風點火:「瑤瑤放棄吧,你哥跟我說了凡事之前先問問自己配不配。」
哥哥惱羞成怒丟下一句滾,又趕忙安慰我:「你別聽謝砚胡說,哥哥最疼你了,但這個真的不能給你。」
後來我和謝砚都不配的那塊玉被雕成玉蘭花簪別在聞姝的頭上。
察覺到我和謝砚鄙視的眼神,哥哥狡辯;「你們難道不覺得玉蘭花和聞姑娘很配嗎?」
玉蘭花有高潔純真之意,我嘲諷地笑了笑,看來哥哥並不知道他眼裡善良純真的聞大姑娘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所以,皇後娘娘所謂的復仇就是為仇人生兒育女,將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
對於我的嘲諷聞姝並不在意:「如果常伴青燈古佛有用,這皇位早就換人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