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S後,史官記下了我和李慎的傳奇。
我出身低微,意外救下落難的皇帝。
後來,他堅持以皇貴妃之尊迎我入宮。
我椒房獨寵,可惜皇後善妒。
S的時候,我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
但是史官不知道,我S的時候,帝後反目,針鋒相對。
皇後護著我的屍身:「你放過她。」
李慎冷笑:「你以為是誰逼S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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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眼裡恨意更濃:「是你。」
「也是我。」
1
都說人S的時候,先從腳底開始涼。
這話其實不對。
腹內的那團寒氣向四肢蔓延,我的身體漸漸僵硬。
我竭盡全力抓住春芽的手:「以後我不在了——」
她臉都已經哭得浮腫:「娘娘,您別丟下奴婢。」
我吃力地抬起手,還想摸摸她的臉:「我給你安排好了,等你滿了二十五歲——」
我沒來得及說完,那股冷氣就堵住了我的喉嚨。
唉,我都沒來得及交代完,不過沒關系,成福會替我關照春芽的。
至於李慎。
我昏迷的時候他好像來過。
也算是道別了。
隻是下輩子,我一定不會再那麼多管闲事。
遇到落魄的英俊公子,一定不再抿笑招手,給他遞上一碗熱湯素面。
更不會心軟將他留下白吃白住,一留便是三四年。
「誰沒落魄的時候,等你發達以後,雙倍還我面錢就好。」我安慰他。
我眼光不錯,後來這英俊公子成了皇帝。
娶了最尊貴的女子,有了聰慧機靈的皇兒。
不過他沒有還我面錢,卻還了我一副皇貴妃的儀仗。
十二人抬的大轎,九名赤色鳳旗儀衛。
我懵懵懂懂隨他入宮,野雞也成了鳳凰。
我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貴妃。
人人都說我運道好,遇到了知恩圖報的李慎。
但他沒報恩前,我也好好活了二十幾年。
報了恩,我卻要S了。
我S的時候,耳邊隱約還能聽見皇後宮裡傳來的喜氣洋洋的喧鬧聲。
今天是她和李慎的兒子滿百日。
滿宮妃嫔都去道賀,好沾一沾喜氣,就連我宮裡的人都跑光了,留下來的隻有哭成淚人的春芽。
其實我是不願意和李慎回來的。
我以為我們是拜了父母牌位、祭了天地成親的正頭夫妻。
皇貴妃再尊貴,那也是妾室。
我又不是養不活自己,開個面館擺個面攤,掙口飯吃也不算難事。
可惜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李慎臉上真心實意的笑容就讓我心軟了。
他在暗黃的袍袖下輕輕握住我的手:「一面之恩,怎能不報?」
我被他逗笑了,於是接過成福手裡的詔書。
也罷,我是承諾過對他不離不棄的。
成福是從小跟著他的小太監,李慎最落魄的時候,他身邊隻有我們兩人陪著。
我與成福也算曾共患難,如今李慎登基,成福成了大內總管,我成了他最寵愛的皇貴妃。
就連畫本子裡也難得有這麼圓滿的結局。
也是因為畫本子沒有再往後寫。
不然,大約也都是生離S殤。?
2
我入宮後,李慎問我想要什麼。
我從前最大的願望不過是有朝一日買下臨街門臉,開個廳堂明亮的面館。
如今已然不必。
所以我跟李慎說,能不能把附近鄰居的房子都修一修,然後送些雞崽鴨苗,那些寡婦家家的女人喂點雞鴨,也好有個依靠。
成福提醒我:「娘娘不如為自己求點什麼?」
我看著雕梁畫棟的宮殿樓閣,有點為難,「東西已經多得用不完了。」
他低聲提醒:「娘娘之前不是一直挺照顧王家丫頭?她若是能跟了娘娘,也是她的造化。」
我恍然大悟,便點點頭:「那就要她罷。」
她是王家第四個女兒,沒起名字,家裡隨口诨叫四丫。
於是王四丫成了春芽。
她見到我之後一直給我磕頭:「瓊姊,我這輩子都跟著你!」
成福趕緊拉她:「別瞎叫,要喊娘娘。」
她抬眼看看我,又看看成福,臉上還有她哥剛打的新鮮傷痕。
成福解釋:「幸虧去得及時,再晚一刻,就上了陳老頭家的花轎了。」
陳老頭是個土財主,生平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都六七十歲的人了,還納了好幾房姨娘,就愛看她們爭風吃醋。
春芽的二姐嫁過去,三年就S了,如今要春芽去填她二姐的缺。
王家痛快應下,因為陳家大方,四丫也大了,送過去又能換一筆彩禮錢。
幸好半路被成福攔下。
我趕緊細看她臉上的傷。
她緊緊靠著我:「瓊姊姊,大家都想謝你,你給我們修了房子,還給了雞鴨。」
我摸摸她的臉:「你該謝李慎才對。」
成福低聲:「娘娘,今時不同往日,得稱陛下。」
春芽臉上露出恐慌的表情:「陛下?我們要去哪?」
我說:「你要跟我入宮。」
我看著她瑟瑟發抖的樣子笑:「跟著我,還能有嫁老頭子差?」
她立刻開心起來:「是!總比嫁陳老頭強!」
不過,後來的她哭著給我喂藥:「娘娘,我們走吧,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她祈求地看著我,我想哄她開心,我說:「你看,我這算不算嫁給另一個陳老頭?」
她哭得更慘了。
天底下的男人,大約都是陳老頭。?
3
從前我與李慎朝夕相對,入了宮才知道,沒有他的傳召,我是不能自己去見他的。
後宮的一切都要聽皇後安排。
皇後娘娘名叫陸展眉。
我第一次給她請安的時候,她虛虛伸手示意我免禮。
「姐姐對陛下有恩,本宮與陛下夫妻一體,姐姐自然也是本宮的恩人。」
她儀態端莊,姿容華貴,一邊的侍女安靜地端著滿盒的首飾金銀。
「姐姐初來乍到,這些東西,權當給姐姐添妝奁。」
我有點尷尬。
我想說不是的,我跟李慎之間不是恩情。
我們是兩情相悅,我當他是我的夫君才豁出性命的。
她微微一笑:「姐姐出身民間,對宮裡的事諸多不解,但有些事情,今日本宮不得不跟姐姐說清楚。」
我惴惴不安:「什麼?」
她抿了口茶:「本宮知道陛下與姐姐在外頭是拜了天地的,今日姐姐被封皇貴妃,心裡可委屈?」
不待我說話,她已抬手阻止我:「姐姐不必說,都是女子,本宮心知肚明。可是姐姐要知道,我陸家三代清流,世襲忠勇侯,本宮是陸家唯一的嫡女。姐姐做面的手藝自然是一絕,要論燒灶,本宮自愧不如。」
我面上發燙,旁邊的宮女抿嘴偷笑,陸展眉沒有制止她們。
「可惜後宮不是御膳間,不過本宮特地給姐姐殿裡設了小廚房,姐姐若是技痒,私下找廚娘們比拼,本宮亦不會反對。」
有宮女甚至笑出了聲。
「但是若論家族、論學識、論格局,於情於理,本宮都比姐姐更合適做這個皇後。」
我安靜下來,呆呆地看著陸展眉。
她把我的尊嚴掰開,細細放在明面上攤開揉碎,就像我在案板上碾碎豆末。
「本宮沒有別的意思,今日是想問姐姐,可想為什麼人求官或者庇蔭?姐姐可要想好,這一樁,就是還了陛下欠姐姐的,今後,陛下在民間的事情,便不許再提。
「這不僅是本宮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
我恍然大悟。
難怪李慎一直問我要什麼。
原來我們的相識相處,最終都要化作四個字,不許再提。
我安靜了一會兒,便指著一邊侍女端著的金銀珠寶,「這些就夠了。」
皇後挑了挑眉,喚來兩個侍女,吩咐將這些金銀加倍,送去我宮裡。
「她們梳妝手藝極好,晚上陛下要去看姐姐,就讓她們替姐姐好好裝扮。」
我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她。
她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4
皇後送來的宮女確實手藝不錯,晚上李慎看見我的時候,足足愣了好一會兒。
他眼裡有驚豔:「瓊娘,從前委屈你了。」
他摟住我:「皇後跟我說了,你喜歡那些首飾,是朕疏忽了。」
我看著他滿臉笑意,心裡突然湧起一個疑問。
他問了我三次要什麼。
他自己、成福和皇後,都在暗示我,仿佛我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都能實現。
其實不是的。
這不是問題,這是考驗。
我隻能在他願意給的範圍裡挑選。
而我一直很懂事。
之前他與私軍暗地裡遞送消息不方便,我自告奮勇替他擔下這樁差事。
因為我是個無害的民間女子,所以做不起眼的信使再合適不過。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看著我說:「瓊娘,委屈你了。」
可如果我不這麼懂事呢?
我說,我還有一個願望,我想讀書識字。
李慎讓成福在內務府找了一位最沉穩的女官來教我。
我的啟蒙是李慎教的。
當年我一邊揉面,他在一邊讀書,偶爾興致來了還會教我幾句,也算是閨房之樂。
後來我學了詩,才知道那個叫「當時隻道是尋常」。
李慎與我再不會有那樣的時光了。?
李慎來我宮裡的次數漸漸少了,他有皇後,有很多新人,且聽說近日前朝並不太安穩。
教我念書的嬤嬤是個謹慎人,除了教書外,半句多餘的話不講。
但是我們熟悉起來後,她有時也會多說幾句。
「陸丞相一力支持陛下上位,自然覺得自己勞苦功高。但陛下未必這麼想。」
就像開館子也隻能有一個掌櫃,不然遲早關張。
我數著日子,李慎已經十五天沒來了。
我照常練字到手抖才吹滅蠟燭,半夢半醒之間,李慎悄悄爬上我的床。
其實我沒睡著,他進來的時候,我就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他聲音裡倦意很濃:「瓊娘,我好累。」
陸丞相根基頗深,滿宮裡誰都可能是丞相的耳目,除了我。
他的聲音喑啞,我輕輕摸了摸李慎的臉頰。
他瘦了很多,但還是下意識地撒嬌一樣蹭了蹭我手掌。
他嘟囔一聲:「頭疼。」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
一累一倦便頭疼劇烈。
我以前常常給他揉按頭上的穴位,這手藝還是跟一個來面館吃飯的江湖遊醫學的。
不過他登基之後,便再也不需要找我了。
我熟練地替他拆開發帶,指腹不輕不重地揉按著頭上的穴位。
李慎舒服得長嘆一聲:「瓊娘,你要是皇後就好了。」
燭光微弱,恍惚之間,我有點賭氣:「我才不要做皇後。」
李慎沒說話。
他的呼吸沉沉,已然睡去。?
5
從那一夜之後,他來我這兒的頻率又高了起來。
漸漸地,便有許多臉生的妃嫔時常來給我請安,她們都如花般嬌豔,聲音也清脆好聽。「之前聽說姐姐怕生,一直不敢打擾。」
我入宮這麼久,從來不知宮裡還有這麼多人。
春芽笑眯眯地迎來送往,隨後趴在我耳邊告訴我這些人裡誰跟誰不和,誰又是皇後一手提拔的。
我詫異,她讀書不太行,打聽這種消息倒是一把好手。
她笑嘻嘻:「娘娘不愛打聽,奴婢自然要為娘娘分憂。」
吃飽穿暖後,她的身高往上蹿了一大截,性格也開朗起來。